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祭坛边缘摸索了一阵,发现了一个阵法。这个阵法纹路自成一体,即使是在破阵一道上小有所成的黎青崖一时也看不出门道。

在夏戎的指点下,黎青崖启动了阵法。只见阵法亮起微弱的光,转动了两圈。接着喀嚓一声,祭坛上的一块地板缓缓移向两边,一条隧道露了出来。

黎青崖对夏戎身份的疑问更多了。

夏戎的血能启动魔神阵,夏戎知道阵坛下的密道,夏戎难道是魔族?但如果夏戎是魔族,他是怎么在天殛城覆灭后活下来的?而为什么殷血寒的血却不能启动魔神阵?

“不问对你更有好处。”

丢下这句话,夏戎撑着墙壁,走入了隧道。

黎青崖忙扶起殷血寒跟了上去,地道入口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外面的魔神阵也随着阵法的血液耗尽而重新恢复平静。

又过了许久,一群人赶来。他们看到了首领们的尸体,却未能发现夏戎与殷血寒的去向。

领头之人细细查看过阵台上的战斗痕迹:“夏戎受了重伤,赶紧找到他们!决不能放他们离开!”

众人领令:“是!”

隧道内,黎青崖紧跟着夏戎的脚步。

这是一条完成度很高的隧道,四面的石壁平整光滑,甚至还有浮雕装饰。年岁太过久远,墙壁上的千年灯早已熄灭,他们唯一的光源是夏戎手里那颗夜明珠。

一阶一阶拾级而下,越走下面的空间越宽敞,夜明珠发出的光竟照不到实处。

听说魔皇曾掳来无数人类女子来为他和他的子嗣们孕育魔族,但只有受宠的一批能住在地面的魔皇宫中,剩下的则被幽囚在巨大的地下城中。

难道便是此处?

若是这样,那天殛城中的确没有比这里还安全的地方。

一条主干道从头拉到尾,两边又细分出许多岔道。在黑暗中安静行进了许久,夏戎停在其中一条干道之前:“在这里等着。”

丢下这句话,他将夜明珠塞给黎青崖,向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殷血寒在药力的作用下沉睡了过去,黎青崖将他放到墙边,自己也靠着墙坐下休息。

忽然,黑暗中响起一个老者惊讶的声音:“这是!这是魔族遗孤!”

黎青崖被吓了一跳,举着夜明珠四望:“谁?谁在说话?”

“不要怕,老朽是守护这座地下城的存在,已经在此等候数百年了。如今终于让老朽等到一个身负魔族血脉之人,你可愿继承魔族传承?”

“我有魔族血脉?”黎青崖疑惑,他怎么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百分百的人族。

那个声音急切应道:“对!但是不太多,只有百分之一,刚刚达到继承传承的条件。”

黎青崖:“真的吗?我不信。”

那个声音又问他:“你的父亲与母亲是谁,哪里人士?”

“我哪知道。”

那个声音低叹:“的确。当年天殛城破时只有极少的魔族逃离,他们流落在外,活得战战兢兢,即使有后代也不敢告知自己的出身。”

“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为数不多的魔族了。你可愿继承魔族的传承,担起振兴魔族的责任?”

黎青崖:“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算如你所说,我有百分之一的魔族血脉,那我也不算魔族啊。我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族血脉没有排面的?只投了百分之一的股就要全吃全占,谁给魔族这么大脸的?”

那个存在被怼得哑口无言,支吾半晌拿不出个回应。就在此时,喀嚓一声,面前的岔道口的栅栏打开了。

黎青崖:“怎么没声儿了?”

顺着巷道回来的夏戎:“你在和谁说话?”

“刚才有个声音和我说话,你一过来他就不说话了。”

夏戎了然:“它是不是对你说你有百分之一的魔族血脉,要让你继承魔族传承?”

黎青崖震惊:“你怎么知道?”

夏戎拿过夜明珠,扔向半空。珠子在半空中停住,他指着只被光照亮一小片的顶部浮雕:“和你说话的就是这东西,它对谁都这么说。一旦你答应,它就会把你的魂魄吞掉。”

浮雕只是这恶灵的寄身,打碎也没有用。

意识到自己逃过一劫的黎青崖倒抽一口气,后背冷汗直冒:“你离开之前怎么不提醒我?”

夏戎幽幽看了他一眼:“忘了。”

原以为这个讨人厌的恶灵数百年未吞噬魂魄已经消失了,没想到还存在。

他补充道:“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它吧。”

有一点点相信的黎青崖:……

他咽下一口老血:“你说的对。”

岔道进去是一套套屋舍,每套屋舍布局相同,仅有里外两间房。房内仅有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和一张床,此外再无其他。

黎青崖:“这里和传说中不太一样。”

“传说中的哪?幽囚女子的地方?”夏戎从黎青崖的脸上看到了答案,他冷冷回道,“不,那不在此处。这里是给魔族住的。”

准确的说,是给那些不太受宠的魔皇子嗣住的。囚禁女子的还要在下面一层,而那里是人间地狱。

安顿好殷血寒后,黎青崖走出卧室:“殷血寒找到了,按照约定你该放我走了。”

正在打坐的夏戎眼皮都没抬:“要走就走,还等着本座送你吗?”

语气虽不太好,但的确是要放他走的意思。黎青崖意外,狗贼转性了?他不怕自己出去告密?

不过他才不会问出来,趁夏戎没反悔之前赶紧开溜才是上策。

从他离开客栈开始计算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小师叔有没有回秦淮。还是赶紧回去,若是又让小师叔担心就不好了。

黎青崖离开后,夏戎睁开了眼,眼中情绪汹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世界仿佛都是茫茫的黑,混沌中只有他一人。寄生在地下城顶部的恶灵除了喜欢用谎言诱惑人,还喜欢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攻击他的心防。

【逃出去又能怎样?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你留着罪恶的血,你属于这里。】

住嘴!聒噪!

夏戎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并未被隔绝,一声声直达心底。

【留下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留下来,将你憎恨的血脉也埋葬在这里……】

忽然,黑暗中响起青年人明朗的声音:“怎么把光熄了?”

黎青崖折返回来,他手里的夜明珠重新照亮了屋子。出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认路,兜兜转转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回来:“那个,我找不到路,你——”

他想请夏戎帮他指路,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剩下的话全数卡在喉咙里。

……02……

魔尊不见了,角落里多了一个瑟缩成一团的少年,神情慌乱,脸色惨白。猛然出现的光亮将他狼狈的姿态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少年看着有十三四岁,容貌昳丽,眼球乌黑瞳孔晶蓝,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头顶上一对贴着脑袋生长的“山羊角”——再明显不过的魔族特征。

只在绘本上见过魔族的黎青崖话都不会说了:天,他看到活的魔族了!

惊讶过后,他才发现少年的手上有红色的血迹,细看去,那对山羊角的根部也在流血。

——他刚才在拔自己的角?

黎青崖心下微震。

本该离去之人的突然回转也让少年惊愕不已,他手忙脚乱地捂住魔角,红着眼怒吼:“看什么?闭眼!”

黎青崖忙移开眼。

这里只有他,殷血寒和夏戎三个人,殷血寒还在屋里昏迷,这个少年是谁再明显不过。

夏戎果然也是魔族,而且看着血脉纯度不低。听说有三成以上魔血的魔族在受伤后能退化成幼年形态,以节省能量,加快复原,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继续推理下去,他还能猜出夏戎还在这里生活过,所以才会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甚至不需要照明也能找到机关。

黎青崖慌得一比,越紧张脑子越活跃,脑子一活跃想的就多,然后就发现了更多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惨了,这下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装睁眼瞎:“那个,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等了半晌,瑟缩在墙角的夏戎有了回应:“走出巷子左拐,路过十三个岔道后右拐,见到魔女像顺着台阶往上……剩下的路你认得。”

他最后似乎还说了一句,但黎青崖没听太清,道过一句“多谢”后,又离开了。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见夏戎如此凄惨也毫不关心。只是对方是魔尊,骄傲如山高,强行给予怜悯反倒可能惹怒他。

但过了一会儿,黎青崖还是折返回来。

面对夏戎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那个,我怕出去刚好撞到追兵,还是在这里等等吧。”

其实是他走到半路,想明白夏戎后面说的是“不要走,留下来”。一开始不是没听清发音,是脑子不信魔尊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没有朝这方面解读。

而他也的确不放心把一个不断减龄,情绪还极不稳定的夏戎和重伤的殷血寒丢在这里。要是夏戎失了智,杀了殷血寒再自杀怎么办?后来的人怕是连他们尸体都找不到。

躲在墙角的少年版夏戎没有说什么,将脸埋回双膝之间,任由黎青崖去了。

黎青崖将夜明珠放在离夏戎较远的地方,照亮屋子的同时,也保持着那块角落的昏昧。

他掏出玉简,试图给裴雨延发消息,但距离太远,信号太差,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小师叔应该能发现他的暗号,与冒着与小师叔半路错开的风险千里迢迢跑回去,不如在这里等小师叔来。

收起玉简,黎青崖翻出药水与绷带,回头看了一眼瑟缩成一团的夏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那个……我晕血,气味也晕。”

夏戎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黎青崖蹲下来,像触碰受伤的猛兽般,一面盯着夏戎的反应,一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安全触碰到夏戎微凉的皮肤后,他松了一口气。

在默默无言与胆战心惊中,他完成了对夏戎伤口的包扎。然后迅速收起东西,溜进卧室找昏迷的殷血寒去了。和夏戎呆在一起,他怕。

不过殷血寒也有醒来的时候,他第一句话便是问:“他在哪?”

黎青崖探出身悄悄看了一眼:“在外间休息。”

“是他将你留下来的?”

“倒也不是。主要原因是不认路,次要是怕外面有埋伏,再再次要是担心没人看着,你会撞墙寻短见。”

殷血寒被他调侃得俊脸一红,接收到了话语里婉转的关心。黎青崖为人体贴周到,但给的关心又从不逾越界限,与他做朋友一定会是非常舒服的体验。

只是,已经动了心又怎么可能退回朋友的界限,只能在平常的相处中,心跳不止。

“放心,我不会寻死。”

既然已经活过来了,殷血寒便不会自寻短见,自杀在他看来是软弱的逃避行为,要死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死。至于与夏戎的纠葛,再寻其它解决方式就好了。

黎青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在闹过“婚约”乌龙,而殷血寒明显还依旧对他有意的情况下,谈什么都觉得尴尬。

但出去又会面对自闭的夏戎,现在可谓进退两难。

殷血寒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恨他的。”

黎青崖明白这话里的“他”在指夏戎。

受伤似乎也会使人内心变得脆弱,平时决不会说的话,也有了说出口的可能。

很久很久以前,殷血寒也对夏戎有过期待。对自己的创造者有好感,是人的本性,最初的殷血寒也将夏戎当做最亲密的人。

但不管他多努力,都只换来夏戎否定、斥责……长此以往,再多的期待与好感也会被消磨干净。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不够好,后来才意识到,是夏戎不好。但他已经形成了极度缺乏认同感的人格。

黎青崖宽慰:“世间的缘分,若求不来也不必勉强,这不是你的错。”

殷血寒很想问一句“那你我有缘分吗?”但估摸着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没问出口,而是道了一声“多谢”。

安慰过殷血寒,黎青崖找借口溜到外间。

他们两个一人一间房,互相当对方不存在。有什么事还要黎青崖做传话筒。

夏戎又变小了,现在看着只有七八岁,但状态比方才好了许多,脸色也没那么差了,只是依旧缩在角落,似乎只有那个地方能给他安全感。

“你知道吧。”夏戎低声开口,嗓音稚嫩,但语气依旧是魔尊的气度。

黎青崖:“知道什么?”

“殷血寒是本座的化身。”

若非如此黎青崖怎么半点质疑都没有,不疑惑他为什么千里迢迢来救殷血寒就算了,竟对那群叛徒的话也没有半点疑问。

黎青崖心里一个咯噔:夏戎试探都不试探,直接说出来,是不是打算杀他灭口啊?

他慌得不行,说话都打结了:“现现现……现在知道了。”

夏戎看出他的惊慌,幽幽道了一句:“城破的时候,他发现了我,但没有杀我。后来还放了我。”

“谁?”

“你的师尊聂清玄。”夏戎补充解释,“所以只要你不做超过我容忍限度的事,我不会伤你。”

黎青崖“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夏戎不再言语,黎青崖有些遗憾。他方才还以为夏戎要和殷血寒一样找他谈心事,在考虑要不要收咨询费,不过现在他想倒给夏戎钱,让他把过去的故事说出来。

只是魔尊肯定不稀罕这三瓜两枣。

他们之间的好感度并不足以让夏戎将话题深入下去,或者说,有些事情是夏戎一辈子都不会提起的。

但被唤起的记忆越摁压反倒越喧嚣,他耳边又响起了逝去之人的惨叫——

他的生母是一个没有修仙资质的凡人,这样的女子很难生出天赋高的孩子,而且在孕育魔族子嗣时极易死亡。

夏戎出生时极度虚弱,直到十七岁之前都病秧秧的,这样的体质在修炼上先天落了一步,自然也得不到魔皇的重视。

而他的母亲活了下来,在一群同样资质低下、不受宠爱的兄弟姐妹中,他是极少拥有母亲的人之一,而且他的母亲并未像其他被掳来的女子一般,痛恨自己生下的孩子。

只是那时的他不知道,母亲未死于生产对他来说是幸运,但对这个女子来说却是天大的不幸。

她终究还是死了,死的极为凄惨。

除了母亲,也不是没有其它人对夏戎好。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城中,也有良善的兄弟姐妹,只是良善的人在魔族中往往死得极快。

后来的后来,天殛城破了,所有魔族都被抓起来审判。

魔性嗜杀,喜掠夺,手上干净的没几个。那些曾被魔皇重用的“长兄”一个个被处以极刑,唯独他一直没有人来过问。

直到有一天,那个诛杀魔皇的“正道伟人”带来了一个双眼被布条蒙住的男人。

这个男人夏戎见过,是纯阳宗的弟子,叫沈流云。纯阳宗被魔皇所灭,唯独沈流云被抓了回来,关起来受尽折磨。

“长兄们”曾为了捉弄夏戎,带他去参观受刑的沈流云,他们让蛇虫鼠蚁啃噬光他身上的肉,又塞灵丹治好,玩笑道:“可别弄死了,父皇还期待他服软呢。”

曾经儒雅端方的正道骄子,被一群魔人关在牢笼中,极尽折磨,尊严被碾进尘埃。如今他自由了,会放过魔族吗?

聂清玄打开牢笼,指着夏戎对沈流云说:“我留了一个给你报仇。”

感应到牢笼中的气息,沈流云脸色一变,含怒质问聂清玄:“你把一个没杀过人的魔族孩子留给我是什么意思?”

说来可笑,别看夏戎现在这样,少年的他的确没有杀过人。但这不代表他是好人,好人在地下城是活不下来的。若说早些年他还想过为了娘亲努力向上爬,但娘亲惨死后他对魔族便只剩下恨,所以不再尊崇那些安排,任由自己被排挤到魔族最底层。

聂清玄的回应是:“你管他杀没杀过人。他是魔族,魔族就该死,不是吗?杀了他,给你的父兄报仇,给纯阳宗报仇。”

说着将一把剑塞入了沈流云手中,还考虑到沈流云看不见,体贴地帮他提起剑,对准了夏戎的心口。

沈流云握剑的手在疯狂颤抖,他的内心在经历痛苦的煎熬——是杀掉一个无辜的魔族孩子来宣泄自己的恨意;还是克制住似海深仇,放了他?

聂清玄刻意将沈流云推到了一个极端的境地,将他伤痕累累的心再度撕裂。但也只有这样里面的脓毒才能流出,沈流云才有从仇恨中解脱的可能。

最终沈流云还是无法对一个没沾过血的幼年魔族下手,丢下剑,落荒而逃。

聂清玄望着沈流云,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然后瞥了夏戎一眼:“走吧,你自由了。”

和殷血寒厌恶欠他的一样,夏戎也极度厌恶承聂清玄的情。但严格说来,他对聂清玄只有讨厌,远远说不上恨。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感激,因为聂清玄杀了魔皇,毁了天殛城,做了他最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至于黎青崖——这个聂清玄最在意的弟子。夏戎一开始并没有多深的感想。

再优秀的苗子也只是苗子而已,没长成参天大树前都不值得过于上心。殷血寒喜欢他也不算大事,只要不耽误正事夏戎便懒得理会。

直到现在,夏戎才隐约明白这个年轻人好在哪里。

黎青崖去而复返后,那个令人厌烦的恶灵不再言语,今夜他竟能安稳地入眠……

黎青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一个少年在狭小的院子里练剑,但他看着身体不太好,臂力也很弱,艰难挥舞着成年人拿着也觉得重的剑,一下又一下,几千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累倒在地。

少年还想爬起来继续练功,但他太累了,努力半晌也没能成功。最终无助地趴在泥土里哭起来。

黎青崖注意到少年的相貌和殷血寒很像。看来他是白天“知心哥哥”当多了,晚上才会梦到这些。

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扶起少年:“别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在梦里陪了那个少年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后困得感觉和没睡一样。他郁闷地抓脑袋,做个梦而已,自己这么认真干嘛?

和殷血寒说起来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果然,人的梦并不相通。

夏戎已经结束自闭,从角落出来,坐在软垫闭目养神。魔族缩小体型来恢复伤口的能力非常有效,夏戎伤好得极快,才过了一晚上,便开始恢复体型。

至于殷血寒虽没有好全,但也能自己行动了。

又等了半天,完全恢复成体的夏戎站起来:“走吧,墨宗和歃血盟的人都到了。”

黎青崖早就盼着这句话了。

走出地道口,重新见到天光的他恍若重生,感动得快要落泪。

两个势力的人乌泱泱地候在外面,墨宗占了左边,歃血盟的人占了右边。

见到他们出来,歃血盟的人冲上来扶住殷血寒:“盟主!”而墨宗的人则一齐朝夏戎下跪,山呼:“属下恭迎尊主。”

墨宗左护法上前向殷血寒禀告结果:“尊主,天殛城内的叛徒已经清理干净了,活捉十二人……”

殷血寒拉住黎青崖的手,占住他的注意力:“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了。我一个人走就行了。”

殷血寒有些失望,但没有强求:“以后遇到什么事尽管来歃血盟找我。”

说完又补充:“当然,没事也可以。”虽然当初的婚约是乌龙,但他不介意再追黎青崖一次。

黎青崖不动声色抽回手:“我会的!”

而夏戎看了他俩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在属下的簇拥下上了车驾。

两派的人纷纷离去。左护法落后一步,刻意留在了黎青崖身边。他望着夏戎与殷血寒的车驾,感叹:“殷盟主很像年轻时的尊主。”

意识到自己失言,他迅速收住,对黎青崖打揖:“黎少侠这次的恩义,墨宗铭记于心,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话分量不轻,左护法敢承诺一定是夏戎的意思。这种感谢的话高傲的魔尊是不会自己说的。

黎青崖应下:“好的。”

说完这件事,左护法也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留下黎青崖一个人抓脑袋:殷血寒很像年轻时的夏戎?真的假的?

……

车驾内,夏戎闭目养神,但心绪却不曾平静。

人往往会痛恨年轻时的自己。

如果那时更努力一点,是不是就能守住想要的?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殷血寒的诞生并不是意外,是他炼制化身时剥离魔族血脉的必然结果。

他只给了殷血寒来自母亲的血脉,期盼这个化身能获得一段干净的,不曾背负罪恶的人生。

殷血寒其实不比曾经的他差,甚至在某些方面强得多。但夏戎还是会忍不住去恨他不够争气,不够努力,这些负面情绪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或许,他痛恨的从来不是殷血寒,而是曾经那个弱小的自己。

殷血寒叛出墨宗,他其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留下来不过是相互折磨,分开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安排。

“左奇。”

车窗外,追上来的左护法应声:“属下在。”

“交给你一个任务,放在第一优先级去办。”

听闻此语,左护法提起了十二分注意力:“尊主吩咐。”

“帮殷血寒追到黎青崖。”

左护法:……

骤然听到自己事业脑的上司这般吩咐,左护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修士的听力哪那么容易出问题,虽然怀疑人生,但他还是应了下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