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小男孩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转而又似下定决心般地抬头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停在尉迟景的冰脸上,眼神笃定。
“我从小就在漠城的翠花楼长大,是碎花楼的妈妈把我从雪地里捡来的,在那里我只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杂役。因为我年龄最小,所以总是被其他人欺负,吃的最少最差,干的活却是最多的,你们别看我这么瘦小,其实我已经十岁了,呵呵,没想到吧。”说着自嘲地一笑。
兮月也想不到他竟比自己还大上三岁,本来还暗自打算等他醒了后要好好“照顾”这个小弟弟的呢,如今看来是不行了,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想做了姐姐竟也这般难。
“昨天,那恶少夏柳来翠花楼找香莲姐姐,我无意中撞上他,他看到我后惊为尤物,欲将我……将我……掳回去暖床,我一个当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誓死不从,拼命逃跑还是被他们捉住,幸得小姐相救。”说着看向兮月,眼中的厌恶怨恨化为温柔感激。
“那翠花楼是什么地方啊?”天真如珞璃,也只有她会在此时问出这么挫的问题。
“珞璃!老爷夫人和小姐都没发话,哪容你一个丫鬟多嘴!”殷毫不留情地训道,回头看到那男孩一脸的痛苦,似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珞璃不知自己哪说错了话,嘟着嘴,一脸的委屈样,甚是可爱,只此时谁都没心思去理会她,自然也就没人看到她这难有的表情。
当大家认为男孩不会出声时,他却已恢复了平静,淡然地说:“翠花楼是漠城最大的妓院,是专供那些臭男人撒欢的烟花之地,也是这个世上最肮脏的地方。如果你们觉得我待在这里会弄脏了这,我这就走。”说着便颤颤地下床欲向门口走去。
珞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白痴,低着头,咬着下唇,懊悔不已。
一直默不出声的尉迟景此时也站了起来,“罢了,罢了,这事就交由夫人处理吧。”说着便迈步向门外走去,经过男孩时用只有男孩听得到的声音说:“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是肮脏的,从来肮脏的只有人心。”
男孩怔在原地,看着尉迟景高大挺拔的背影,笑了,那是孩子特有的无邪的笑。
慕映雪岂会不懂自己丈夫的心思,待尉迟景走后便站起身道:“月儿,既然你爹不反对,这位小兄弟你就把这勺药谷当作自己的家吧。但谷中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可不能像某小姐一样,整天不知道好好练功,尽做些幼稚的事。”拍拍那男孩的肩便朝那早已离去的身影处走去,背后还传来一声声嘱咐,“珞璃,好生看着你家小姐,若是再闹出什么事端,夫人我唯你是问。”
珞璃刚还窃喜地瞟着兮月紫白相间的脸,听到慕映雪的话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可是知道夫人善于用毒,那对付人的手段,想想就不寒而栗。
“珞璃,还不快扶他到床上躺好。”兮月已回过神来,这小姐做的,跟个笼中鸟一样,还不如一个丫鬟自由,可怜,可悲,可叹哪。
珞璃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伸手扶着男孩犹豫了许久才嗫嚅道:“那个……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我,我……不知道翠花楼是那种地方。”
“没什么,所谓不知者不怪,你也不用太在意。”男孩微微一笑,那绝美的容颜顿生一种勾人的邪气,看得珞璃顿住了身形,若是能醉死在他的笑中也不枉此生了。
兮月跪了一天也饿乏了,正待走时,却听得那男孩道:“小姐,你既然救了我,就如同是我的再生父母,还望小姐能赐我一个名字。”
兮月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想起白天跪在屋外时看到的蓝天白云,当时就觉得那浮云是多么自在啊,无拘无束的,看着就让人羡慕。
“就叫流云吧,希望你能像云朵一样自由自在。”
“流云,流云……”男孩一直轻呼着自己刚得来的名字,他终于有名字了,还是那么一个洒脱的名字。
“谢谢小姐。”当流云回过神来时,屋中已无他人,那一夜,他看着屋外的星空,十年来第一次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