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黑之前, 谢宁回了县衙内院,渝哥儿在酒楼疯跑了一天,这会儿知道困了, 粘着谢宁哼哼唧唧要抱。

“小赖皮。”谢宁也不忍他这副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抱起渝哥儿, 打横在怀。

渝哥儿眯着眼睛, 昏昏欲睡。

谢宁给他拍拍背, 晃悠几下, 他就躺在爹爹臂弯里睡着了。

等周寂年也回来, 渝哥儿换到父亲怀里都没醒来, 周寂年抱着儿子, 谢宁坐在他身旁跟他说话。

谢宁说:“下午阿父说要在府城开第三家全鱼宴。”

周寂年这两日忙着城建,和商人老爷吃饭,是商议好事, 商老爷掏银子给南渔建私塾, 只求周寂年批准他在县外建财神庙。

这个很正常, 员外老爷们钱赚多了,怕后代守不住财,建个财神庙,让百姓自愿去拜,求一个‘富豪行其德’。

但这个要周寂年这个地方官批准,才能建。

在周寂年看来, 这都是好事,百姓天生对祖庙有一种崇敬的心理, 有一个这样的财神庙,也能推动周边商业经济的繁荣。

就忙这,所以都没时间和父亲周三丰聊聊天, 今儿是闲下来了,但是周三丰又忙。

“订的是原来段家的茶楼,这案子不是都结了吗?怎么还在打压段家?”谢宁轻声问。

周寂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开吧,无事。”

站在曲莹莹的角度,兄长蒙冤致死,要追责首当其冲是吴道,再就是段大千,仗着自己是富商,在江南有一定的名望,单凭一只鸟儿冤枉她兄长,给吴道施压,间接害死了她兄长,她如今有能力,怎么可能会放任这两人逍遥快活?

这段大千原也是个白发送黑发的可怜人,愤怒之下冤死曲文博,在曲莹莹眼里,就是个杀兄仇人。

偏生曲文博的妹妹争气,段大千一介商人到底是斗不过,唉……

“看来,这吴大人也是近日之事了。”周寂年叹气,所以为官也是做人,良心有愧,这官就坐不稳。

做人也应无愧于心,才是生存之本。

谢宁点了点头,关乎了两条无辜生命的逝去,留下的是段家和曲家无尽的恩怨,他也不好说什么。

周寂年总结道:“所以,无论是谁,即使穿上华服,没有高人一等这一说,大小论理,才是生存之道。”

“嗯。”谢宁靠着周寂年,特别喜欢听周寂年讲大道理,他没上过一天私塾,所学所闻皆是周寂年。

“对了,寂年。”谢宁又抬起头,“渝哥儿越发跑的稳了,万一哪天磕碰了,他这体质就暴露了。”

“近日我也思虑此事。”周寂年低头看了看埋头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儿子。

渝哥儿刚出生时像父亲,婴儿时期像谢宁,长到两岁半,彻底像父亲周寂年了。

只是这会儿睡着了,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像极了谢宁睡着的样子,香甜又娇憨。

“该是告诉阿父和爹了。”周寂年抬首看着谢宁说道。

谢宁努了努嘴,“听你的。”

晚上吃完饭,遣了其他人去休息,周寂年和两个长辈说了此事。

他只说渝哥儿天生如此,应该和谢宁早年那场‘怪毒症’有关,没提谢宁体质。

周三丰和林锦愣了愣,后者马上笑开了,“还有这等好事?那我孙儿岂不是刀枪不入?”

周三丰一听也是,开口称妙,“渝哥儿天生水性好,原来是因为这个。”

周寂年点了点头,这几年两个父亲到底是涨了见识,心里有了底气,所以接受能力好。

不过他还是细细交代,“怀璧其罪,而且不定哪天,这鲤鱼血就从他体内排出去了,还是藏着的好。”

“那必须。”渝哥儿那可是他周三丰的亲孙子,“放眼整个南渔,没人伤的了我孙儿。”

“你放心吧,爹爹一定保护渝哥儿。”林锦连连点头,又补充:“还有宁郎。”

坦白此事无甚波澜,周寂年起身回房,渝哥儿黄昏睡了一个时辰,这会儿精神的很。

等周寂年褪了外衫躺下,他就踩着周寂年,往谢宁身上爬。

“哈哈……寂年你看他。”谢宁笑渝哥儿笨手笨脚的样子。

周寂年轻哼,“明日就给他收拾间屋子,他该自己住了。”

“啊?”谢宁忙接住爬过来的渝哥儿,“他才不到三岁呐。”

周寂年伸手勾了勾儿子的小肉下巴,话却是对谢宁说的,“耽误我们给他生妹妹。”

周寂年说这话语气正经,声音在黑夜里低沉却清晰,犹如琴音。

谢宁惊讶去看周寂年,周寂年眼神里像有火一样,戏谑地看着他勾唇笑。

“妹妹!”渝哥儿扑向侧躺的周寂年,大喊妹妹。

“噗……”谢宁笑了一声,手摸去周寂年腰上,“那也不许赶他另住一屋,明日让石头去打一张小床来。”

周寂年伸手指在谢宁手心挠了挠,暗示意味很明显,嘴上很直接拒绝,“不,为夫要憋坏了……”

“你别说话了!”谢宁去捂他嘴,一是害羞,二是情动。

渝哥儿抠着自己的脚丫子,嘟嘟囔囔,“以别嗦话了……”

“哈哈哈哈……”谢宁笑的软了力道,趴在周寂年身上。

周寂年也哼笑了几声,揉了揉渝哥儿的大脑袋。儿子正是最爱学大人的时候,经常闹一些笑话,给一大家子带来欢声笑语。

深夜,一家三口的房间里热热闹闹,老两口远远听到儿子屋里笑声吟吟,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渝哥儿睡不着,在俩父亲身上溜上溜下,闹个不停。

周寂年趴着,渝哥儿爬到他背上,给父亲踩背,消耗精力。

谢宁也趴着,两夫夫侧着脑袋对着脸,说悄悄话……

……

五月,南渔县刚炎热起来,吴道就被一纸诏书革职了。

革职就是说致仕之后,曾经的功名都没了。吴道升为知府十余载,晚年糊涂,酿了冤案,毁了仕途,也毁了后半辈子。

由此看来,这曲莹莹是一个奇女子,周寂年暗忖。

庆元帝出身武将,平定战乱后建立了庆朝,且在短短的三十年,鼓励农耕,发展经济。如此伟人,经历了这么多,见识了这么多之后,还能在六十岁这一年,将正值妙龄的曲莹莹捧在手心……

若说曲莹莹只是一个空有美貌的女子,周寂年是不信的。不过冤案已翻,周寂年决定不再关注此事了。

……

南方五月插秧,这个月是春种农忙的日子。粮食是百姓的根本,周寂年忙着巡田,深入了解民生困难,才好针对解决。

这会儿周寂年在县衙处理公文,盖完最后一个章,他净了手朝马棚去,早就计划今日下乡巡田。

马棚前面有一块空地,渝哥儿被石头抱着骑在马上,他软软靠在石头身上,小爪子扯着缰绳,瞪着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石头控制着马儿,让马儿在道场溜溜达达慢走。

见父亲来了,渝哥儿松开缰绳,朝周寂年伸手,嘴里脆生生地喊:“阿父抱抱!”

他两岁半的时候,就被教着会叫阿父了。

等周寂年走近了,想抱他下马,他踢着两条小腿扯着缰绳不松手,“骑马呀……”

原来是想让周寂年抱他骑马,周寂年将他抱下来,动作轻柔,话语无情,“我的马只带你爹爹。”

石头翻身下马,内心偷笑,年爷也会说笑逗小公子了。

“啊啊!”渝哥儿不愿意,坐在父亲臂弯,扯着缰绳不松手,可怜巴巴望着父亲,努着小嘴儿讨好地说:“阿父,我怕……”

“怕什么?”周寂年虽然没笑,但是眉眼温柔。

“我要骑马。”渝哥儿松了缰绳,两只小爪爪去捧着周寂年的脸。

谢宁经常在他面前做这个动作,小小人儿可会模仿了。

原来儿子不是怕,是要撒娇。

“回来带你骑。”周寂年抱着他打算亲自给夫郎送去。

周老三两口子去府城布置新酒楼了,所以周寂年帮谢宁分担带儿子的辛苦,渝哥儿跟了他一上午,出来骑马也是刚刚的事。

渝哥儿扒着父亲的肩膀,大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枣红骏马,这可比他家院子里那个小木马好玩多了。

天气热了,小孩子火气旺,渝哥儿只穿了件亚麻灰布长衫,腰封是绸缎面儿的,颜色是不怎么好看,但是脏了也难看不到哪去。

渝哥儿嘟嘴,用小爪爪揪着父亲的衣襟,他人小,只要大人一下决定,就把他抱起来,这里放那里放。

周寂年抱着儿子回内院,谢宁穿着和儿子同色亚麻衫,和绿禾坐在院子里,见了夫君和儿子,立刻展开笑颜。

绿禾将脏水桶拎起,出了院子。

渝哥儿脚一沾地,嘟嘟嘟就跑去找熬熬了,熬熬快一岁了,俨然有了一个成年看家狗的架势。

谢宁昂着小脸看周寂年,“要出去啦?”

“嗯。”周寂年居高临下,伸手轻抚谢宁的脸蛋,肤细如脂,触碰时指尖弹润。

“四五月多雨,我去看看庄稼。”

“唔,去吧。”谢宁抿嘴,眯眯着眼睛将下巴抵在周寂年腹肌上,昂着小脸看夫君。

说着让人去忙,但是行动上却粘着,这会儿直接埋脸蹭着周寂年的腰,他这副依恋的样子,让周寂年挪不动脚步。

周寂年喉结微动,手掌捂着谢宁的脖颈,轻声问:“你去吗?”

谢宁依旧埋在周寂年腰间,只是换成用额头抵着周寂年腹间,歪着脑袋去盯着屋檐下的渝哥儿,当了爹之后,儿子就必须在他视线范围内。

渝哥儿乖巧的坐在门槛上,手里抓着七巧板玩,嘟着小嘴儿玩的还挺认真,熬熬横躺在他脚边,吐着舌头散热。

“我若去,你儿子也要去,带着他还要套马车,耽误事儿。”谢宁扯扯嘴角,嫌弃他的宝贝儿子。

腻歪够了,他主动坐直身子,“你去吧,早些回来。”

周寂年弯腰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正了正腰封就真的走了,再耽误下去,回来天得黑了,到时反倒叫谢宁担心。

周寂年一路出了县衙,绿禾拎着空桶在和哥哥石头闲话家常,见了他行了礼,拎着桶回内院给谢宁帮把手去了。

周寂年翻身上马,石头上另一匹,两人绕开闹市,策马下乡。

谢宁端着小簸箕去灶房,渝哥儿连忙放下七巧板,迈着小短腿巴巴跟上,凑到灶房门口,一屁股坐在灶房的门槛上,一双大眼睛把谢宁望着。

小主人跑了,熬熬也屁颠颠跟过来了,一个小小人儿和一只狗,换了个地方,姿势不变。

谢宁揉了糯米面,用蒸熟的红豆粒做馅儿,包了糯米团子上屉笼蒸。

绿禾坐在灶台后面看火,等熟的功夫,谢宁泡了几个柔鱼干,打算晚上烧来吃。

弄完手上的活,谢宁擦了擦手,去门口挨着儿子坐下来。

渝哥儿一见爹爹得了功夫,站起身来往谢宁怀里挤,叫谢宁搂抱住他送上门的小身板,他才舒服了。

“热不热?”谢宁问了一句,随即将手探进渝哥儿后背,触手干燥,再热的天儿,渝哥儿都不出汗。

渝哥儿脑袋一点,嘟嘟囔囔,“热!”

抬着小脑袋就和爹爹撒娇,“爹爹我游水呀?”

谢宁笑了一声,“爹爹在给你蒸团子,你要游水就吃不到了。”

渝哥儿转了个身,背靠着谢宁,挨着爹爹他就不好好站着,两只小手搭着爹爹的膝盖,软了两条小短腿,靠两手撑着整个身子。

谢宁捋了捋他额前炸起的胎毛,任他依赖着自己。

安静的午后,渝哥儿小脑瓜思维跳跃,指着院门,小嘴儿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嗯,绣娘快要织绸了。”也就谢宁这个做爹的懂渝哥儿要说什么。

南渔县城内,正值养蚕季,县城里的蚕娘结伴养蚕,前几日两夫夫得闲,抱渝哥儿走街,观察了好久。

周寂年说了一大堆渝哥儿都没记住,就记住了踩机杼发出的‘笃笃笃’声音。

“你还记得你阿父教的诗吗?”谢宁低头看着渝哥儿肉嘟嘟的脸颊问。

“白马……”渝哥儿昂着脑袋回答,上午他就骑马了。

“嗯,还有呢?”

“白马子。”渝哥儿吧嗒两下小嘴儿,多的再说不出来了。

谢宁捞起他坐在自己大腿上,看着他说:“春风白马紫丝缰,正值蚕娘未采桑。”

渝哥儿撅着小嘴儿模仿,“春烘白马子……”

谢宁笑的肩膀抖动。

渝哥儿软软的往他怀里靠,眯着眼睛跟着笑,“哼哼哈……”

谢宁卖弄他从夫君那处学来的诗词,一字一字地念给渝哥儿听,渝哥儿当然听不明白,但是就是喜欢听爹爹和他说话。

和一个两岁半的奶娃娃,能有什么共同话题?不过是大人找话引导罢了。

陪了渝哥儿一会儿,红豆糯米团也蒸熟了,谢宁拿筷子戳了一个,放温了递给坐在门槛上的儿子。

渝哥儿小手举着,一小团人儿乖乖独坐,吧嗒吧嗒啃糯米团,馋的熬熬立马站起来,晃着尾巴盯着小主人。

糯米不好消化,只叫渝哥儿吃了一个,放他在院子里和熬熬你追我跑玩了一会儿,然后谢宁去抱着他,哄他午睡。

渝哥儿躺在爹爹臂弯,一只小手臂软绵绵垂下,另一只伸进爹爹衣襟内挂着,闭眼不一会儿就要睁开看看。

“快睡。”谢宁拍了拍他的背。

渝哥儿就又闭上眼睛,熬熬的爪子在木地板上发出闷闷地‘哒哒’声,他又睁开眼睛,探着脑袋去看熬熬。

谢宁用脚蹭了蹭熬熬,训它道:“趴下,你也睡。”

熬熬是一只聪明的土狗,立马趴下来,侧躺着装睡。

渝哥儿便又缩回去,小脑瓜靠在爹爹胸口,小胖脸挤的小嘴儿嘟嘟,再次闭上眼睛,这会儿是真的睡着了。

谢宁将他放在堂屋的小床榻上,换了绿禾来守着他,绿禾也自觉,摸了蒲扇送风给睡着的渝哥儿。

谢宁回到灶房,早上炸油条剩了油,这会儿打算炸乌贼干。将沥干水的乌贼干放进油锅,炸熟之后,刷上他自制的辣酱。

谢宁咬了一口,慢慢嚼,总感觉少了乌贼干的鲜嫩。于是剩下的他又调了面糊,裹了面糊炸出来的乌贼干,表层酥脆,肉质鲜嫩,又很有嚼头。

乌贼干做成小零嘴特别好吃,为了不抢了主菜烤鱼的风头,他打算用签子串上,炸串卖。

海边渔民又称乌贼为柔鱼,那就取名叫,炸柔鱼。

炸柔鱼上桌之后,卖的很是不错,很快南渔街上已经有专门卖炸柔鱼、炸虾的摊子了。

这项小吃能让百姓当成活计,谢宁也很支持,就当小摊贩们帮他把这道小吃宣扬了起来,他联系章海,大肆收购柔鱼干,跑商卖去建州府。

他联系到因为江南段茶的没落而失业的商队,开启了谢记商路。

第一批柔鱼干和虾干传到外州后,谢宁收获了一大笔银两,此时已经入夏,进入七月了。

庆元四十一年七月,周寂年接到吏部的谕书,限他在同年九月上任建州知府一职。

从此,周家就是有府邸的大户人家了,再不是周院或周宅,他们搬进了建州府衙,门匾刻有‘周府’二字。

府衙可比县衙大气多了,前院西南靠墙有一小池塘,渝哥儿捧着一个小黄瓜啃,身后跟了两个仆人。

如今府邸大了,在府衙内院,安全是最安全,但是收拾打扫起来也费工夫了,所以又收了八个仆人,包括烧火洗衣的。

一个小丫鬟穿着翠绿布裙,不远不近跟着小主子,东张西望了一下,府里上下还在收拾,众人忙忙碌碌。

她凑近身旁站着的小哥儿,小声嘀咕:“秋叶,你怎也被分来这儿了?”

‘秋’是老太爷周三丰赐的字,因为周寂年入仕在秋,升迁也在秋。

“绿禾姐姐给指的,我也只能听了。”秋叶一双眼睛还是看着前面的小主子。

渝哥儿走到池边,蹲下去小小一团,衣摆上好的缎子铺了满地,他胖乎乎的小手握着才啃去一个头的小黄瓜伸进水里,吓得池里鲤鱼甩着尾巴四处逃窜。

小丫鬟叫秋花,只见她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你生的这样俊,难怪叫大丫头指了这儿来。只可惜了,这往后啊,你都不能进了老爷的眼了。”

秋叶惊讶地看了一眼秋花,随即老爷周寂年那张英气俊朗的脸浮现在眼前,秋叶右手捏了捏左手食指,笑的有些牵强。

是啊,从没听说做父亲的纳儿子身边伺候的下人为妾的。偏生他们进周府的时候,老爷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宁爷分配。

渝哥儿见鲤鱼不吃小黄瓜,并且甩着尾巴游远了,急的他两条小胳膊都伸进水里,整个袖子都湿了。

秋花见人不回话了,旋了一个白眼,去看小主子,谁知道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

“快来人啊!少爷掉水里了!”秋花提着裙角,一边喊一边朝里跑。

谢宁在书房看着,家里钱财自有林锦保管,除此外,最珍贵的就是书籍了,他得盯着些,不能叫粗手粗脚的损坏了,书房离得池塘远,没听见。

绿禾指着下人洒扫厅堂,第一个听到声音的,拔腿就朝池塘跑。

渝哥儿泡在清澈的鲤鱼池,两条小短腿蹬的灵活,追着池里的鲤鱼游来游去,俨然一条小肥鱼得了水。

秋叶不会水,傻傻站在池塘边上,朝渝哥儿喊:“少爷快回来,少爷快回来啊……”

绿禾是看着渝哥儿长大的,在南渔没少跟着谢宁带渝哥儿游水,但是娃娃下水,总是要盯着才放心的。

绿禾跑过去,拍了拍手召唤,“渝哥儿,快游回来。”

她的话,渝哥儿还是听得,小娃娃睁着大眼睛从水里露出头来,小嘴儿一撅,吐了一口水,嗲嗲声说:“鱼鱼……”

“年爷来了!快过来……”绿禾吓他,周寂年在府衙忙呢。

渝哥儿朝她游近了些,但是还是不欲上岸。

绿禾直接踩进池子碎石岸上,把渝哥儿捞了起来,渝哥儿衣服里兜满了水,鼓鼓囊囊的,悬在空中后,身上的水哗啦啦往下洒,像个漏水的小河豚。

绿禾就这样举着渝哥儿回房间换衣裳,谢宁得了消息赶来,见儿子赤着小身板,肉嘟嘟坐在床铺上。

渝哥儿跪起来爬了两步,朝谢宁喊:“爹爹!”

绿禾翻了渝哥儿的小衣裳出来,谢宁接过,对绿禾说:“裙子都湿了,去换身衣服到书房看着些。”

“是。”绿禾踩着湿透的布鞋,出了渝哥儿的房间,却没有朝自己的屋子去。

绿禾就这样穿着湿裙子,叫了秋花秋叶到跟前,伸了手指着两人说:“看来你俩是受不住闲的。”

秋花最是会说话,扁了嘴道委屈,“这一眨眼的事,绿禾姐姐,我真是没挪眼……”

秋叶是个闷葫芦,低着头没敢说话。

绿禾轻笑了一声,“原先指了你俩照看小少爷,就因为你俩这皮相,给了机会,你们没想把握,那就由你们罢。明日就将你二人发卖出去,今后再能不能入府为仆,全看你们造化了。”

“绿禾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姐姐饶了我这一回吧。”秋花吓坏了,这府门哪是那么好进的!出了周府,入个宅,那这辈子真就和富贵荣华没关系了。

“长相是爹娘给的,若是不努力只想靠脸,你这命也就这样了。”绿禾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回了自己屋子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