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藏》剧组场务们忙着装点监狱, 进入新一阶段的拍摄。
电影中,新年要来了。
最近狱警对他们的管理越来越松散,一方面是年关将近,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心里也慌。
外面时局动荡, 谁也不知道最终他们会怎么样。
但是年还是要过的, 面子工程不能少。
预警带了些红纸和笔墨问谁会写毛笔字。
胡煊站了起来。
狱警直接把红纸和笔墨给他, “回去写点对联和福字。”
胡煊收了带回牢房。
白竹没想到他会写字,眼睛亮晶晶地围观,“胡哥写字真好看!”
“那可不, 他以前可是位大少爷。”乔智乐呵呵地说, 最近他被白竹影响了一样,也经常笑眯眯的。
白竹呆呆地看着他沉默的侧脸, 安静的笑容里, 向往掺着无措。
胡煊推给他一张纸, 方方正正的红纸上,两个黑色的毛笔字。
白竹愣了一下。
胡煊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不认识你的名字?白莲花的白,翠竹的竹。”
白竹捧着那两个字, 脸上的笑里像是从心底里长出来的。
原来除了干净的白色, 红色和黑色也这么好看。
“卡!过!夏念星眼神太好了!”
夏念星拿着盛清晏亲手写的毛笔字,笑得眉眼弯弯,“哥哥的字和哥哥一样好看。”
盛清晏拿着毛笔字又写了“夏念星”三个字。
夏念星开心地接过毛笔,写下“盛清晏”三个字。
“哇!你们是书法大家吗?”
“夏老师能不能给我写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夏老师也给我写一个!”
夏念星和盛清晏莫名开始给剧组的人写名字, 一个又一个凑上来把他们围住。
幸好要赶戏, 不然剧组中可能会人手一张喜庆名牌。
“准备拍87、88和91场,这两场拍完收工!”杨导拿着自己的名字,把两人救了出来。
过年那天, 监狱里难得有几分喜庆,有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弄来几瓶酒,大家吃吃喝喝,欢畅到深夜。
白竹去厕所,一个小时都没回来。
在乔智的提议下,406四个人去找他。
厕所外面的门被从里面锁住了,他们推了推没推开。
“你个□□养的,还叫白竹,可笑不可笑?”
“怎么?宣传了自己的名字就真以为你干干净净,不给碰了?”
“你个□□养的!你个被万人操的贱人!叫你装!叫你横!叫你咬!”
里面传来一阵阵重击声,忍不住溢出的痛苦呜咽声。
乔智正在想怎么进去,胡煊一脚踹向大门,一声巨响惊得里面的人松了手。
木门颤颤巍巍,即将报废。
里面的人骂了声娘,打开门,看到胡煊和乔智更想骂人了。
刀疤男抓着乔智领子,“你那天是骗我的对吧?”
冲乔智吼完,他转头对胡煊嗤笑,“这又他妈地影响你睡觉了?”
胡煊掀开眼皮,眼神漆黑,“他现在是406的人,你们忘了规矩了?要重新立一遍?”
三个人挣扎半晌。
肌肉男拉拉刀疤男,“老大,我们走吧。”
他们都知道,跟这个又阴又狠的人斗他们占不到便宜。
刀疤男咬牙切齿地走了。
厕所里陷入安静。
白竹正安静地趴在厕所不算干净的地面上,身上有脚印,有泥土,有血液,以及其他液体,脏污不堪。
他的眼角被鲜血糊住了,嘴角裂开。
缓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上依然带着笑。
“我不配做白莲花,我生在淤泥里,活在脏污里。”
乔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和胡煊一起把他拉起来,看到他头发全都被血浸透,头上一道狰狞粗深的伤口,再也笑不出来,“怎么这么严重!你不疼吗!”
胡煊上瞥到鲜血汩汩外溢的伤口,擦掉他脸上的血,冷声道:“别笑了。”
白竹脸上的笑和那门一样颤颤巍巍,又浅又脆弱,濒临破碎,“不笑难道哭吗?那样不是看起来太悲惨了点。”
厕所里如此沉默,臭味和悲伤一样无处不在。
“卡!”
杨导过来,对夏念星说:“刚才的笑,还可以更好一点。”
助理帮夏念星擦着脸上的血浆,盛清晏扶着他,夏念星揉掉糊住眼角的血浆,睁大眼睛看向杨导。
“白竹从小被欺负,被抛弃,一辈子过得凄惨,他一直笑,是想用笑告诉自己,告诉其他人他没那么惨,即便这笑会给他带来悲惨,他也想告诉自己和别人他没那么可怜。”
“笑不是他身体的保护色,是他心理的最后一道保护壳。”
“所以,他心理越脆弱,越害怕时,笑得越灿烂。”
夏念星点点头,“我再琢磨琢磨。”
夏念星连续被喊停三次。
谁也没想到,那些被凌虐的戏他拍得很顺,这样一幕却拍不好。
杨导也是个倔的,不满意就不放过,夏念星洗了三次头,换了三个血浆包,依然没有让他满意。
盛清晏让大家先休息一下,吃点宵夜。
大家应了,可都知道这样夜戏也休息不了多久,越拖越难熬。
盛清晏带夏念星去房车给他讲戏,第一句话就是:“不要有同情心。”
“你演得过于悲,是因为你心底里觉得他很可怜。”
夏念星垂着小脑袋。
盛清晏没心软,他继续说:“你这是不专业的表现。”
小脑袋垂得更低了。
“你没有进入角色,而是站在角色之外同情他,所以会悲过于浓,如果你进入角色,了解他所有的一切,不只是有悲,还有麻木,有无奈,有慌张,会呈现一个更有层次的笑容。”
盛清晏还要说什么,对面人忽然钻进他的怀里,搂住他。
盛清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搂住夏念星,顺着他的脊背,柔声问:“怎么了?”
夏念星抱着他不说话。
盛清晏说:“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回去休息,这场戏以后再拍。”
“哥哥,你不可怜白竹吗?”夏念星问他。
“白竹喜欢胡煊,他自小的环境告诉他,被人那样对待没什么,他可能都习惯被□□了,可遇到胡煊后,他死都不愿意了,因为他想伺候胡煊一天,就要干干净净一天,这是他的爱。”
“他自卑,他害怕,他爱得卑微又渺小,他……”
盛清晏打断他,“你不是这样的!”
“胡煊到底爱不爱白竹,不同的人有不用的理解,但是我知道,盛清晏爱夏念星毋庸置疑,即便你是白竹,盛清晏也爱你。”
他们的关系始于粉丝和爱豆。
盛清晏曾气夏念星把他们的关系定位于粉丝对爱豆,曾忧夏念星喜欢他是粉丝对爱豆的滤镜。
可他没想过,有粉丝这一层身份,夏念星心里也会不安。
他曾经只是几千万分之一,连身边的人说要给他生孩子,他都不能说什么。
盛清晏心疼又愧疚,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情话寥寥无几,夏念星几乎每天都在说爱他喜欢他,他没有给足够的回馈。
他曾想着要公开表白,要全世界的人知道他爱夏念星,这是他给的最明确最直白的态度。
可公开夏念星都在担心他的事业。
仔细想,如果公开,夏念星要承受更多的谩骂和恶意。
这一切,夏念星从来没说过。
他只在非常疲惫的时候,在对角色感同身受地担忧时,才会露出一点。
“我们不公开了。”盛清晏说。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盛清晏说:“我们先领证,Y国20岁就可以领证了,我们先去Y国领证,等500天后再在国内领证,至于曝光,你来选日子,或者顺其自然,好吗?”
夏念星猛然抬起脑袋,不敢相信地看向盛清晏。
“领证?”
盛清晏笑着点头,“杀青后我们就去领证,虽然不具华国法律效应,但在这个圈子效力足够用,哪天我对你不好了,你就把结婚证甩在微博上,让全网的人一起替你谴责我。”
夏念星:“……”
夏念星:“!!!”
夏念星想去跑圈!
夏念星就要螺旋飞天!
盛清晏笑着拿起他的拍摄计划表看,“还有10场戏就结束了,安排一次粉丝探班吧,趁机休息一下。”
夏念星最近一直在剧组疲惫拍戏,见见粉丝挺好。
此时,夏念星当然是什么都答应了。
但他坚持今晚把这一场戏拍完,场景搭设一次不容易,敬业体贴的导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次他拍的依然不是导演说的那样,有自己的理解,有悲有慌,也有喜。
导演看了后,愣了半晌,保留了这一条。
他们剧组已经有过好几次粉丝探班,剧组工作人员熟练地给准备好了场地。
夏念星的助理给粉丝们准备好了小礼物,由夏念星挨个亲手递给探班的粉丝。
星星们带着咖啡、果汁等各种饮料和水果零食有序进入剧组。
夏念星的探班安排的少,所以只要有一次,粉丝都非常热情大方,一箱箱的好东西向剧组搬,感谢剧组人员。
夏念星粉丝后援会的会长和几个大粉站在最前面,一句句叮嘱夏念星。
“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反正我们不缺钱,少拍点戏没关系。”
“如果有人欺负你不要怕,我们去撕。”
“要好好吃饭哦,蔬菜水果多吃点,不要只吃欧包。”
“还是不要靠盛清晏太近,我们目前的战斗力只能撕董旭然一家,再来一家顶流抗不住。”
夏念星哭笑不得,但是心里非常开心,暖暖的,他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把礼物递给每个探班的粉丝后,抱了抱后援会的会长,他在盛清晏的后援会里,深切知道她们有多辛苦,多无私。
会长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其他人看到疯了,一定也要一个。
于是,夏念星抱了四十个妹子,六个汉子。
一转身,看到盛清晏正看着他。
夏念星:“……”
星星们如临大敌。
一个男生喊:“我们可是唯粉!”
盛清晏:“剧组西瓜买多了,正好有西瓜汁分给大家。”
春末夏初,太阳已经有些烈,听到西瓜汁,辛苦半天的星星们嘴里开始自动分泌唾液。
夏念星愣了一下,在心里偷笑着,拿一杯冰镇西瓜汁给会长。
会长哪能不接,她接了,其他粉丝也跟着接了。
于是,粉丝们人手一杯盛清晏准备的西瓜汁,一个夏念星准备的星星伞。
而夏念星收获了一箱礼物和满满的爱。
此时,他觉得和以前一样,只是一场寻常的粉丝探班,无非是多了一点盛清晏对他大粉的私心贿赂。
粉丝走后,夏念星心情果然有点不一样,充满动力,浑身是劲,有种最后几场戏可以一天拍完的气势。
导演放心地给他安排剩下的戏份。
自从被胡煊从厕所带出去后,白竹那天晚上要哭出来的笑再也没出现过。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囚服,笑得干干净净。
并且胆子大了一点。
有天晚上两点,胡煊照常去厕所吸烟时,他跟进去,看着他说他也想抽烟。
胡煊要拿烟给他时,他忽然贴上了胡煊的嘴,妖精一样把他口中的烟气吸入口中。
这一幕很缓慢。
白竹贴上来时,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的颤抖,嘴角笑容弧度的柔软,献祭一样的神情,透过丝丝烟气,缓慢而清晰地展现在对面人的眼里和监视器中。
胡煊按住他的后脑勺。
夏念星忍不住战栗。
在好几个镜头和人群围观之中,盛清晏的舌头探入他的口中,尼古丁的味道麻痹了他的大脑和神经。
杨导喊卡时,盛清晏扶住夏念星的胳膊。
导演们看着他们,神色有些怪异。
夏念星假装没看到。
“非常好。”杨导说。
好的超出预期。
“准备夏念星最后两场戏!”
“96场准备!”
白竹正在洗衣服。
406牢房里每个人的衣服他都洗得干干净净,尤其胡煊的。
囚服上皂角香和阳光的味道,让这间牢房,除了笑,多了另外一层明媚的东西。
洗衣盆前多了两双脚。
白竹抬头,只来得及看到刀疤男的笑就被拖走了。
他被拖进了一间房,房间里有几个穿着陌生军装的男人,说着他听不懂的国外话。
白竹脸上的笑容,颤颤巍巍,如风雨飘摇中的一片白莲。
男人们看到他的笑,眼中的兽光大盛。
“97场准备!”
胡煊找到白竹时,他正躺在地上,安安静静,衣不遮体。
他脸上几乎被血糊住,可依然能看到他嘴角平缓,终于没在笑了。
他的双腿折叠成一个扭曲的弧度,永远也站不直了。
门口聚了一滩血,是从他头上和胸前流过来的,头上刚结好痂的伤疤被抠掉,胸前插着一把刺刀。
鲜血把他手中红纸上的黑字染成猩红色。
上面两个字,一个是白,干干净净的白莲花。一个是竹,可以站得笔直的竹子。
鲜血经过那么长一段距离流到脚底,胡煊抬不起脚,无法上前一步。
“卡!恭喜夏念星杀青!”
夏念星动不了,睁不开眼,只能冲大家挥挥手,等着老师来给他把腿掰正。
幸好他身体软,练过舞,不然这腿可能要残。
盛清晏拿着毛巾,一点点给躺在地上的夏念星把脸上的血浆擦掉。
先擦掉眼睛上的,夏念星能睁开眼,两人视线交缠。
“恭喜杀青。”盛清晏低声说。
夏念星眨眨眼,特别想埋进盛清晏的怀里。
这部戏拍得太不容易了。
不止身累,还心累伤神。
下一部戏,他想接一个阳光快乐,有一个幸福结局的角色。
夏念星第一次天还没黑就回了酒店。
他在浴室彻底把自己洗干净出来,视线落在储物柜上那几个快递上。
想到什么,他连忙扔了毛巾,翻找了一下,抱住一个快递盒。
打开盒子后,伸手摸了摸,这才有点不好意思。
调开剧组的拍摄计划表,算了算,不出意外,后天盛清晏也该杀青了。
夏念星噌的一下站起来,那他现在就该准备了啊。
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上,夏念星打开手机,找到一个名字为“文化瑰宝”文件夹。
里面目前只有三篇“瑰宝”,夏念星点开那篇顶流和小奶猫的,再次看了起来。
总觉得三篇不太够的样子。
在床上他从来没有过主导权,这怎么能行?
夏念星熟练地进超话,找到香艳星太太,果然,这段时间太太已经产了不少粮。
一颗小星星:太太,跪求最近三个月的所有粮[磕头.jpg]。
或许是香艳星太太最近越来越火的原因,或许是他要的太多了,那边过了一个小时才回复他。
香艳星:来啦!老规矩,圈地自萌,禁止外传和商用哦。
一颗小星星:太太简直是人间瑰宝!爱您!猛亲!
夏念星把压缩文件里的文一个个收藏自己的瑰宝库,可惜盛清晏就要回来了,夏念星今晚没法好好钻研学习。
所以,这一晚又是夏念星毫无主动权,只知道流泪求饶的一夜。
顾及到夏念星拍戏辛苦,压抑小半个月的盛清晏,充分展示了什么是无需学习的天赋。
因为昨天需要好好清洗,时间又晚,剧组在第二天给夏念星补办了一个小型杀青庆功宴。
昨晚盛清晏就告诉夏念星了,并给他设置好了闹铃,让他安心睡。
闹铃响了半个小时才把他叫起来。
扶着腰坐起来的夏念星,非常怀疑自己那个计划,是不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但他没时间考虑这些,庆功宴在午饭时间,此时已经是十一点。
夏念星匆匆起床,十几分钟的车程,没必要叫小刘,他拿了钥匙自己开车去片场。
路上小刘给他打电话,经纪人袁哥也给他打电话,因为不方便接,路程又短,夏念星干脆下了车,才接通电话。
“袁哥,刚才在开车。”夏念星一边向片场走,一边问:“怎么了?”
“你上热搜了。”
热搜常客夏念星无所畏惧,他什么样的热搜没上过啊,连被颜如御和夏未名包养的热搜都上过了,最近他兢兢业业拍戏,还能有什么。
“《平行的你》买的cp热搜,还是《寂藏》剧组买的杀青热搜?”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夏念星停住脚步,感受到来自剧组四面八方诡异的注视,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正在这时,剧组请来参加夏念星杀青宴的四个记者看到了他,像是狗见了骨头,疯狂地奔向他。
“夏念星,看自己的同人文是什么感受?”
“夏念星,你是盛清晏的大粉[一颗小星星]吗?”
“夏念星,请问你为什么要看你和盛清晏的hs同人文?”
“夏念星,盛清晏知道你看你和他的限制级同人文吗?”
夏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