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纲吉这话还没问完,就见一辆车停在了吠舞罗后门前。女孩子回头看了一眼他, 却是摇了摇头, 一个人走了出去。
男孩子被遗留在原地,眨了眨眼。
他心下疑惑极了, 下意识觉得不能放任安娜这样离开, 于是在追上去和去叫醒周防尊的选项之间迟疑了下,拔足就追了上去。
在夜色掩护下来到homra门外的是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本田,在夜幕的掩饰下滑入夜色,是十分适合在夜间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纲吉追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车门在女孩子面前打开的情景,男孩子皱起眉,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有些超出逻辑。
这个时候, 车内人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不知是说了什么,向来安静的女孩骤然回过身,露出惊异与紧张的神色。
纲吉走上前,小小的一团幼崽在夜幕中很是有一股茫然无助的可怜感,让车内人饶有兴趣地抬起了眼眉。
“似乎是小小姐的朋友, ”他如此说道, 满意地在栉名安娜那张小脸上看到了能够称为惊慌的表情。
于是顿了顿,恶趣味地说道,“要和朋友道别吗?”
“或者……邀请你的朋友一起去研究所玩?”
听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女孩子的瞳孔骤然放大, 身上出现对她而言几乎已经是奇迹的反抗情绪。
“不!!”
“既然这样,可以麻烦叔叔把我也带去你家玩吗?”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不知不觉的时候纲吉已经走到栉名安娜身后,在银发的女孩子看过来的时候安抚性地拉住她的手, 露出安抚性的笑。
车内的男人也笑了起来。
“可以。”他说道,“欢迎。”
*
栉名安娜是一个安静而普通的孩子。
女孩子的内心敏感而温柔,虽然不太喜欢说话,但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温柔方式。
因此在收到以姑妈栉名穗波为筹码的威胁的时候,尽管害怕,她还是选择了以自己来换取姑妈的安全。
她是一个十分、十分温柔的孩子。
故而在纲吉和她一起坐到车上、前方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男人转过头去之后,女孩子就显而易见的紧张了起来。
她甚至附耳在纲吉身边,小声让男孩子在待会下车后赶紧逃跑。
纲吉认认真真地看了回去。
“那安娜酱呢?”
男孩子还穿着可笑的小恐龙睡衣。大大的尾巴给抱在手上,怎么看怎么一副无知孩童的模样。
但当她看过去的时候,浮躁的、惧怕的心骤然就宁静了下来。
女孩子抿了抿唇,捏住包里的红色玻璃珠。
她想起了那在抽象的世界中几乎与周防尊一般无二的美丽火焰。
虽说如此,她的身上显而易见还带着紧张的情绪。
这个时候纲吉已经不怕死地同前排的男人搭起了话。
“哥……叔叔叔叔,你要带我们去哪啊?”
本以为两只幼崽会在后排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青年通过后视镜看着后面抱住尾巴的男孩子——他很少见到不怕自己的孩子——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安娜酱以前和我说好,要帮助我进行一项研究。”他如此说道,“至于你……你想去看看吗?”
纲吉就眨了眨眼:“我不可以帮助叔叔吗?”
青年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下。
“这可是需要有才能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算是委婉拒绝。
纲吉诶了一声。
“那叔叔怎么知道我不是和安娜酱一样有才能的人呢?”
他扬了扬下巴,看起来骄傲极了。
“不要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在学校的时候也被老师称赞过很多次哦。”
“如果我也能够帮助叔叔的话,就让我代替安娜酱帮助你如何?”
前面的男人唔了一声,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即将下车的时候,才像是思考完毕一般悠悠回答。
“既然如此的话,你要不要也来进行一次资质的测试呢?”
纲吉感觉到当他说完这句话,栉名安娜抓住自己的手瞬间就捏紧了。
有些痛。
男孩子稍微有些出神的想到,转眼看见安娜担忧极了的目光。
“没关系没关系,”他倾过身,像是揉猫猫一样揉了揉女孩子的发顶,“安娜酱不要担心我啦。”
他想了想,在下车的时候认认真真地说道,“而且我说不定也没有能够令叔叔满意的资质呢。”
这话让一边的青年勾了勾唇角。
但栉名安娜却拉住了他的衣角,小脸绷着,似乎看不出此前的紧张。
“才没有。”她如此说着,小手伸过来,摸了摸纲吉的额头。
“纲吉的……好看。”
纲吉愣了一下,继而露出笑。
“当然啦。”他这样说着,突然扭过头去,“叔叔,我们约定好了吧?”
——指的当然是说他可以代替安娜的约定。
在一边几乎快要等的不耐烦的男人唔了声,慢悠悠地。
“如果你动作再慢些的话,就不一定了。”
纲吉为难地唔了声。
“那安娜酱可以和我一起去吗?”他直白地说道,“万一叔叔生气了偷偷让安娜酱帮你怎么办?”
男人沉吟了会,或许是面前这只脑筋滴溜溜转就差把我想保护栉名安娜的目的写在脸上的幼崽着实诚恳又笨拙得可爱,也或许是已经等待了太久也就不差这一会,最后两只幼崽还是被放在一起,由不同的人看管着。
保证了安娜在自己的目光范围内,纲吉这才观察起四周来。
进来前他粗略地扫了一眼,这里似乎是个研究所之类的存在。而其中目前为止他见过的所有人——包括那个看起来似乎是个高层的男人——都穿着一致的制服。
这种制服并不是常见的医院的白大褂也不是防护服,而更接近于某种古老的狩衣或者什么,幼崽想了想,没想出这种衣服到底叫做什么。
他们直接去的是地下,步入以后,人们才换上他脑海中医护人员的装扮。
他们被带到一件纯白的屋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步入这个空间之中的时候,纲吉感受到身边的栉名安娜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不要害怕。]进入研究所之后他们就被禁止了接触,就算是个傻白甜也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了,纲吉却像是没发现一样仍由人们摆布。
通过全白的房间打开纯白的门,进入有着不认识的机械的房间。
临走前纲吉突然被拉住了手,转过头看见是栉名安娜趁其他人不注意拉住了自己。
他们很快被分开。纲吉仰起脑袋,露出好奇的神色。
“叔叔,接下来要怎么做呢?”他看向仪器,很是好奇,“是要通过这个仪器吗?会不会很疼呀?”
那个男人一直没有离开,进入研究所也只是披了件白大褂当做外套,看上去似乎是什么高层。
闻言男人唔了声,双手套在衣兜中,露出饶有兴味的笑。
“你试试就知道了。”他如此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检测一下你的相关数据。”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到现在还拖着恐龙尾巴的纲吉,突然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去换身衣服。”
*
换好衣服的纲吉重新回到了那个房间中。
他下意识先看了眼安娜所在的地方,见女孩子被一群人守在边上,除了小脸有些苍白神色不太好之外没有其他的问题。
男孩子按照家庭教师的教导露出对待不喜欢的家伙专用的假笑,只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假笑男孩。
“这样可以了吗?”他看起来兴致勃勃地问道,“叔叔?”
于是男孩子就被放到了座椅上。
他像是每一个好奇的孩子一样在座椅上摸来摸去,看着完全一副好奇宝宝的架势。
屁股下面的座椅很是冰冷,既没有奈奈妈妈晒过的坐垫那股太阳公公的味道,也没有homra那股被吠舞罗成员们用火焰熏染得温暖的感觉。纲吉闭上眼,被魔鬼老师教导过之后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也依旧完美地停留在假笑的阶段,即使是老师本人也不会对此再有多的挑剔。
但正因如此这幅景象显现出格外的对比来。
巨大的机械怪物怀抱着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孩童,那可怜的孩子面上还带着活力十足的好奇与对能够帮助伙伴的微笑,这样一番对比之下却是更加可怜。
注视着这一切、或者说主导着这一切的男人——御槌高志环胸看着,心下闪过一缕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的情绪。
或许是对这个孩子的怜悯吧。
毕竟就算只是测试,也势必会对测试者造成不小的伤害。更何况这还只是个幼崽,或许会影响这个孩子此后的一生也说不定。
这样的犹豫仅仅在男人心中略过了一瞬,转而就被搁置下来。耳边是研究员不带感情的进度汇报声,男人环着胸,目光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纲吉只不过是想知道安娜究竟遭受过什么而已。
虽然这话说来有些自大,但只不过是第一眼,纲吉就看出那个被自己叫做“叔叔”(而非哥哥)的男人也好、开车的驾驶员也好,他们……都打不过他。
Reborn老师教导过,拳头硬的人总是有资格任性的。
既然确定了对方打不过自己,说实话,纲吉有足够的信心能够直接将安娜留在homra。
既然如此,那陪着安娜来一趟又有什么问题呢?
虽然小伙伴看起来很是惧怕这些人,但是还是选择跟着这些家伙离开,其中定然有一定的隐情。
如果是好的方面也就算了,如果是不好的……
兔斯基、不,纲斯基的目光骤然就凌厉了起来。
现在什么情况已经一目了然了。纲吉选择坐上这个工具最大的原因也不过是想知道安娜在这里被怎样对待过——虽然似乎这里肉眼可见的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万一这只不过是表象呢?
不知道该说是年纪小天真不知事好呢还是说心软比较好的男孩子这样想着,作出以身犯险的行为。
如果这样的行为被他的家庭教师先生知晓的话定然会被大加斥责,但即使如此,想必遇见相似的情况男孩子也依旧会作出这样的行为。
沢田纲吉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是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去到遥远的将来,他也依旧是这样会笨拙的以身犯险以求不错指任何一个人的好孩子。
当沉重的仪器架在头上的时候,从灵魂深处的困倦就渐渐涌了上来。
男孩子的眼皮沉沉地耷拉下去,一切看起来都在按照正常的轨迹运转。
唯一不正常的是仪器连接着的显示屏,其上的数值正在不断地跳跃,而研究员们甚至还没开始启动程序刺激幼崽,便见着屏幕内数据蹭蹭蹭地就涨了上去。
看起来就像是这台仪器连接着的另一端,在欣喜无比地迎接着名为沢田纲吉的个体的到来。
而这并不是结束,在研究员们手忙脚乱地将数据告知御槌高志之后,设置的最高响应值、连目前与德累斯顿石板契合度最高的栉名安娜都没有达到的界限也亮了起来。这意味着这个方才在所有人心目中都被可怜了一边的男孩子,达到了此前从未有人摸到过的边缘。
是人与半神的临界点。
御槌高志的眼中骤然迸射出了狂喜的光芒。
而在下一刻,这些用于试图观测与不可知存在关联仪器骤然爆开,与此同时某种压迫感从上方传来,就如同被窥伺着的存在降下目光,漫不经心地将蝼蚁们细细碾碎。
而这还不是结束,在所有观测的仪器爆开的下一刻,金色的光芒从那个依旧坐在高大的冰冷机械上的幼童身上弥散开。
如果说方才这幅情景是巨大的钢铁机器怀抱着无知的贡品的话,现在、此时此刻,却是钢铁巨人臣服在漫不经心的王手下,恭敬地收敛了一切锋芒。
下一刻,金色的光纹慢慢升起,如果有人在外部观看的话,定然能够看到在这个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实验的研究所的上方,缓缓出现了一把金色的大剑。
那是……属于黄金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
众所周知,被德累斯顿石板选中之人,其成为[王]的标识之一,就是那把高悬于众王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同的王对应不同的剑,当王诞生剑也便诞生,当剑陨落,王便死去。
因此,理论上是不可能存在同样相同的两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的。
也不可能出现同样属性的两把甚至更多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出现新的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新的王诞生。
而新的王诞生也有一个必然的条件,那边是旧的王死去。
那么,已知,名为沢田纲吉的男孩在测验开始前并非是王权者、在测验途中,男孩头顶出现了环绕着金色雾状力量笼罩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求问,这是为什么呢?
御槌高志花了整整三秒的时间思考白日里还见过的现任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对方白日里还看起来精神奕奕——突然暴毙的可能性,还没等他得出结果,那金色的幻影晃了晃,又消失不见。
男人心想他就知道国常路大觉不是这么容易就在不知名的地方死去的男人,那么这样推论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性——面前的这个孩子、他寻找的青王载体的还自己,是比现任黄金之王更适合黄金之王这个称谓的人。
这样的猜想让男人眼中骤然迸射出了精光。
而在钢铁王座之上,这并不是结束,达摩克利斯之剑忽闪忽现,像是老旧的播放机出了故障,只能偶尔地出现图像,下一刻就因为年久失修而吞没。
——至少在外人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而事实上,在纲吉的眼中,他身处在莫名熟悉的环境之中。
男孩子花费了好一会来侦查情况,最后无能为力地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只小玩偶。
又是熟悉的云层,他被两股力道拉扯着往两个方向,像是被孩子们争抢的布娃娃。
这个时候似乎能听到争夺自己的那两道声音,一个在说“纲吉是我的”另一个说“他明明是我的”,一道活泼些一道莫得感情,就像是两个在闹脾气的孩子。
当然,如果闹脾气的孩子争夺的对象不是自己就好了。
纲吉这样想着,就想打一个呵欠。
然后他就被松开了。
纲吉小玩偶被放在地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过了一会,无形的空中生出一股力道,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在确定小玩偶站好之后这股力道顿了顿,将玩偶向前推了一推。
[纲吉快来选啦!]
尽管没有人说话,但纲吉还是能听到两道声音,在一边争吵一边催促他作出选择。
可是……要选择什么呢?
纲吉小玩偶的头上缓缓打出了问号。
不可见的存在纷纷沉默了下,在心里叫嚣着阿伟死了的同时争先恐后地推荐自己。
[选我!]X2
纲吉诶了一声。
这可真是让人烦恼的好问题。
他想了想,试探着探出jiojio。
然后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好在这里连地面似乎也是软软的云面,故而纲吉小玩偶也没有摔疼,只是废了好大的气力才将自己从云里□□。
他左右看看,似乎能够感觉到不可见的存在x2正蹲在自己身边,小心翼翼的样子和自己看猫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他就知道要选择什么了。
男孩子认认真真地想了想,也没想出个啥,反而差点站着就睡过去。空中一股力道戳到他脸上将幼崽给戳醒,一个没收住力把小只的玩偶幼崽又给戳翻了过去。
纲吉啪叽一声倒在地上,缓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然后纲吉小玩偶那双豆豆眼一闭,就朝着背后摔了下去。
——他谁也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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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现实似乎就只过去了一瞬。
纲吉睁开眼,看见那些穿着研究服的研究员们或是敬畏或是狂热地看着自己,仿佛看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某种神迹。
他有些迟疑又有些疑惑,脑袋里对方才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只剩下令人恶心的晕厥,大概是仪器带来的后遗症。
而经过介绍,这只是第一步。
而这一切,安娜都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并且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她选择再一次地经历。
一想到这点,男孩就变得有些愤怒起来。
愤怒是不好的东西。
Reborn曾经这样教导过他。
但如果能够控制愤怒不影响到自己的判断,那么适当的愤怒是可以被允许的。
就像是Xanxus的愤怒之炎,愤怒是他的起点与动力,也是支撑他的强大之所在。
纲吉现在就觉得自己十分愤怒。
愤怒到向来控制得很好的火焰都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
“咦?”
遥远的意大利,后勤部中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惊诧。
斯库瓦罗随之看了过去。
瓦里安的作战部长是来修自己手上的那把剑的,此时听见负责自己半身的家伙发出惊异的声音,心情正好的他也就探了个脑袋过去。
只见一张普普通通的日本地图上,属于东京的某个地区亮起了一团红色的光点。
身为彭格列高层的斯库瓦罗当然知道这是彭格列特殊研制的检测火焰的仪器。但现下东京区域因为日本特产王权者们的存在彭格列并未进入,只象征性在周边设置了分部,本着和本土势力互不干扰的原则更不用说在别人的地盘上放火。
但此时这里却出现了一团火焰。
银色短发的青年环胸看着技术人员手忙脚乱地将那团火焰的主人调出来,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看见一个名字。
[沢田纲吉。]
瓦里安的剑帝大人眸色瞬间就暗沉了下去,继而发出一声嗤笑。
下一刻摔门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彭格列的后勤技术人员看去,哪还能看到方才还在自己身后的瓦里安干部的身影。
与此同时意大利北部一个小家族中
蓝紫发色的男孩正在家族庇护的某个教会学校听修女念着圣经,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向着窗外望去。
他一手抚上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kufufu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