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下滑,映红了西边的山峦。兮月的腿早已跪麻了,身体乏力的垂在地上。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不忍看她,那是他们从小疼到大的小姐啊,怕这一瞧便会忍不住上前将她扶起,每个人的脚步都是不做停留的急促。心中皆自纳闷,老爷夫人平时对下人也算和气,从不苛责他们,可怎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狠心呢。自然下人们从不会像他们的小姐一样无视谷中的规矩。
兮月的头很晕,许是一天没进食,饿乏了。昨天回来沐浴完便早早地上床睡了,今早天才刚亮就被那个可恶的爹拖到了屋外,这雨露深重的,他可真忍心。唉!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到我这怎么就反了呢。你说你都在外忙了一天了,回到家不好好休息却来惩罚自己的女儿,对我的处罚难道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吗?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啊,今生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对爹娘。唉!兮月第三百六十七次叹气。
珞璃一直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小姐,见到夫人身边的丫鬟小兰过来,便急切地上前询问。
“小兰姐姐,老爷和夫人的气是不是已经消了啊?那小姐是不是可以起来了啊?”
小兰微微一笑,这珞璃丫头对小姐倒是上心。“傻丫头,不然小兰怎么会来这,老爷和夫人让小姐过去,昨天被小姐救来的男孩已经醒了。”
“我这就去告诉小姐。”说着拔腿就跑。
兮月在珞璃及小兰的搀扶下才勉强能站稳,一张樱唇早已裂开,脸色苍白,头胀胀的,像有蚊子在旁边“嗡嗡”地扇动。珞璃和小兰见她这样都止不住地心疼,珞璃更是“呜呜”地哭了起来,“老爷和夫人也真是的,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亲骨肉啊,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小姐出谷是珞璃没看好,要罚就罚我好了,反正我皮厚,也不怕跪……”
“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老爷和夫人的不是了,还不快去给小姐拿点水来。”小兰毕竟比珞璃年长几岁,这主子做事自有其道理,哪轮的到她们做下人的指指点点。
珞璃被小兰一斥倒也不哭了,嘟囔着嘴跑进屋去取水。
兮月喝了水便感觉不那么难受了,一问才知道昨天被自己救回谷的小男孩已经醒了,怕爹娘叫她过去也只是为了问些昨天的事吧,心中不由的一悲,要是他没醒自己不知道还要跪多久呢。
一进屋便见有一对美男美妇坐在一张四方桌旁,看着兮月进来,那美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与心疼。男的约莫三十岁,浓眉冷目,侧对着门径自喝着茶不去看兮月。这对夫妇俨然正是七年前被人追杀的景亲王尉迟景和他的妻子慕映雪,只是眉宇间比之七年前多了分成熟与稳重。
殷站在慕映雪身侧,床上的小男孩靠墙坐着,看着兮月的脸喜悦中夹杂着疑惑。
“跪了这么久,你可知自己错在哪?”浑厚的男音响起,明明是在问人,语气中却绝然没有询问的意味。
“女儿不该偷跑出谷,更不该带外人进谷。”无论兮月平日多么任性刁蛮,面对自己这个冷若冰霜的父亲,心中还是极敬畏的。
“既然人是你救回来的,你说该怎么处置?”依然是没有温度的话语。
若是别人问兮月,她肯定会不以为然地回答:“还能怎么处置,当然是好好养着呗,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美男啊。”而此时只听得她诺诺地答:“女儿不知,一切都听爹的。”声如蚊呐,其中夹杂的委屈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尉迟景却不为所动,脸上依然无波无澜。
“老爷若要责罚就罚我好了,反正我无亲无故,孤独一人,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尴尬的气氛被这突兀的声音打破,知道事情由自己而起,当然不能再保持沉默,让救自己的小姐受罚。男孩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中少了孩子的稚气,却多了分坚定。
众人看向床上的男孩,连一直低头喝茶的尉迟景也带着审视的眼光抬头看向他。
每个人看向男孩时的表情都是不同的。兮月虽是一惊,但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便心下了然,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这间屋子里恐怕也只有他一个外人敢出口顶撞自己的父亲了吧。眼中浮过一丝担忧,不知道她那故作深沉的父亲会怎么对他。
珞璃自从昨天小姐说要将这男孩做她的相公后便一直很好奇他的身世,没想到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心想如果老爷肯留下他,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不知这想法是出自同病相怜还是心生暗慕。
慕映雪和殷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的奇怪,毕竟这种人她们见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