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宴笙箫离开后,黎青崖独自在庭院中坐了许久,重新整理好心情后,他才起身去找杜行舟。

得知杜行舟中了药,他便未再在意方才的旖旎。情况特殊,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何况被大师兄亲他倒觉得是自己占了更多便宜。

来到杜行舟的房门前,他轻轻叩门:“师兄。”

里面传来杜行舟的应答:“师弟?”

接着响起哗哗的水流声,想来他是在泡澡。

黎青崖拢手,笑吟吟道:“我就是来问问师兄要不要帮忙?”

他的意思是问杜行舟要不要自己帮他找解毒药。但话音落下,屋内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叮铃哐啷的声音,像是撞倒了什么。

黎青崖心下一惊:“大师兄!”说着就欲破门而入。

杜行舟慌张的声音响起:“别进来!在外面待着!”

屋内,素来端方优雅的杜行舟扶着浴桶立稳,湿透的青丝黏在他赤|裸而匀称的肢体上,本来摆放毛巾香露的架子倒落在地,东西散了一地。

因为黎青崖方才在门外的那句话,他体内原本平静的气血又翻涌起来。

帮忙?怎么帮忙?要是早两刻钟他过来说这种话,杜行舟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他窘迫地捂住额头,却拿师弟半点没有办法。

片刻之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杜行舟穿了中衣,外边披了件薄衫。及腰的长发已经用法术烘干,披在脑后,乌若鸦羽,顺若流瀑。

黎青崖关心问道:“方才房内的动静是怎么了?”

“脚滑,打翻了架子。”

黎青崖咧牙:“大师兄倒是难得冒失。”

杜行舟不知如何回应,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让他失态的罪魁祸首,侧身让开路。

黎青崖踏入屋子:“师兄可好了?”

杜行舟:“泡了个澡,酒醒得差不多了。”

黎青崖:“那就好。”

大师兄说醒酒就是醒酒,看破不说破,兄弟有得做。

虽为法修,但杜行舟的身躯并不算单薄,平日宽大的长袍挡着看不出来。如今只着中衣,肢体的结实匀称便隐约可见,但又并不影响杜行舟的容貌气质。

所谓秋水为神,玉为骨,不过如此

黎青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剧情里宴笙箫念过的诗:“蝉翼轻绡傅体红,玉肤如醉向春风。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连忙打住,并在心里唾弃起自己。剧情里那个下流胚子念这种诗也算了,他万万不能跟着轻薄大师兄。

眼神向下一滑,他注意到杜行舟衣袍掩映的腰腹处透出一点殷红,是血。

“大师兄受伤了?”

杜行侧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是方才滑倒时刮到的,并无大碍。”

滑倒?伤到?黎青崖疑惑。

修士的皮肉远强于凡人,即使法修是出了名的身娇体柔,在平地滑倒伤到几乎没有可能。不过因为这话是杜行舟说出来的,哪怕概率微乎其微黎青崖也信了。

“我帮大师兄上药吧。”说着他就要去查看杜行舟的伤口。

杜行舟忙抓住他的手腕:“不用了,小伤口,我睡前自己上药就好了。”

出血量并不大,的确是小伤口。杜行舟都这么说了,黎青崖也不强求,叮嘱:“那也行,但大师兄可别忘了。”

杜行舟微微一笑:“好。”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手悄悄将衣袍拉紧了些。

他不敢让黎青崖细看自己的伤口,因为这伤并非是不慎擦伤。而是方才沐浴时,他想着黎青崖,自己抓出来的。

摁下心头绮念,杜行舟提及其它话题转换注意力:“那个妖族女修,我会想办法保住她,你莫再强出头了。”

黎青崖应得干脆:“好,我都听大师兄的。”

他并不担心那个妖族女修,宴笙箫性情阴郁偏执,但对对他好的人很好。他既然说救妖族女修,便不会置她不顾。

另外这里只是双极门的分院,并没有修为高深的存在。细数来可与他抗衡的杜行舟与蓬莱相君,一个和自己在一起,一个是与宴笙箫一道来的,虽不知道他们俩是何种利害关系,但宴笙箫应该能应对。

综上所述,宴笙箫要救人很轻松,想来明天一早便会传出女修被救走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浓厚的雾气笼罩了端城,显出一股静谧与诡异。

黎青崖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清晨的凉气。久晴大雾必雨,看来是要下雨了。

如他昨晚所料的一般,先是双极门发现昨天抓回来的妖族女修失踪,陷入混乱。接着,一声尖叫划破了端城分院雾气萦绕的上空。

听到声音的人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事发地点在分院前门,闻声赶来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两具无头尸体被掉在辕门上,随风飘摇,几近干涸的血,以缓慢的节奏向下滴落

他们脚下,凶手用血写了四个字“以血还血”。

这两人正是昨天在公堂上被指控杀了平娘夫儿的弟子。凶手杀人时未加遮掩,用的是在明显不过的妖族功法,而下面的四个字则直白地说明他杀人的原因。

闻讯赶来的长老见得此状红着双眼,露出悲愤难抑的模样:“罪不可赦的妖族,竟敢残害我门弟子。此仇不同戴天,既然敢现行,那么双极门便誓要将他们诛杀殆尽!”

听得他慷慨悲愤的话,原本惊恐担忧的双极门弟子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同仇敌忾起来。

又说了几句安抚人心的话后长老下令:“来人,将两位弟子好生收敛,立冢刻碑。记住,他们是为诛灭妖孽牺牲的烈士,当被好好纪念。”

弟子纷纷应声:“是!”

人群中有弟子疑惑低喃:“他们不是故意杀了那女妖的夫儿才遭到报复的吗?”

许多双极门弟子都知道平娘夫儿之死并非意外。

妖族出世,天下人心惶惶。太一仙宗态度保守,双极门率先扯起仇视妖族的大旗,众人追随。

在双极门,对妖族的态度越极端越容易受到重用。平时没机会只能喊口号,好不容易遇到个真妖,那两个弟子迫不及待想表现,所以故意下了重手。

他身边的弟子听到他的嘟哝撞了他一下:“不该说的别说。”

站在外围的黎青崖,看了双极门长老方才那番表演只觉得呕得慌。他扯了扯杜行舟的袖子:“大师兄,这种事情以后莫要参与了,最好也不要与双极门往来。”

说来若不是他,杜行舟也不会来管这件事。

杜行舟渊清玉洁的人,黎青崖怜惜其名誉尚且来不及,怎么忍心见他因自己被卷入浑水中,凭白污了羽毛。

何况双极门为谋权势行事如此极端,只怕会不得善果,甚至连累其他人。那“诛妖盟主”的虚衔,他们要就让他们拿去好了。

“那他呢?”杜行舟问的是宴笙箫,此时此地并不方便直说其名姓。

黎青崖浑不在意地回道:“他又不是三岁两岁,早就断奶了,管他作甚?”

杜行舟本就是不愿黎青崖蹚浑水,才自己先管了。如今黎青崖主动说放手,他自然不会劝阻。他弯起眼:“好,都听师弟的。”

说走就走,杜行舟带着黎青崖在内的四名弟子前去向双极门长老辞行,长老得知后客套地挽留了两句便让他们走了。

先前预料的暴雨在临启程时下了下来。

阵阵雷云在天外翻滚,惊天彻底的雷声一阵接一阵,豆大的雨打得海棠花枝乱颤。连绵的雨幕遮蔽了天地,所有景物都模糊起来。

虽然大雨并不妨碍飞舟的行驶,但雨天赶路总是不爽利的,所以回宗的行程便被推后。搬出了双极门的他们在城中的客栈落脚。

就在杜行舟安排雨后行程时,黎青崖忽然开口:“大师兄,我想迟些时候再回去。”

杜行舟猜出了他的打算:“在想伏泽村的事?”

黎青崖点头。

他本来就认为宴笙箫不是凶手,后面还得到了本人的证实。那么,凶手是谁?

双极门的注意力全在妖皇身上,那两位弟子被杀后,他们便将主要人力调走追查这事去了。剩下小猫三两只,根本不能指望他们查出伏泽村案子的真相。

按理来说这是双极门领地的事,不归太一管。但既然遇到了,身为掌监管、稽查、处罚的“执刑令”,若不给那一百多条人命昭雪,黎青崖于心难安。

杜行舟明白他的性子:“那我留下来陪你。”

“谢谢大师兄。”

大雨下到半夜,然后转为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院子里,一地碎绿残红。

早晨,杜行舟听到敲门声,起身开门。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师叔?”

一身墨蓝长衫的裴雨延挺拔地立在廊下,身上披着西边雷雨区带来的水汽,鸦黑鬓发润湿后贴在他俊美冷肃的脸侧,愈发忖得其冰为骨,肤如玉。

方见面,便听得他询问:“行舟,青崖呢?”

杜行舟回道:“右边便是三师弟房间,”

裴雨延抬脚欲朝隔壁走去,但临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翻出一封书信递给杜行舟:“你的家书。”

一般别处送来的书信物件若收信人不在,交给相关峰的管事弟子便可。但是这次送信来的人很急,说此信要亲手交到杜行舟手中。正好裴雨延要来找黎青崖,便将书信带来了。

杜行舟接过,看了一眼信封,然后向裴雨延拱手打揖:“多谢师叔。为此小事劳烦师叔,弟子惭愧。”

裴雨延:“举手之劳,无妨。”

两人一同来到黎青崖的房前。但方到房门口,裴雨延便觉察房中未有人气。

推门而入,屋内空荡荡,果然无人。

他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传讯符,点开只得一句

——外出,稍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