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随着方驰的助力和引导慢慢走下车, 被他牵着手,一步步走到师父师娘面前。
师娘从看见他下车的那一刻就湿了眼眶,扯着袖子擦了擦眼角, 老人的喜极而泣中带着藏不住的想念和心疼。
手被方驰轻轻握了一下, 林晓才反应过来, 红着眼睛喊了句:“师父,师娘。”
“可算是回来了!想死我们了!”师娘红着眼睛拉过林晓的胳膊,忙不迭地握着他的另一只手, 与老伴那只已经伸着等了很久的手交握在一起。
林有余攥着林晓的手重重晃了两下,一双浑目盲眼中也是老泪闪闪点点:“回来了就好,快进屋,好好歇歇!”
林晓点头答应着, 而知道这时候,站在一旁眼角挂着泪花, 却依旧笑吟吟地看着林晓和方驰的师娘,才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眼光下移,落到林晓始终被别人握在手心里的另一只手上,停两秒,目光又顺着那人肌肉线条流畅而优雅的手臂,慢慢挪到他脸上。
师娘乐呵呵地盯着方驰,仿佛在问——
大明星, 咋还舍不得撒手啦?
准确接收到来自长辈微笑凝视的方驰:“……”
啧……谁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
怎么这位师娘就这么耳聪目明呢?
紧接着,林晓手上忽然一空, 心跳也在瞬间不自觉地失重坠跌。
是方驰放开了他。
这边的手刚一放开, 师娘立刻握住了林晓,仿佛找回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师父师娘一边一个人站在林晓身边, 林有余笑着问道:“方……方队长也来了吧?快进屋坐坐,喝口水歇会儿,林晓第一次出门,有劳你照顾了!”
“林师傅您别客气,叫我方驰就行。”万年长骚方队长面对这老两口时,毫无痕迹地收起了一身浪荡气质,一双映照了斜阳余晖的桃花眼微微一弯,笑得温柔优雅含蓄多情,“人我给您二老送回来了,平平安安毫发无损,任务完成了我也就不多打扰了,留着时间给您一家三口好好聊聊吧,哦对,这是这次带林晓出门,特意给您二老带回来的一点小礼物,不贵重,所以您千万收下。”
说完将手中的礼盒递了过来,等林晓师娘接过道谢后,才微微颔首,退后一步。
“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果然,小林师傅惊奇于方驰竟然还特意准备了回程礼的细心和周到,更诧异他连门都不进直接就要走的打算,终是没忍住难言地冲动,轻声喊他一声:“方……驰哥!”
等的就是这一句。
方驰脚下一顿,佯装不知地“嗯?”了一声,“小林师傅还有事?”
林晓站在自家院门前,师父师娘还左右在侧,多余的挽留、越界的言词他一个字都不敢说,也不能说,迟疑片刻,用极为沉缓的语调问了一句:“你……还来吗?”
“来啊。”方驰顺势而道:“下站咱们飞新加坡,出发前我来接你,哦对了,飞国外的话需要先给你办护照,唔……等回头我安排小游带你去走流程,不麻烦,等咱们动身前应该刚好办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这些琐事林晓丝毫没有一点担忧,这么长时间以来,关于他的点滴事宜,方驰向来安排得妥帖有度。
林晓咬着嘴唇犹豫半秒,心中渐渐堆砌萌生出一丝孤勇,忽而抬起眼帘,将笔直的目光抛掷到面前人站定的方向,“我是说,休息这段时间……你还来吗?哦,其实不是别的原因,只不过你的肩颈和手腕最好还是能持续地进行理疗,要不然——”
说到最后,音量逐渐微弱。
林晓沉静温和的长到快二十岁,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口不对心的经历,他简直是略带笨拙地掩饰着内心的急切与不安,但毕竟经验不足,这时的欲盖弥彰反而适得其反,几乎被方驰在瞬间洞穿。
方队长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位置上,看着他清俊如画的眉目,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人要走了,而且归期已定,不过是间中再见的时间没有定数而已,但林晓却将“分离焦虑”直白而无法隐藏地表达了出来。
方驰心底倏然变得酸软,说不上的满足更多,还是疼惜更甚。
小林师傅看不清这个世界没有关系,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真切切地看清自己那颗早已怦然而动的心?
等不到方驰的回答,茫然和慌乱显而易见地从林晓神色之中流露出来。
“哎!人家方队长是个明星嘛,平时工作那么忙,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几天的休息时间,晓儿你……”盲人大多情绪敏感尖锐,林有余在片刻之后察觉到氛围中弥漫地诡异调调,立刻开口试图打个圆场。
“小林师傅说的对。”方驰忽然开口,笑着接续道:“我这糟心的肩颈和手腕确实不能中断理疗,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有空,好好巩固一下之前的治疗成果——”
而后,非常克己知礼地将问询目标转移到师父师娘身上,含笑问道:“所以,这几天可能还需要麻烦小林师傅多受累,您二老看……方便吗?”
林晓立刻:“我没问题的。”
师父:“???”
师娘:“???”
方驰内心:噗。
林晓这句抢白过于突兀,在脱口而出的同时自己就意识到了冒失和不妥,但话已成音,除了自己在心中欲哭无泪之外,解释都属于无用枉然。
好在师父师娘都是淳朴厚道的老人家,闻言也并未多心,稍稍错愕了一瞬后,林有余笑着说:“方队长客气啦,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晓儿跟你签了合同,这都是应当应分的事情,那什么……看你的时间,有空就过来,到时候我把店关了,让晓儿单独给你做,保证没人瞧见!”
晓儿……原来师父师娘平日私下都是这样称呼小林师傅的,舌尖稍稍向上一碗,“晓”和“儿”这两个字在齿间滚落一番,带着北方人特有的儿化口音,有说不出的柔和活泼。
听上去就令人身心愉悦。
“行。”方驰微笑,满口答应下来,谦逊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亲自上门,不过要是时间上安排不开的话……”方驰顿了顿,笑着问道:“能不能让我助理过来,把小林师傅接到我那,最多一两晚,做完一次理疗就把人给您送回来,行吗?”
这可真的是——是服务上门,温暖客户心啊!
之前拍着胸口将保证的话说得太早的小林师傅内心不禁泪流满面。
直接跟我爸妈要人?
驰哥你可以的!
对于内情毫无所知的老林师傅:“行啊没问题!什么时候过来提前打个电话,晓儿也能早点准备,就是又要借住在你那的话,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得到老林师傅首肯的方队长心情异常愉悦,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好姑爷”面对“老岳丈”时的恭谦笑意,虽然“老岳丈”目不能视,但丝毫不影响方队笑得帅气灿烂,“是辛苦小林师傅替我费心了。”
有苦难言小林师傅:“……”
您真是客气了呢。
此行目的圆满达成,言尽于此无需累述,方驰笑着与这家人告别,转身上车。
一直等车子驶离胡同尽头,一家三口才慢慢相扶着进了院门,往家里走。
饶是林有余这般不爱与人逶迤客套的人,回想与方驰相交的这匆匆两面中对方的言谈行止,都忍不住感慨称赞道:“这个方队长可真是一点明星大腕的架子都没有,年纪轻轻礼数周全,说话也和气,真是难得啊!”
师娘拎着方驰送的礼盒走在另一边,笑呵呵地接话道:“还真是,这孩子不仅人规矩,长得也是真好,虽然是个唱歌的,但是比好些个演电视的明星长得都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未语先带三分笑,真是俊!”
林晓夹在师父师娘中间,微垂着头,嘴角止不住地偷偷上翘,却故意疑声问道:“驰哥……长得好?”
“那不可的!”三个人之间唯一看得见的师娘给出肯定答案,随后又十分惊奇地问林晓:“晓儿……你喊他什么,哥?”
“呃……”林晓一时嘴快,被问到才反应过来,轻声说:“就……跟着他们那个乐队的成员这么叫的,他之前也跟我说不用太客气,喊哥就行……”
“这么说这人还真是随和……”三人走到正屋门口,师娘推开门让爷俩先进屋,转开话茬,“快陪你爸好好说说话,我去给你们炒几个菜,晓儿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你爸每天晚上喝酒都快尝不出滋味了!”
林晓抿着嘴笑,并不答话,扶着师父在沙发上坐下,林有余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笑着问他:“怎么着儿子,出门一趟历练了,晚上陪爸喝点儿?”
林晓清澈的眼瞳中溢出柔和沉静的笑意,眼尾微微一弯,笑着答应:“行!”
……
方驰和小游从林晓家门口离开,重新驶入城市主干路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堵车又堵心的晚高峰也终于过去。
车子开上中环线,一路往方驰住所的方向疾驰,方驰按下半截车窗,夜风轻柔,褪去了白天里的湿热的暑气,顺着车窗缝隙吹在脸上,微凉而惬意。方驰将头斜靠在椅背上,一双桃花眼半阖着,道路两旁的路灯和霓虹光影汇聚成一道明亮而瑰丽的流光,照在他俊朗的侧脸上,使他整个人沉陷在一种疲惫倦意的温柔之中。
小游开着车也不忘时刻关注自家艺人,赶上一个红灯时,问方驰:“驰哥晚上吃什么,我去餐厅打包还是给你在家做点?”
“不用麻烦了。”方驰的声音也带着懒洋洋的疲倦,“折腾了一天,你早点回去休息,这两天没别的工作安排,给你放假。”
“行,谢谢驰哥!”小游嘿嘿一笑,“不过你什么时候需要出门的话,就给我打电话说一声,小游司机随叫随到!”
“不用。”方驰调整了一下身姿,找了一个更为舒服的角度靠着,“这两天我哪也不去,就想在家补觉,所以踏实待着你的。”
“嗯?小林师傅那也不去了吗?”
方驰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了一下,没回答。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要讲究频率和时机而已。
小游自顾纳闷:“说起来……我有一点是真不太明白啊,既然驰哥你这肩颈和手腕还需要坚持理疗,为什么不直接带小林师傅一起回去啊,那多方便,再说现在虽然是回来休整一段时间,不过你们的合同里可没写着中途休息时间合同关系暂时解除啊?”
方驰撩起眼皮,目光极轻地看他一眼,轻笑道:“带回来,然后呢?我在家休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陪着,我需要临时出门的时候,他就自己在家等着,合着里外里他都得围着我一个人打转?”
小游干笑两声:“那、那不是挺好嘛!”
“扯淡。”方驰重新闭上眼睛,嗤道:“而且,你未免看轻小林师傅了。”
“不不不……不敢啊我。”小游笑着忙不迭地找补:“那可是驰哥你的特聘私人按摩师,按理说行政等级比我这个生活助理还要高,我哪敢造次!”
方驰勾了下嘴角,没说话。
小游如何定义他和林晓的关系,方驰并不是非常在乎,但是有一点,就像他刚才说的,无论是谁,无论两人之间是何种相处的模式状态,他都不能允许别人对林晓有半分有意或是无意的轻视。
他喜欢的那个人,身上有着最为沉静柔和的性情,骨子里都刻着最为纯粹温暖的品质,哪怕在他身上有着异于常人且无法弥补的遗憾,但是这都不妨碍他拥有独立自主、完整无暇的人格。
他不应该、不能够、也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物。
不被爱着的人才会被无意间忽视,他方驰第一次喜欢的人,又如此珍视看重,凭什么只能在空荡的房间中,委屈地等着别人来给个眼神?
小林师傅应该肆意拥有自摆布支配自己生活和人生的权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出去走走,他就陪着,想回家与父母共享天伦,他便将人妥帖安稳地送到门口,甚至小林师傅如果怀念那间按摩店中客人的称誉和赞扬,也完全没有问题,他自己就是顾客中的一员,想按摩理疗,规规矩矩地进门,做完后安安分分地报卡号就行了。
在方驰这里,林晓是自由且独立的。
他不想要一方甘之如饴的付出。
他要一场两人双向而驰的奔赴。
车子在方驰公寓的地下车库停稳,方驰没让小游下车,自己开后备箱取了两个行李箱后,摆摆手把人打发走了。
回到家,行李箱随意推到客厅角落,方驰直接扎进浴室,洗澡换衣服,而后将自己扔进久违的熟悉大床之中,睡了个天昏地暗。
城市另一边的老城区里,那间按摩店后院,亮着温馨暖黄的灯光。
林晓一家三人稳坐在餐桌边上,桌上摆着几道冷盘热炒,还有他一道从小就爱吃的清炖蘑菇鸡,林晓面前摆着碗筷,手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白瓷酒盅。
想来是因为儿子回来心里高兴,林有余今晚多喝了几盅,林晓生性安静,从小到大似乎就没经历过所谓少年叛逆期,抽烟喝酒这种事更是从来不曾沾染,今晚却破例陪着师父喝了好几盅白酒,此时温润如玉的白净脸颊上,已然泛起浅淡的酡红。
林有余拍了拍林晓肩膀,十分笑意中带着七分醉态:“真是出息了,出去走了一遭回来,酒量都练出来了——来,再倒点儿!”
林晓眼底浮动着一层湿润的水汽,趁得双眸愈发明亮水润,宛若沾染着清澈水珠的黑曜石,闻言轻声笑道:“别了吧爸,喝不少了,再喝我真要趴桌子了。”
“哪至于啊!”林有余抬抬下巴示意自己老伴:“师娘赏脸再给我们爷俩续上点儿?”
“行,最后一杯啊!”师娘起身倒酒,而后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林晓的脚腕。
林晓瞬间心领神会,端起酒杯放在唇边,伸出舌尖缓缓一探——
心中顿时哭笑不得。
师娘心疼儿子,又不想扰了老伴的兴致,于是乎,给师父倒了一个满盅,而林晓的酒盅里,却只有浅浅的一个酒底。
林晓薄醉微醺,不知是酒热,还是情暖,心中止不住地泛起密密实实层层温意。
一顿团圆饭,边喝边聊,自家人之间总有说不完的体己话,到最后离席的时候,师父早已经脚下打飘,是师娘和林晓合力架着,才勉强把他搭到了床上,随意一躺,立刻睡了。
师父睡后林晓想帮师娘收拾这一桌狼藉,师娘却扶着步履同样蹒跚虚浮的林晓走到对屋,强迫他安顿躺好,说是在外面飘了那么长时间,刚回到家只管歇着,什么事都用不着他做。
林晓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没力气再去厢房的洗浴间重新洗漱,将身上的薄毯向上拽了拽,鼻端闻着家里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回家真好,有爸妈真好。
眼睛闭上,嘴角浅浅的笑痕却从未消弭。
第二天一早,林晓在透窗而入的晨曦之中睁开眼睛,伸手摸到放在枕边的手机,戳了戳屏幕,将听筒放到耳边,听见手机语音提示现在已经是清晨七点半后,摸索着从床上起身。
对屋静悄悄的,不知道师父师娘是出门了还是压根还没起床,晨起时分空气湿寒,林晓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到院里的洗浴间刷牙洗脸,想了想,拽着袖子闻了闻身上残留的酒味,还是脱了衣服又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又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他今天想去店里营业,要是让客人闻到残存的酒气,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
昨天方驰是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会坚持来按摩理疗的吧?
说不上是什么心理,暗藏旖旎也好,欲拒还迎也罢,但终归是刻意为之——他舍不得放弃维持着在方驰心里那份突如意来的,也让他诚惶诚恐的好感度。
对于那样一分蛰伏深藏的情意,他不能也不敢反馈过多,但这份好印象,却是现在自己还能给得起的。
上午八点半左右,店里开始陆续上客。
相熟的客人乍一看见林晓,俱是又惊又喜,简单交谈过后,林晓终于洞悉了这段时间师父师娘是如何向外界解释自己的行踪的。
——大老板的私家理疗师,签了保密合同的那种!
林晓失笑,心说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浓绿成荫。
重新站在家里的按摩床边上,林晓很快找回对于曾经生活痕迹的熟悉感。
然而,按摩店的门开了又关,门口挂件传来了“欢迎光临”声周而复始,这一天,从早晨到傍晚,他却没能等来那位曾经“擂大鼓”的张先生。
晚上九点多,师娘从后院走进店里,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厅,又瞧了瞧坐在沙发上,不是面向店门方向发呆的林晓,问道:“儿子,这个点应该没人了,还不关门呢?”
林晓恍然回神,怔然开口问道:“师娘,几点了?”
“快十点了,关了吧。”
“还、还早呢……”林晓抿了抿嘴角,轻声说:“您和师父先睡吧,我……再等等。”
“不用这么熬着啊!”师娘心疼,跛着步子走到他身边坐下,劝他道:“知道你心思细,总想着趁现在多挣点钱,给我和你爸换个住处,也给咱家换个门市,不过我俩岁数大了,在老房子这边住了一辈子,早习惯了,而且——”
师娘笑着拍拍林晓的手背,无不感叹道:“你签的那个合同,那么高的聘用服务费,别说换个门市,就是在市中心买幢别墅都够了,所以啊,不用这么拼……”
“那些钱是留着给您和我爸养老的,我不要。”林晓笑着说,“换房子也好,买门店也好,我再赚,而且要是明年我真能再考上大学,就算学费上有减免政策,但几年下来开销也不少,所以趁着现在多攒一点,到时候负担也能轻一些。”
“哎……”师娘握着林晓的手沉默半晌,看着眼前这个在身边长了快二十年的少年,半是慰足半是酸楚地长叹一声,“你说我和你爸到底是个什么命呢,说好吧,一个盲一个瘸,合一起才念个‘人’,说不好吧……又偏偏让我们赶上了你……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
林晓心念转动,无言地握紧了师娘的手。
这是他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虽是身如浮萍飘絮,但在人世里滚过一遭,这个家,这间按摩店,这老两口,就是他永远的根。
他岂能辜负?
等了一整天,方驰不见人影,最后林晓挨不住师娘苦口婆心地劝,还是关了店门,和她一起回了后院。
夜阑影深,夏虫啾鸣,林晓躺在自己的床上,疲惫辗转,明明困意已浓,却就是闭不上眼睛,睡不着。
回到家里,回归原来的生活模式,按道理来说,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熟悉无比惬意自得的存在,但是在店里休息的间隙,或是在这样重新躺在自己房间的深夜里,他忽然觉得,身边似乎总有一块缺失的空白地带,填不满,补不齐。
而潜意识非常清晰明确地告诉他说,这个位置,姓方名驰。
之前他哪里会料想,不过是才分开短短一天时间,他竟然开始有些不习惯了。
长夜无声,星河寂寥,这一晚,始终惴惴不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