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查理这么点破后,祁鸣反而不好意思推拒了。
吃个饭而已。
等真的见面,却没挑太远的地方,查理照顾他没车,直接到了他公寓附近的一个餐厅。
祁鸣到的时候,瞧见了椅子上的大包小包。
“这是什么?”
“家里让给你带的。”
查理笑着说,还给他展示了里面的一部分,没多少买来的礼品,大都是比较接地气的东西,特产,家里做的吃食,
“他们不好意思联系你太频繁,怕打扰你的工作,听说我要来见你,就让我转赠一下。”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祁鸣的家里人。
他母亲那边没什么亲戚走动了,逢年过节,也就是会回去看一下父亲那边。
那些叔伯、姑姑他不太熟,去了总觉得像个外人,也就是和爷爷奶奶说两句话,爷爷上了年纪身体没那么好,说话含糊,脑子也不太清楚,就是奶奶,会趁着机会给他做很多好吃的。
奶奶问过祁鸣的口味,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还是辣的,喜欢海鲜还是鸡鸭牛羊肉,米饭还是面条。
祁鸣就看着桌子上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说喜欢。
后来他才明白,要是真的想和人亲近,想要拥有家人,是不需要这样的回答的,是需要再任性点才讨喜。
但那时候他还小,如今错过了撒娇的年纪,已经来不及。
后来。
后来他就出国了。
两个人谁都没急着让餐厅上菜,查理虽然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此时反倒更像是家人,打开那个有点乱的袋子,指着里面的包装露出的边边角角,给他说都是些什么。
祁鸣有点发愣。
因为那里面的东西……竟然大都是他喜欢的。
“奶奶怎么会……怎么会知道我爱吃这些?”
查理笑得意味深长,“还有谁知道你的喜好?”
“哪有什么——”
祁鸣话说了一半顿住,“顾得白。”
不久之前,他应着顾得白的要求,写了好些东西,就是他的口味,喜欢,什么的。
但是后来那张纸……不是被揉皱了吗?
难不成顾得白又趁他不注意收起来了?
祁鸣低头说了谢谢,有点走神。
许久未聚,两人都聊了很多的近况,查理说的大都是两家人之间的事,也说了些有趣的见闻,祁鸣被这气氛引导着,也慢慢把近期的改变说了说。
他事业方面没太多可说的,名气一天天在增长,但于他来说似乎只是收入和忙碌程度的区别,更多的改变,还是因顾得白而起。
“查理。”
“嗯?”
“人得不到什么回应的话,一直在单方面付出示好,是会累的吧。”
“如果你只是说这句话的道理,当然是如此,如果你在说你和别人之间,那么我可能并不了解真实情况。”
查理说得很委婉,不想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左右太多,像是有点职业病,“如果不希望这种事发生,那么给出些回应如何?”
“可是……”
“我们可都是在其它国家住过一阵的,”查理并不太在意,
“作为你的老朋友,并且是亲人,我还是希望你的后半生能过得快乐一些。你听说过吧,现在很多人都是一生都不结婚,也不成家,永远在约会,在恋爱,甚至也有和固定的床伴、情人搭伙,就这么过了一辈子的。”
祁鸣点点头,他当然听说过,但那时候只在意事业,并不多留心这些,只觉得离自己很远。
“所以,有时候你也不必顾虑太多,如果有一种生活你觉得自在,快乐,那就可以让它维持下去,不用管别人是怎么生活。”
其实这些话,查理早就想说了。人如何生活,感情如何维持,那都是私事,在他看来,完全不必拘泥于婚姻这一种形式。
如果婚姻的绝对正确,深爱和亲密无间才是负责,那祁鸣可能永远都让自己是一个人,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这些话,他还是李医生没有资格说,只能由身为亲人的查理来说。
只要祁鸣明白了,放过自己了,那么就算没有顾得白,他相信以鸣鸣的魅力,也会有其它更合适的人。
晚饭结束,是查理把祁鸣送回了公寓。
一通电话打了过来,祁鸣没有接。
查理笑了一下,没有多问,祁鸣却主动说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年没联系的前任,突然开始找我,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让他彻底离开。”
他都拉黑过一次了,今天开始,又换号开始发消息、打电话。
“等他死心了就好了吧。”查理并不太担心这个。
祁鸣打开手机,一条彩信发了过来,是一张病房的照片。
任之乾做作地躺在床上自拍,说自己病得很重,想见他一面,最后一面就好,还发来了地址。
祁鸣感到一阵无语。
车子缓缓停下。
祁鸣回了房间,顺路在楼下超市买了菜回去,在家里简单做了一道适合当夜宵的小菜。
他记得,顾得白以前就经常做这样的事,在某个晚上准备夜宵,到他工作的地方突袭。
祁鸣不太明白该怎么做才算是也有些付出,只是打车到了顾得白的住处,到了以后,却发现里面黑着灯,不像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他知道备用钥匙在哪里,摸出来以后开门进去,果然冷冷清清。
放下饭盒,祁鸣再次给顾得白打了电话过去。
这一次,竟然很快接通了,奇怪的是,顾得白似乎压着声音。
“你在哪儿?”
“啊?我,我刚睡下了,在家呢。”
“这么早么?”祁鸣看了看表,虽然他是在外面吃饭,聊了一阵子,喝了点饮料才回来的,但对于年轻人来说,才十点,还不是会熄灯的时间。
又不是有门禁的宿舍。
而且,顾得白有几个家?
“也没睡着……”
“你怎么这么小声?旁边有人吗?”祁鸣心里忽然有点怪异,顾得白的声音太低了,就像是怕被谁听到发现一样。
也像是怕吵醒谁。
“那还是改天再联系吧,我挂了。”
“不是,我身边没人……”顾得白小声争辩了一句,声音不但很小,还变得很闷,像是闷在被窝里似的,“我明早再给你电话,晚安鸣鸣。”
祁鸣放下手机,对着没开灯的客厅静了一会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几条消息蹦了进来,祁鸣随手滑开,不小心点错,点到了原野的对话框里。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很久以前的话题,他平日里和原野来往并不多。
思考片刻,祁鸣发出了一条消息。
【你知道顾得白在哪里吗?】
……
片刻后,病房内的顾得白收到了一条来自原野的通风报信。
【老大别啃烤鸡翅了!嫂子杀过来了!】
草。
顾得白连忙床中惊坐起,把饭盒和筷子藏起来,干脆利落地刷牙洗脸洗手,还收拾了一下头发,拿起自己的手机和钥匙,冲出病房门。
这个私人医院太养生了,医生护士比妈妈还严格,九点就熄灯,十点就不许到处串门,因为他是胃病进来的,夜宵都是做贼一样偷偷吃,吃完还要毁尸灭迹。
好在,这个时候楼道里没什么人了,他这个房间离护士台很远,不碍事。
到点以后,电梯间会锁,只能从里面打开,外来访客已经没法进来。顾得白就特意溜到那扇门的门口,把锁打开,将门锁固定住卡死,无法再关严,然后才溜了回去。
也算给祁鸣留门了,嘿嘿。
没过多久,祁鸣就到了,他也知道有个门禁时间,本想着给顾得白打电话让他来开,结果出了电梯,一推门,竟然么锁。
他已经特意放低声音了,来到楼道后,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祁鸣下意识屏住呼吸,被拍肩膀的时候已经准备鞠躬道歉了,回头的时候,却发现不是护士。
是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同样在这里住院的……任之乾。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
“……我不是来看你的。”
祁鸣手上还提着看望病人的饭盒,他庆幸自己没有做太重口味的辛辣刺激的东西,比较清淡,实际上是很多调料他并不清楚放在了哪里。
这样的夜宵,顾得白应该还是可以吃的,如果不可以吃,他也不想让给任之乾。
他转身离开,向前走了几步,对着房门的门牌号寻找顾得白的病房。
任之乾就抢先一步,跟上去,抓他的手臂,“鸣鸣,他说你和他在一起了,谈恋爱的关系,他在骗我对不对?”
“谁说的?”
任之乾笑了,“当然是那个顾大总裁,他还说你喜欢他,我差点就信了,他看起来就是那种最擅长撒谎糊弄人的,我没说错吧?”
祁鸣站住了脚步,转过身。
任之乾见他终于肯认真直视自己,肯好好说说话了,有些高兴地笑了起来,“祁鸣,你还和当年一样,果然没变。”
“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你……”
任之乾张了张口,竟然将那天听到的一字不落复述了一遍,并表示,“我还录音了,你要听吗?那语气真的很油腻,鸣鸣,你其实很适合独美的,他不适合你。”
祁鸣笑了笑。
“他的确有点喜欢乱说,事实也的确不是这样。”
“我就知道……”
“事实是,我不光愿意做这些事,还会在他生病的时候亲自下厨,做他最爱吃的饭菜,哪怕他并不想让我过来,还隐瞒了自己住院的事,那我也要坚持打听到地点。”
任之乾大受打击,表情都空白了。
祁鸣还嫌弃不够,继续补刀道,“而且我确实喜欢他,非常喜欢,哪怕知道他也许会遇到更好的人,也心甘情愿继续喜欢,一开始我的确和他不是恋人,那时候他心里有别人,一个死人,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也甘愿做那个人的替身。后来发现是误会,我们才真的在一起了。”
“你……你你……你们……”
任之乾崩溃地瞳孔地震,“你疯了吗?!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怎么,难道你觉得比起我和他相爱,我对你念念不忘的可能性更大?开什么玩笑。”
祁鸣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任之乾,我很抱歉当初和你不欢而散,如果可以,我也想过再见会不会能做朋友,但现在看来不会了。”
查理说,要让这种人不再纠缠,也只能等其死心。
那他就让任之乾快一点,早一些死心就是。
耳濡目染之下,半真半假的话……他也学会说了。
祁鸣说完这些转过身,拿好手里的保温饭盒,继续寻找顾得白所在的房间。
结果却和站在房间门口,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的顾得白对上了眼。
祁鸣:“……”艹。
顾得白:“……呜。”
身后,任之乾已经无法忍受地跑走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啪地关门。
祁鸣:“你……我……”
顾得白:“我好感动,鸣鸣。”
祁鸣脸上有点烫,快步走过去,把他推进病房。
进去的声音有点大,动作也有点大,顾得白有点激动,直接把人摁在墙上亲。
然后就听到超大的咳嗽声,“都几点了!不睡觉滚出去!”
祁鸣:“……?”
顾得白:“隔壁床的大爷脾气不太好……虽然是私人医院,但最近住院的房间有点紧缺,只能这样住了……”
还是个双人房。
祁鸣无奈地捂住脸,挡住复杂的表情。
所以,怪不得电话里不敢出声,做贼一样……他还以为什么人在身边呢,竟然就是个大爷……
“鸣鸣,这真是你亲手做的?”
“……嗯。”
大爷再次怒吼:“要做出去翻墙开房做!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