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发现宴笙箫不见的殷血寒脸很臭:“那小子呢?”

黎青崖回道:“没坐稳掉下去了!我叫你们了,你们没反应。”

殷血寒不信:“你玩什么花招?”

“我身上的东西刚才都当着你的面扒光了,现在又被绑着,能做什么?”

殷血寒并没有朝空间传送的方向想,或者说他不信有人能做到。想不通原委的他皱起眉头,斥了一句:“撒谎精。”

黎青崖老大不高兴:不信算了,骂人干嘛!骂人也别骂出来啊,像他一样在心里骂不行吗?狗东西!

殷血寒没再纠结这件事,一个凡人小子,他本就不在意,只要身负魔灵珠的黎青崖还在就行。

飞剑行了五六个时辰后,他们进入了地貌嶙峋的北邙山脉,一路的荒芜苍茫看得人心生倦意。

忽然,一声鹰啼破云。抬眼望去,群山万壑中出现了一片枫红映衬的恢弘黑石宫殿群,墨宗,到了。

如果说太一仙宗是一个学院以育人为主,那么墨宗便是一个管理严苛的企业,三宫十殿,等级森严;责任清晰,赏罚分明……一切都为了宗门的利益。

墨宗是太一仙宗最大的对头,黎青崖跟着杜行舟研究过他们不短的时间,他的感想是:企业精神很令人感动,就是工作时间太长,工作压力太高。

一到玄冥殿,黎青崖便被提了起来,袖里乾坤被强行打开,各色宝贝叮叮咣咣往外掉,那清脆的碰撞声听得他的心直滴血。

聂清玄给他的还没来得及花的三千灵石也掉了出来,看着袋子被拿走,他仿佛听到了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悲痛,连殷血寒也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墨宗不稀罕你这点东西,等你走的时候还给你。”

他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怕的就是没有走的时候。”

殷血寒觉得他这担忧着实无谓且无聊:“本圣子一言九鼎,说不要你的命就不要你的命。”

听到这话黎青崖有底了,不过没有完全放心,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殷血寒又不能肯定未来会发生什么。何况墨宗也不是他的一言堂,他头上还有个夏戎不是?

法宝终于倒完了,叮叮咣咣的碰撞声停了下来,不过搜身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接下来响起的是哗啦啦的翻书声。

听到这个声音,黎青崖内心一个咯噔,凉了半截。

花花绿绿的话本被倒了出来,书名和封面一本看着比一本刺激。

他因为这些话本太过羞耻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将其留在洞府,随身携带,万万没想到会有被“扒底裤”的一天。

封面花哨的话本吸引了殷血寒的注意力,他俯身捡起一本名为《墨宗艳情录:阎罗十殿里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的话本翻了两页。

那张俊俏英气的脸渐渐变绿,最后抬眼,一脸复杂地看着黎青崖。

黎青崖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我只是兼职做书本批发的,什么火卖什么,这些书不代表我的趣味。”

殷血寒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相信他是个做话本生意的批发商,二是承认自己遇到了一个“变态”。

斟酌片刻后他选择了前者,不是相信黎青崖,是不想和一个“变态”来往。

他将手里的书扔进书堆,命人全部收下去。对于黎青崖的处置则是:“把他带去地牢关起来。”

黎青崖喜提地牢套间。

殷血寒没说错,这里真的没床,而且还有其它“房客”。

一进去他就被牢房中的原住民吓得蹿到边上,抓着栅栏惊恐地大喊:“你们这儿怎么有鸡!”还不止一只!是很多只!

一群有大有小的珍珠鸡通过栅栏穿梭在一间又一间的牢房里觅食,这些“尖嘴长羽兽”运动灵活、路线随机,或许某一秒就会跑到他脚下,用尖尖的嘴给他来那么一下。

黎青崖看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狱卒一脸自豪地解释:“是我们牢头想的。在牢里养鸡,既能吃虫子又能给需要食物的犯人提供口粮。一举两得,聪明吧!”

黎青崖僵硬地挤出一抹假笑:“他可真是个令人仰慕的天才呢,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今天晚上他就给这个牢头扎小人,诅咒他家买东西必涨价。

……

这头,殷血寒在墨宗的藏书库翻查典籍,寻找取出魔灵珠的办法。

一阵气流波动,一个与他有六七分相像的男人出现在本来空着的软榻上。

男人玉冠束发,身着黑白二色金龙纹的修身长袍,黑色的腰带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眉细,眼长,薄唇似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刻薄邪肆的俊美。

他张嘴便是嘲讽:“你还真去把那破烂玩意儿找回来了。”

殷血寒没有理他。

男人斜倚靠背,姿势慵懒,搭在膝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腕上的珠串。

“何必翻找典籍,把那正道弟子气海剖开取珠便是。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你可真是……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张口闭口的贬低讽刺惹恼了殷血寒,他将书一合,恼恨地看着男人:“莫把我与你相提并论。你既对魔皇遗物没有兴趣就不要干涉我的事。”

“你的事?”男人反复咀嚼着殷血寒话里的词句,语气幽微,“什么叫——你的事?”

书阁里忽然空气凝滞,威压陡然暴涨,殷血寒在这股针对他的压制下难以动作。一阵无形气劲扫向他的小腿,他抓住书架欲稳定身形,但坚持几息后还是不支,跪倒在地。

夏戎居高临下地看着明知徒劳却还在咬牙挣扎的他,眼神漠然得像在看一只蠕虫:

“你不过是我的附属品,有什么权利和我分你我?像你这样天真愚蠢而缺乏实力的存在,唯一的作用便是乖顺地为我所用,而不是搞些无聊的小动作、做个惹人发笑的蠢货。”

夏戎不喜欢殷血寒,他身上的性格品质是夏戎不认同甚至讨厌的。偏偏殷血寒又是从他身上剥离的半身,他的人格源自他这个本体,那些被他深深嫌恶的德行,都是他拥有或者曾经拥有的。

殷血寒的存在就像一面照出他“蠢样”的镜子,因此夏戎更厌恶他了。

他知道殷血寒也同样憎恨他,然而化身与本体的互命共生属性注定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像两个畸形的连体婴,明明受够了对方,却还是不得不绑在一起。

临走前夏戎幽幽警告:“早点把那正道弟子处理了,莫让我来动手。”

待其的气息彻底消失,殷血寒才恢复行动能力,他动作迟缓地爬起来,在方才的挣扎中崩裂的手掌撑著书架,留下一排鲜红的印迹。

寂静的藏书楼里回响起嘲讽又悲凉的低笑:墨宗大圣子?一个物件而已。

……

墨宗地牢,不眠不休和珍珠鸡对峙三天的黎青崖形容憔悴。

要说前几天他的灵力是“布灵布灵”忽好忽坏,这几天就是“不灵不灵”的毫无反应。以至于他连一群鸡都无法抵抗。

一间牢房有十几步横宽,他却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而不远处,一只珍珠鸡母鸡带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儿耀武扬威、横行无忌、嚣张霸道。

忽然,安静的地牢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嘎吱”的开门声。黎青崖抖了一下,扭头扒着栅栏,殷切地看着地牢入口。

来的正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殷血寒。

殷血寒这几天忙着查典籍,同样不眠不休,两个熊猫眼的人对视了一眼,倒看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

“听说你吵着要见我?”

黎青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捂着胸口干咳了两声才虚弱开口:

“前辈,我大概撑不下去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命苦,不怪前辈和前辈的下属。说来我死了也好,这样前辈就不用苦恼,能直接拿到魔灵珠了。但我现在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前辈拿到魔灵珠后,能把我的尸体送还给我师父,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翻译:真的住不下去了啊!殷血寒你个狗东西,我会这么倒霉都怪你。先是让手下把我打出内伤,然后又把我和一群凶神恶煞的猛禽关在一起,三天三夜不管我!你只知道那个珠子,一点人性都没有!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黎青崖在赌,赌以殷血寒远超魔道平均线的正义值,在听过他这么一番“善良体贴”的话后,不会还能经受得住良心的拷问,把他丢在这里不管。

殷血寒也的确如他所想,哪怕知道他一半都是装的,还是为那五成的真实过意不去。

黎青崖被长老重伤,还没有治疗过,这样放下去死了的确麻烦。

但是墨宗势力错综复杂,和他不对付、想给他使绊子的人不在少数,而夏戎的态度则是希望这只混进墨宗的“正道小老鼠”赶紧消失。

这般情况下整个墨宗对黎青崖来说安全的地方除了地牢就只有——

殷血寒拧起眉头进行了许久的内心斗争,做了决定:“把他送到我寝殿,我亲自看管。”

这和黎青崖想得不太一样,他是想出牢房,但没想过和殷血寒一起住啊。

“这不好吧。”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普通华丽的殿宇,配个普通豪华的大床就行了。

殷血寒本就答应得不情不愿,见他还不识好歹地拒绝,顿时脸一黑:“再废话把你吊到鬼哭崖。”

鬼哭崖是墨宗有名的凶地,用来处决犯人的地方,上面住着许多凶猛的灵禽,完整的活人挂上去两个时辰就没肉了。

崖上风急,闻似恶鬼哭嚎,遂得名“鬼哭”。

黎青崖不说话了,“和殷血寒住”、“和猛禽珍珠鸡住”,以及“和比猛禽还猛的猛禽住”三个选项里该选哪个他还是知道的。

——好的,都听你的。不是怂,主要是不喜欢风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