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枫和封霖到家时已经是半夜, 明天上午季枫没课,封霖干脆提前和郝秘书留了一条消息明天上午请假,就陪着季枫一起歇了。
第二天季枫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等睁开眼,就看到封霖近在咫尺的脸。
季枫没动, 他是侧身躺着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和封霖面对面躺着,此刻窗帘外投射进来的日光,散发着光,将封霖本就俊美的脸仿佛镀了一层银色的光,他忍不住抬起手, 轻轻虚空划了一下。
只是指尖刚拂过封霖下颌前,后者突然一动,张嘴咬住了他的指尖, 季枫一愣。
封霖睁开眼,眼底还带着困倦, 只是等清醒看到自己做了什么, 神色间闪过尴尬,以前还是喵的时候,时常被季枫大早上就是一通rua, 他有时候示威就是用爪子按住他作怪的手, 后来怕爪子在没睡醒时划伤季枫,干脆就是用小尖牙磨一磨威胁。
所以半梦半醒间,刚刚就是反射性动作。
封霖淡定松开,坐起身,将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用手随意划拉两下, 与平时一本正经的形象不太一样,这会儿显得格外的蓬松慵懒:“怎么醒这么早?要起来吗?”
季枫慢慢将被子拉到下巴下,觉得幸亏后来封霖下意识的动作,若是让封霖知道他竟然大早上对着他的脸发呆……
季枫低咳一声:“起来。”
等两人吃过不算早饭的早饭,两人去了一趟超市,等吃过午饭,封霖先让司机送了季枫去学校,他则是去了公司,下班过来接他。
季枫下午上课的时候,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总觉得两人现在总有种老夫老夫的感觉。
就在六点上完最后一节课,这一堂课是周老的,他讲完之后,就宣布一件事:“下周开始就要开始准备考试,这是你们上大学后第一次期末考,要是挂科的,等着下学期补考。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补考别带着侥幸,我出的补考题,只会比期末考更难。若是补考也不过,那么,你这一科在我这里是不会再通过了。”
周老是出了名的严苛,听到这,众人哀嚎一声,被周老看一眼,都赶紧低头,后悔这半年没怎么好好学,这要是挂了,可就完蛋了。
周老宣布下课,却是径直朝季枫这边走过来,一改之前的严肃,眼神慈祥下来,季枫连忙起身,和周老走了出去。
等两人走出去,剩下的学生一通哀嚎:“完了完了,谁这学期记得有老头子课程的笔记啊,这、这也没划重点,完全抓瞎啊。”
“你没记我怎么可能记?要不,回头找季校草问问?他不是老头子的得意门生吗?万一记了呢?”有人忍不住提议道,是个很可爱的女生,脸红通通的,眼神里带着倾慕。
这被一个想追她的男同学看到了,忍不住嘴贱嘲讽道:“得了吧,他虽然刚来的时候拿过一个第一,可那会儿也是周老和诸位学长学姐带着,他不过就是命好混个名次罢了。没听说这句话吗?长得帅的学习都不行。更何况,他上周缺了一周的课,之前也频繁请假,这能学习好?我在学校湖边倒立表演洗澡!你也不能因为喜欢他就这么给他长脸不是?”
“你!你胡说什么?!”女生气得不行,因为被戳穿心思脸红红的,瞪了男同学一眼,就跑了。
其他人也忍不住开口:“范征,你胡咧咧啥,你自己追不到人就说别人的不是,季同学怎么着你了?他请假也是经过领导签字放行的,人家每次上课从不早退也从不缺课,总比你睡到日上三竿,三次课有两次让别人替你点到强吧?”
“就是啊,还倒立表演洗澡,我还真给你杠上了,我觉得季同学专业很强,上次我问他一个问题,他说的又详细又专业。要是季同学这次考试很好,你说怎么样吧?”
“我还真不信,他要是真的能考上班级前三,我就服他!”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在学校湖边脱光了表演倒立洗澡,到时候我肯定帮你宣传!”有人看不上范征欺负同学,将他的话给录了下来当证据,就等下下周所有的考试都结束,等下学期开学就有好戏看了。
季枫还不知道自己和周老刚离开就被当了赌注。
他和周老边往外走,周老是担心他的情况,这次看到季枫出现问问情况:“听说你上周请假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你就和老师说,别有心理负担。”
季枫摇头:“没出事,是我找到了生父母,不过他们都不在了,上周是他们的忌日,我去外地祭拜他们。”
“啊?”周老愣了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眼神里带了怜惜,拍了拍他的手臂,“节哀顺变,有事就跟老师说,别憋在心里。”他知道季枫性子偏冷,也看过他的档案,知道他是山里出来的,至于季枫的那些本事,他猜测应该是有际遇。
毕竟有些大师就喜欢游山玩水,指不定是那里刚好住了一个大师,闲来无事交给了季枫这些本事。
如今听季枫说生父母,猜测到大概季枫可能是被收养的,也没多问,尊重季枫的隐私。
季枫颌首:“老师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周老确定他的确没受到影响才松口气,刚想再说什么,一个老师匆匆走了过来,脸色微变,等到了近前,匆匆凑到周老耳边嘀咕几句。
周老听完脸色也沉了下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好几位老师近一周的心血,今晚上就要送出去,合作方那边等着要,要不是交不出来,这不是失信于人吗?”
一般教授会私下里找一些私活或者自己的公司,算是替老师还有一些学生争取一些额外的补助,周老这边找的就是帮人临摹一些珍稀的字画。
因为平时字画太过珍贵,不方便频频拿出来把玩欣赏,但是临摹出来,不仅需要一定的水准,也需要笔下功夫很厉害,甚至已经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功底。
这次临摹的就是一个很著名的字画,画卷有两三米,足足花费了几个教授一周的心血,这还不包括一些帮忙过来帮忙的学生。
结果打包的时候,一个前来帮忙的文学社社员不小心将一杯水给碰倒了,毁了一小部分。
可即使只有一部分很快干了,却也皱了,笔墨也晕染开,压根没办法再交出去。
周老匆匆和季枫说了句:“小枫你先去忙吧,我这边去处理一些事。”
季枫耳朵灵,虽然不是有意,但是离得这么近他还是听到了。
望着周老急得额头上一层的汗,他想了想开了口:“老师,我刚刚听到了,能跟过去一起看看吗?”
过来的老师是认识季枫的,毕竟是周老频频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只是这种事这位同学过去也没用啊?
不过看在周老的面子上他也没敢多嘴。
周老却是了解季枫,就像是之前书法比赛一样,季枫说自己只是略懂皮毛,却一鸣惊人。对方若是开口,那绝对不是谦虚,是因为真的能搬到,周老眼睛瞬间就亮了:“你……真的愿意去帮忙?”
季枫道:“先看一看情况。”
周老明白,毕竟没见到实物,这事的确不便直接应下来。
周老也怕万一到时候完不成让旁人觉得季枫夸大,干脆也没说什么,就带着季枫和之前那位老师匆匆朝着出事的地方去。
之前为了潜心将字画临摹出来,是专门腾出来教师楼顶层的一间会议室,所有的桌椅都挪开,摆放了两张大长桌子,等他们过去时,其他几个老师也到场了,可看着摊开被晕染的一角爱莫能助。
一角毁了压根不能用,已经是废品了。
只能重新再画一幅。
就算他们愿意重新画,时间却来不及,明天一早就要交货,问题是从这边赶到那边需要转机,时间上根本等不了不说,再说,满打满算几个小时,他们这里谁也办不到几个小时间,临摹出一副两米多的画卷,而且还是水墨画。
季枫在答应和周老来的时候路上给封霖发了一个消息,说了前因后果,想到自己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去,让封霖先回去,他晚一些才会到家。
封霖问了他要去的地方,季枫回了,被周老喊了一声,就匆匆收起手机跟了上去。
等到了地方,那个惹祸的学生垂着头站在那里,眼睛都哭肿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怕出事,一直小心翼翼的,可还是、还是……呜呜呜,对不起!”
几个老师看着哭得可怜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一周这么多位老师的心血,心情怎么都不太好,没说话,只是看着其中一个脾气好一些的老师安慰小姑娘。
可小姑娘再道歉,损失已经造成了,因为这次是跟C大合作的合作商,若是失了信誉,丢的也是C大的名誉,甚至以后都可能不会再找他们C大合作。
几个老师坐在不远处,长叹一声,却也知道这时候再骂这个小姑娘也没用了。
等周老过来时,几人立刻站起身,白着脸望着周老欲言又止,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也是他们懈怠了,他们应该一直守着,等交了货等画卷被装好送走再走的。
小姑娘看到周老更是吓得不轻,泪珠掉的更凶了。
周老瞧着小姑娘也头疼,看向一旁的卓骏,他如今已经接替封昊宇成为学生会会长,这次文学社也算是学生会管着的,得知消息他也过来了。
看到这情况,朝着周老和诸位老师鞠了一躬:“这次的事是我们没处理好,之后的损失我会想办法弥补。合作商那边我也会过去解释,只要他们肯谅解……”
周老摆摆手:“道歉的事先等会儿再说,你先带小姑娘回去,我们这边要想办法补救,先带她离开吧。”
周老是怕了,万一弄好这小姑娘再手一抖,他这脾气都觉得这小姑娘是克他们。
可小姑娘来帮忙,出了错也不是故意的,只能认了。
卓骏看小姑娘一直在这边哭,只能先把人带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周老让同行的老师将门关好,也没跟几个老师解释,怕他们不明情况就先入为主觉得季枫不行,干脆直接带着季枫上前,到了桌前,亲自将一旁放在防水筒里护得好好的原画。
他上前将原画打开,几个老师对视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可想到周老刚刚说有办法,他们只能带着一丝期待。
周老打开,在其中一张长桌上摊开,等季枫看过来,他也没敢吭声,紧张看着。
季枫从头看了一遍,他看得很慢,每一处细节都没放过,一眼扫过去,仿佛要将这些笔法还有方位以及画的细节全部都记入脑海里。
随着季枫这么看着,几个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了眼:卧槽,什么情况?周老疯了吧?他不会是想让这个、这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季枫的来画吧?怎么可能办得到?
他们这些人好歹也有二十年的经验,这小年轻二十岁都没到吧?
虽然这小年轻是周老的得意门生,上次听说书法得了第一,可书法再和书画想通,那也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几个老师都懵逼了,可在场只有周老的年纪最大,他们欲哭无泪,却也不敢吭声。
觉得周老大概是受刺激了。
季枫一直看着,他看的慢,两米多长的画卷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其间几个老师已经没力气了,干脆蔫蔫坐在那里,左右事情已经这样了,估计也不能更坏了,大不了就是集体去解释,让合作商那边缓个几天,他们加班加点也给办成了。
等季枫看完最后一个笔法,将画印入脑海,才抬起头,看向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周老,点点头。
周老眼底一喜,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好好,小枫你说还要准备什么?”
季枫立刻说了一些要用到的笔和一些东西。
这些都是准备好的,他们之前也用到了,只是要找新的怕是不行,季枫也不在意,周老赶紧亲自去将之前放起来的笔墨都准备好。
几个老师对视一眼也站起身,这会儿看到真的要动手傻了眼:“周老,你这是……”
周老看到他们几个,知道他们应该不信,说实话他现在自己心里也没底,可他相信季枫,了解季枫的为人,知道他不是随便做出承诺的人,既然季枫点了头,那就让孩子试试。
大不了就是失败了,无非就是多耽搁点时间,费一张特殊的画纸而已。
事情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周老朝他们摇摇头:“你们要是不想看就先回去,这事左右也这样了,肯定不能交货。你们要是想看,就坐在那里,不要打扰小枫。”
几个老师欲哭无泪,可看周老这么严肃的表情,想着难道周老这是打算给自己的学生一次临摹的机会?想让自己的学生长长见识?
他们虽然觉得这个小年轻可能最后画出来也是四不像,可周老都开了口,他们对视一眼,叹息一声,干脆老实走到角落,往长凳子上一坐,就当透明人了。
周老找到笔墨,打开,因为笔的种类繁多,好在都是爱惜的人,当时用完全都清洗干净,此刻就看到季枫将这些挑出来,按照顺序大大小小不已一字排开。
排列的顺序很奇怪,让人捉摸不透。
周老则是开始那小格子倒笔墨,只是却被季枫阻止了。
他排列好需要用到的笔,大小按照顺序排列好之后,就开始自己调配,不过按照墨汁的浓浅不已调制颜色的深浅。
这次不仅是周老诧异,等意识到这是什么,眼睛一亮,其他几个本来只是瞧着的老师,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
结果离得远,加上桌子太长看不到,干脆摸了摸鼻子,一个晃悠一圈从角落绕到季枫身后不远处,其他几个也都紧随其后。
他们就是不相信,觉得这小年轻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们临摹过,所以知道用到那些笔,说起来也是神奇,这个小辈排列的顺序,好像真的跟他们这些人当时分配的几个部位拿着的各有相同。
可几人还是不信,觉得也许是凑巧了。
只是等季枫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几人包括周老退后防止影响到季枫发挥,就看到面前的年轻人执起一根稍微粗一些的毛笔,沾了墨汁,下笔利落而又迅速,几乎是将几个老师的心都提了起来。
小、小心着些啊,这一张特殊的画纸也要好几千的呀小同学!
结果等季枫拿着笔手腕一动笔锋一转,那娴熟而又流畅的笔锋几乎是分毫无差将画卷上的一座峰峦给勾勒出来。
无论是位置还是笔锋甚至粗细都一模一样,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否则,这小辈甚至压根没有看画卷,难道他是凭借着记忆?
刚刚他看那么久……是将这幅画所有的细节都记了下来?
不知谁轻轻倒吸一口气,觉得难以置信,他们临摹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错,甚至拿着卡尺量着,可他就、就看了半个多小时……就记下来了?
全部都记下来了?
几人目瞪口呆,可随着笔锋越来越快,每一部分随着他的换笔却是真的头也没抬,一气呵成,在他们手里本来千斤重的笔到了季枫手里仿佛人笔合一,不对,或者说是笔只是成了他的一件随心所欲操控的物件,丝毫不会错乱一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个人全部围在那里,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呼吸重一下就会打扰到季枫。
却又不舍得就这么离开,有生之年,他们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天分赋予的精彩,他们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有人能将一支笔用的这边娴熟,笔下的一山一水仿佛真的如同千年前原画里的大家一挥而就时的酣畅淋漓,而不是他们临摹下的小心翼翼,即使大致看去没什么,可真的行家一看会看到生涩的顿感以及几个人不同的笔墨临摹成的画卷。
他们是临摹,可面前的年轻人却是重新赋予这幅画卷生命。
他们怔怔望着,瞧着面前的水墨画如同拓克般,一点点从一张白纸渐渐成型,除了跟原画的颜色经过岁月的沉淀造成的影响,几乎是一模一样。
如果当时他们临摹的只有六成像,可面前的人几乎是百分之百还原。
几人深吸一口气,甚至忘记了时间,随着最后一笔勾勒而成,所有人的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松懈下来。
可这还不算,他们看对方拿起最后一根很细的笔,开始书写提诗。
随着诗句一模一样复原,他们已经麻木了,终于知道为什么周老之前频频将对方挂在嘴边,这要是他们的学生,别说挂在嘴边,恨不得天天上课都带着,让学生们好好瞧瞧,什么是天才,什么是大家!
这就是行走的大佬啊,这周老到底从哪里找来的?竟然、竟然书法一绝,水墨画也是叹为观止技艺惊人。
这也不算,光是对方能看半个小时就全部记下来,一蹴而就,就是他们几十年都无法达到的成就与天分。
周老也呆住了,他想到季枫厉害,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他仿佛又回到那次的赛场上,却又跟之前截然不同,上次只是小试牛刀,这次却是登峰造极。
直到季枫看向最后的刻章,才发现周老没给他,这才回头,却发现几个老师就站在他身后,正直勾勾瞧着他,眼底带着兴奋的光,仿佛他是个吉祥物一样:???
“老师?”季枫开口。
几人才像是如梦初醒,也怕吓到小辈儿,赶紧都看向周老。
周老瞪了几人一眼,这才笑得只露牙不露眼,“小枫啊,怎么了?”
季枫指了指最后的刻章:“还剩最后这个。”
周老赶紧点头,几个老师立刻察觉到自己的用处,赶紧一拥而上找到后,双手递到季枫面前,季枫被几个老师的热情还真的吓了一跳,慢慢接过来,飞快打开印泥,手起手落,沾上的印泥力度都恰到好处,按上之后。
众人瞧着最后一幕落成,再看着季枫的手,边惊叹边喃喃,仿佛看着一只金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