沢田纲吉在尽可能地对古里炎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自认为是在十分认真地同对法那个讲道理,话说出口,就变成了奇奇怪怪的“反正你也打不赢我们”之类的东西,听得古里炎真越发不愿配合起来。
于是少年首领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微微游移。
“好吧,”他说道,“既然炎真君不愿意说这个,那我们换个轻松些的话题好了。”
他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也疑惑,歪了歪脑袋问:“那么另一个问题……炎真君打算在打败了我们之后做什么呢?”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古里炎真的表情松动了下,只轻轻一瞥这个如恶魔一般的男人。
[这就是彭格列的首领吗?]
实在是太可怕了。
强大到难以企及的力量、远超常人的冷静与镇定,既是强大的战士,亦是理智的首领。
而这样的人和自己一样,仅仅是还在上初中的少年。
古里炎真抿紧唇,眸中流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嗳嗳嗳,炎真君很讨厌我吗?”
纲吉露出有些微妙难过的表情,“为什么?”
古里炎真原本打定了注意不论这个人说什么都不会回答,但在另一侧传来震天响的轰隆声的时候,表情还是松动不少。
[那是……铃木爱迪尔海德的方向。]
尽管对伙伴兼下属们有着十足的信心,但古里炎真还是下意识担心了起来,幅度微妙地侧了侧头,终于开了口。
“是日记。”他声若蚊呐,却精准地传入纲吉耳中。
沢田纲吉挑了挑眉,听古里炎真言简意赅地叙述了在家中找到家族流传下来的日记、得知西蒙家族与彭格列往事的过程。
在日记中,撰写者记录下了彭格列欺骗西蒙的前后,并在日记的最后,写下了“我永远不会原谅彭格列”之类的话语。
纲吉——彭格列未来的首领听了古里炎真几乎是字字泣血控诉般的话语,只是换了个姿势托腮。
“原来如此,”他说道,“炎真君那边,是这样记录的吗。”
“我这边的记录……倒是与炎真君那边有些区别呢。”
无视了古里炎真并不想听的表情,纲吉就像是面对一位老友一般,同对方唠嗑起来。
“在彭格列的记录可不是这样的。”
沢田纲吉托着腮,他们的背景是从四面传来的伙伴们的战斗声响。
但相较起紧张的古里炎真,沢田纲吉的表情却并不带担忧,因而在古里炎真的眼中,就更为贴近了“大魔王”的角色。
少年人的表情过于好懂,以至于纲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紧接着是打心底的好笑。
——毕竟从来只有他将reborn或者reborn或者reborn
当做大魔王的时刻,此时被古里炎真这样看着,好笑的同时微妙地感觉到了为何reborn一直以来都如此喜欢逗弄自己和迪诺。
说实话,确实十分有趣。
纲吉心中这样胡乱想着,面上温和笑意,慢条斯理地为古里炎真讲解,在“彭格列纪事”中,关于西蒙家族与彭格列的记载。
“不过,”他话锋一转,“就算我说着西蒙一世与彭格列一世亲如兄弟,炎真君肯定也是不会相信的吧。
“但是,为什么炎真君会怀疑我的话,因为我是炎真君的[敌人]吗?
“这样的话,比起身处在你面前的我,炎真君得到的、不知到底从何而来的日记本,难道不应该更加值得怀疑吗?”
他侃侃而谈,像是身在此处的古里炎真极大地激发了倾诉欲,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
[不,应该说,是第一次能够将从reborn手中学到的话术使用出来……而稍微感到兴奋了吧。]
另一个仿佛从沢田纲吉身体中分离出来的沢田纲吉摸着下巴审视侃侃而谈的自己,作出如上的评论。
总而言之,不论如何,沢田纲吉的诉说欲被打开了。
他亲近地坐在古里炎真身边,宛如对待老友,眼角眉梢似乎是疑惑的意味,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引诱着人朝着他所引导的方向思考。
“自然,我所说的一切或许是我编撰的谎言,也并不排除彭格列从初代开始就一只罗布这些谎言以诱捕未来或许会前来报复的西蒙家族。但是,炎真君这边不也是如此吗?
“因为意外而得到的古老的笔记本,就这种栽赃嫁祸的方式有成千上万种,炎真君为何就能判定所谓的日记本所说的都是真实?”
“是因为先天的血缘关系、亦或是愤怒清空了头脑?”
他的目光澄澈而认真,好奇地看着古里炎真。
古里炎真抿着嘴,拒不回答。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
“彭格列是罪人。”
纲吉温和地看着他,只是摇头,像是看着一个不成熟的孩子,目光温和而又带着微妙的疲惫。
“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的。”他如此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让我们回到原本的议题……在击败十代家族之后,你们、或者说是你,炎真君,你要做什么呢?”
他托着腮,好奇极了。
古里炎真眨了眨眼,垂下眼睫回答:“复兴西蒙家族。”
在这样堪称被俘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感到耻辱,但实在是来自沢田纲吉的目光过于温和,让少年也产生一种这个人或许可以信任的错觉。
反正也再坏不到哪去了。
虽说是西蒙的首领,但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都很平凡、性格上甚至能够称为懦弱的少年如此想到。
但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也还在游移着,试图找到破局之法。
纲吉唔了一声,诚恳地询问:“要如何复兴呢?”
他等了会,没见古里炎真回答,便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炎真君现在还是学生吧?”
“即使击败我和我的朋友们,九代目首领也还健在。此外,还有彭格列百年的根基与盟友,这些杂事要如何处理,炎真君有思考过吗?”
“嘛。如果没有思考过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少年首领眉眼弯弯,朝着自己的敌人伸出手。
“如果要击败我们的话,建议从内部做起哦。”
“获得我们的信任,成为彭格列最忠实的盟友。然后,在最为致命的时刻插上一刀。”
“不必担心,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愿意在复仇者的见证下立誓,直到见证你们的[背叛]那日到来。”
“你们可以对我掩藏实力、可以暗中筹谋,一切之事都尽可以做,如若到实力成熟的那日,炎真君还认为彭格列是有罪的,那么就请尽情下手。”
“如何?要这样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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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呀哦呀,虽然只不过是试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蓝紫发色的少年勾起唇角,稍显吃力地挡住袭来的攻击。
他侧了侧头,发丝被风中利刃战破些许,三叉戟挥动,也划破敌人的皮肤。
他急速后退几步站稳,虚起眼,眸中数字飞快地变动。
“虽然只不过是彭格列的猜测,但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抓到了老鼠……你是谁?藏头藏脑可不是好孩子的习惯。”
六道骸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他向来是信奉不会体术的幻术师不是好的彭格列雾守原则的家伙,因此不论是幻术还是体术都足够出色,也因此,才没被附身在西蒙家族的这个大叔(?)身上的幻术师给击败。
沢田纲吉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手上还拎着个冰雕古里炎真,显然是感到六道骸这边遇到了棘手的家伙才匆匆赶来。
赶来的时候少年首领还在脑中回想了一番与六道骸对战之人的资料,似乎是一个名为[加藤朱里]的家伙。
刚抵达战场,沢田纲吉便发现了显然含量过高的幻术波动。
他将手中的古里炎真放在地上,皱紧眉步入其中。
下一刻,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nufufu……我很中意你,下次再见吧。”
“下次,就让你成为我可爱的人偶。”
咿!!
纲吉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向古里炎真。
他手里的冰雕炎真也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却和沢田纲吉所震惊的方向不同。
“这是谁?”显然,他已经看到了对峙的二人组,而向来亲近的家族成员的话语也让身为首领的古里炎真着实摸不着头脑,“朱里呢?!”
在这说话的时间,那边的加藤朱里已经软软地倒了下来。
六道骸挥挥三叉戟,努力不让自己倒下,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误入的沢田纲吉。
“你猜对了。”他开门见山,“却是有幻术师俯身在了西蒙的家伙身上……要继续追踪吗?”
比起这个,纲吉更关心小伙伴的身体:“骸你没事吗?”
六道骸就轻哼了声,催促傻白甜赶紧做决定。
纲吉想了想,问:“你能做到吗?”
六道骸这才傲慢地抬起下巴。
但还没待他回来,一侧的森林中便传来另一道声音。
“他不行。”
披着宽大黑色斗篷的幻术师慢吞吞地从森林中走出来,看向沢田纲吉,开口要价:“一个亿?”
纲吉哭笑不得地举手点头——他已经看出六道骸的疲惫,能用其他方法解决的事情,就不必劳烦自己的友人。
黑色斗篷——玛蒙点了点头,掏出一张手帕纸。
“我的能力[粘写],是能够定位目标人物的好用技能。”
简单介绍过后,玛蒙吸了吸鼻子使用了技能。
“咦?”
在看清粘写出的地图之后,玛蒙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而后道,“他就在彭格列的总部脚下小镇。”
玛蒙抬起眼,看向沢田纲吉:“你要去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玛蒙和瓦里安部队本就在外待机,于是纲吉便将此地的后续与友人们的安全交给了信任的兄长们,带着冰雕古里炎真便单身赴往玛蒙粘写出的地点。
“所以为什么要带这个家伙?”
即使身体因为疲惫而昏倒、精神还是不甘示弱地俯身了一只猫头鹰蹲在纲吉肩头的六道骸在精神中对沢田纲吉抱怨道。
纲吉眨眨眼,顺手揉了把雪白的猫头鹰。
“因为这件事也和西蒙家族息息相关嘛。”他说道,声调在友人面前不自觉地放软,“而且,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很想和炎真君做朋友的哦。”
雪白的猫头鹰小幅度地挥了挥翅膀,安静了下来。
见六道骸无事,纲吉也就闭上了眼——在去到敌人所在的地点之前,他可要好好休息恢复一会。
而闭上嘴的六道枭歪歪头,一只眼睛落到身边已经被解除束缚的古里炎真身上。
[什么朋友啊。]
他心想道。
看这小鬼的样子,可不像是想要当什么朋友的样子。
这样的话,又是沢田纲吉这个傻白甜自己自说自话的结果吧。
他心里这样想着,暗搓搓给古里炎真套了个幻术,让红发少年即刻陷入无知无感的黑暗之中。
做完这一切,六道枭才慢吞吞地歪过头,蹭了蹭身边少年软乎乎的脸颊。
[哦呀啊呀,奈奈夫人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这可不是对待一位女性的正确方式。]
他给自己找好一个角度,索性一边的小俘虏也不会像沢田纲吉这样天资异秉突破幻术,便也靠着沢田纲吉闭眼小憩了过去。
去到目的地的路途并不算遥远,因此,不过一会,沢田纲吉就不得不醒来。
猫头鹰靠在他肩上睡得迷迷糊糊,纲吉揉了揉脖子,就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压在脖子上让人快要喘不过气。
他哭笑不得地将六道枭给放下来,如果是平时少年首领或许还会耐心地等待友人休息足够,可现在的情形有些紧迫……他快要赶不上继承式了(面色沉重)。
手还没碰到六道枭就被睁开眼的猫头鹰给叨了一口,沢田纲吉抱着疑似有起床气的六道枭下了车,一名带着墨镜的西装男上前恭敬鞠躬。
他也不是独身作战的。
在得到敌人的地点的同时信息就已经传递给了timoteo,因此,此时此地已经被彭格列的成员们重重包围。
纲吉接过对方递来的资料,在看到对敌人身份的猜测时,骤然惊异地缩紧了瞳孔。
“戴蒙·d·斯佩多……?”
少年首领小小的脑袋上出现了大大的问号,“那不是giotto的守护者吗?”
取代黑衣大汉递交资料的已经是被作为下一任门外顾问首领培养的巴吉尔,少年低着头,轻声同少年首领将彭格列在短短时间内结合西蒙的事情搜索到的情报一一告知。
总之,大概就是百年老人拖着残躯矢志不渝地给老东家搞事的二三事。
纲吉抽抽嘴角,点了点头,独身进入这所旅馆之中。
客人们早已被清空,戴蒙·斯佩多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四周已经被彭格列占据的情况,却并不逃,静静坐在尽头的房间等待一定会到来的少年首领。
空中响起“nufufu”的笑声,纲吉觉得这和六道骸的笑声有些像,但不敢说出来。
四周的雾气已经渐渐席卷了一切,原本的旅馆变成镜子的宫殿,每一个角度都能看见不同的自己。
镜宫的尽头是一扇轻掩的门,纲吉缓缓走去推开镜门,见到背对着自己的青年。
他眨了眨眼。
“将后背暴露给敌人是对敌大忌,我想,您应该知道才是。”
“戴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