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非常缱绻的一吻,温柔至极、漫长至极。
樊渊慢慢退开,看着顾炀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模样,轻声问他:
“饱了吗?”
顾炀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依旧干瘪瘪的,在此时还非常应景的哀鸣一声。
樊渊也听到了,不等顾炀说话,又低下头去亲吻他。
这一次可不再是之前的温柔细雨能够比较的,顾炀整个人都被控制住,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顾炀的大脑因为缺氧而发晕,樊渊才放开他,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他:
“这次呢?吃饱了吗?”
顾炀呼吸还不平稳,双手攀着樊渊的手臂,点了点头。
樊渊不信,又问了他一遍:
“真饱了?说实话。”
顾炀侧开头,藏在发丝下的耳朵若隐若现,掩盖不住耳朵上的薄红。
“七、七分饱。”
听了这话,樊渊也有点惊讶,他双手撑在顾炀身后的桌子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炀,声音压低:
“这么贪吃?”
顾炀听了只觉得羞窘,抬手就去推樊渊的胸膛。
“不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啊!反正只是梦境而已,饿就饿了!不一定会死!”
说着顾炀就要从桌子上跳下去,被樊渊拦住重新按倒在桌子上。
“我怎么会让你饿肚子?”
紧接着樊渊就将顾炀好好喂食了一次,直到顾炀趁着呼吸的间隙喊着吃撑了才肯放开他。
樊渊退开后,顾炀还软倒在桌子上,脑袋里乱糟糟的,甚至还在想这桌子质量不错,两个人躺在上面都没有事。
等顾炀呼吸平稳后,樊渊才拽着他下来,牵着顾炀的手,只一步,就带着他出现在了一处巨大的天然温泉边。
他伸手撩了下顾炀乱糟糟的长发,推着顾炀的后背往前面走了一点。
“脏兮兮的,下去洗洗。”
顾炀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见樊渊主动转过身背对着他,立刻脱了身上他也觉得穿着万分难受的破烂囚服,钻进到温泉里。
温泉的水热度刚好,将顾炀走了一路的疲惫彻底缓解,他伸展手臂慢慢往身上撩着水,舒服的趴在了温泉的边缘。
樊渊转身,看到了顾炀露在外面的脊背。
那脊背上描绘着一朵巨大的九瓣莲,樊渊作为这个梦境世界的魔王,许多东西都是自然出现在脑海里的,相比起一无所知的顾炀,樊渊几乎掌握这个梦境世界的一切知识,包括顾炀后背上那朵巨大的九瓣莲的来历。
这九瓣莲是圣教的标志,圣教是与魔族誓死不休的一方教廷,顾炀在这个梦境世界的身份绝对不仅仅是低级魔物那么简单。
但这又如何。
左右不过是一次梦境之旅罢了。
顾炀泡完澡转身,看到樊渊仍旧背对着他站着,脊背笔直,一身黑发长袍意外的适合樊渊。
温泉池边不知何时摆放好了一套崭新的红袍,顾炀从水里走出来,身上的水珠自动蒸发干净。
顾炀看到樊渊刚刚收回去的手势,知道这水珠蒸发是樊渊做的。
他扯开长袍,挑着里衣穿上了,对着复杂的外袍却有些为难。
樊渊恰好在这时转身,帮着顾炀把外袍穿好,伸手搭在顾炀的长发上,长发也立刻被烘干。
顾炀扯了扯身上的长袍,有点不自在,他又去扯樊渊的袖子。
“我们两个现在好像古代人。”
樊渊勾了下嘴角:“古代人可没有你这么笨,衣服都不会穿。”
说着樊渊牵起顾炀的手,带着他一步回到了之前的寝殿。
顾炀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鲜,四处乱转,没转两圈,又被樊渊抓过来按在了镜子前。
樊渊拿过梳子帮顾炀一点点的梳理好一头长发,末了给顾炀束高,还佩戴了一顶好看的玉冠。
顾炀对头顶的玉冠没什么兴趣,他转身扑向樊渊,撞到樊渊身上,捏起樊渊的一缕头发与他自己的一缕头发系上。
“你看,这就是古代的结发了吧?”
樊渊低头盯着两缕系在一起的发丝看了许久,垂下的眼帘里,红光一闪而逝。
他突然问顾炀:
“你想看看魔界吗?”
顾炀使劲点头:
“想啊!当然想啊!这可是小说里才有的地方!真没想到有一天能够亲眼见到!”
樊渊没有解开两个人系在一起的发丝,而是直接牵着顾炀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只一步,空间就快速转变,樊渊已经带着顾炀来到了魔殿外。
顾炀对樊渊这一手缩地成寸的能力大感惊奇,眼睛看向樊渊时全是崇拜的光。
“樊渊,你太厉害了!”
樊渊神情不变,带着顾炀又走了一步,来到了漫无人烟的魔界深处。
“我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依托于你。”
顾炀被魔界深处的景象所震撼,一时没有注意樊渊说了什么,樊渊也不在意。
传说中的魔界并没有什么奢靡繁华的景象,所到之处尽是荒凉,宛如沉寂的荒漠。
这土地是焦黑的,鲜少有植物,偶尔有几棵枝丫光秃的枯树,或是腐烂遍地的荆棘。
天幕永远是一片漆黑,只有一轮血月,半颗星辰也无,永不见天日。
“魔界是永夜,没有白日。”
樊渊看着夜幕上的血月对顾炀说着。
顾炀却不觉的这样的荒芜难看,反而有种异域的美。
他拉着樊渊在遍布荆棘的焦土上来回乱逛,说着一些没有意义的闲聊。
“永夜也不错啊,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永远也不用担心太阳会升起来。”
他们在魔界的深处散步,在樊渊周围三米远处,有不敢靠近的超低阶魔物们发出贪婪的嘶吼,它们是魔界最下等的生物,没有理智,只有吞噬的本能,他们惧怕着樊渊的同时也觊觎着顾炀的血肉。
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四周亮如灯泡,显眼到不行。
偏偏顾炀对这些红灯泡视而不见,对周遭的嘶吼也恍若未闻,他拉着樊渊的手到处乱窜,面上一丝害怕也没有。
樊渊忍不住停了下来,顾炀发现他拽不动樊渊了,这才转头疑惑的看向他:
“怎么不继续走了?”
樊渊侧头示意了一下周遭越聚越多的超低阶魔物们:
“你不害怕吗?”
顾炀理所当然的看向樊渊:
“有你在啊,有什么可怕的,再说……”
说到一半,顾炀突然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指尖抬起,打了个转,空中亮起数道白光,白光形成锋利的箭羽,向周边刺去,一时之间,周遭尽是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
直到惨叫声彻底停了下来,顾炀才放下手,又拽了拽樊渊的手。
“我发现我吃饱之后,也能有点能力,还、还是因为你的功劳。”
樊渊深深看了顾炀一眼,这才挪动脚步,被顾炀拽走,继续在这荒凉的魔界深处乱晃,只是这一回,樊渊微勾的嘴角就没再收回过。
顾炀走得毫无目的,就是拽着樊渊乱晃,似乎只要樊渊在,就是这贫瘠的焦土也能游玩出万分的乐趣。
直到他看到了一朵开在焦土中的花,那花模样类似蔷薇,花冠却比蔷薇大上一圈,长在荆棘的枝头,独自绽放着。
这鲜红的花,在贫瘠的魔界里分外显眼。
顾炀松开拽着樊渊的手,跑过去踮起脚尖把这朵花小心翼翼的摘了下来。
樊渊没有跟上去,他摊开被顾炀松开的掌心看了看,手上属于顾炀的温度正在快速流逝,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直都不喜,只是此时这种不喜似乎被放大了。
顾炀捧着硕大的花冠走过来,重新拉起樊渊的手,摊开樊渊的五指,将花朵放在了樊渊的掌心。
却不想这鲜艳、娇美的花朵在接触到樊渊的掌心之后,立刻枯萎、腐烂成了一坨烂泥,烂泥散发出腐朽的臭味,再也不见之前的美丽芬芳。
樊渊垂眸看着手心里的烂泥,眸光微冷。
顾炀是万万没想到樊渊还有这种暗黑属性,他立刻把樊渊手心里的烂泥拍掉,揪起自己的衣袍一角帮樊渊把手心擦干净,也不管新换的衣袍沾上了一块显眼的脏污。
紧接着,顾炀就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了樊渊的手心里。
他抬头看向樊渊,翘起嘴角笑得很乖:
“还是别看花了,看我吧,我比花好看,还不会坏。”
樊渊干脆收紧五指,掐着顾炀的下巴让他抬头,同时他低头逐渐靠近顾炀,黑眸慢慢在顾炀的脸上探寻,像是观察,又像是打量。
顾炀顺从的抬起下巴,双唇微张,是已经习惯了樊渊的等待姿势。
樊渊眼帘半垂,掩住瞳孔中的红光,看着顾炀,像是恍然大悟:
“顾炀,你不会坏啊。”
魔族,向来是按照本性活着的生物,越是高阶的魔物智慧越高、有着类似人的自制力。
可说到底,他们根本不是人。
对于魔族来说,越爱的东西,越想毁掉,越想弄坏。
这种强大、可怕的占有欲,越是高阶的魔族,越是强烈。
樊渊在这梦境世界中背负着魔王的设定,他的力量越强大、欲望就越强大。
他到底有多想弄坏顾炀,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樊渊话音落下,缓缓低头。
顾炀以为这会是狂风骤雨般的一吻,他都已经做好了被咬破嘴角的心理准备了。
结果樊渊只是轻轻亲了下他的唇角,贴着他的唇轻声说:
“顾炀,你知道,我有多想弄坏你吗?你并不是不会坏,只是我舍不得。”
顾炀睫羽微颤,抬眸看着樊渊,嘴唇张合,似乎有万千话语想要说,最终又归于沉寂。
樊渊松开顾炀的下巴,手落下的时候划过顾炀的衣袍,顾炀袍角之前帮樊渊擦手而留下的脏污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无法忍受任何人伤害你,就算是我也不行。”
说着樊渊向后退了一步,顾炀却不给他退后的机会,大步迈上前,双腿用力一跳,扑到樊渊身上,手手脚脚的缠上去,用自己的脑袋使劲蹭樊渊的下巴,蹭得头顶的玉冠也歪了,头发也乱了。
“樊渊,你傻吗?想亲就亲,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顾炀说话故意粗声粗气的,将两个人之前奇妙的气氛破坏干净。
他伸手去拽樊渊的长发,凑近樊渊的唇边主动贴上去。
“你别忘了,我现在是靠什么活着的。”
永夜的天空上只有一轮如勾的血月,这魔界苍凉、焦土下遍布尸骨,荆棘长满各个角落。
凉风吹过,顾炀松散的发丝被吹拂过脸颊边,他有些走神,看着头顶的血月,一时混乱了记忆。
辨不清这到底是金手指造就的瑰丽梦境,还是属于他和樊渊的前世今生。
如果真有这样的前世今生,似乎也不错。
他和樊渊就该年年岁岁、生生世世、千年万年的纠缠在一起,永不分离。
顾炀主动挑衅的后果就是他被樊渊给亲晕了,樊渊抱着晕在他怀里的顾炀,低头轻轻用下巴蹭了蹭顾炀的额头,带着他几步走回到寝殿。
一进到寝殿,樊渊就发现殿门口等着一个人,应该说是等着一只高阶魔物。
这魔殿内的等级分明、职位繁杂,等在殿门口的这只是个高职位的魔物。
他看到樊渊抱着顾炀回来,面上闪过一丝不赞同,却没有明说,只是低头跪在地上,用没有起伏的音调叙述他的来意。
“禀魔王,近日圣教动作频繁,正在召集人手扬言要将魔族一网打尽,经调查,如今魔殿内已经混入了圣教的卧底。”
这高阶魔物这么说的时候,抬起头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被樊渊抱在怀里熟睡的顾炀,暗指圣教的卧底很大可能就是顾炀,只有顾炀是最近来到魔殿的,并且一到魔殿就引起了他们冷漠的魔王的注意力。
樊渊对这高阶魔物视而不见,只是小心翼翼的把顾炀放在床上,紧接着自己也躺在了一旁。
高阶魔物等了又等,等不到樊渊的一声指使,只能沉默离开。
向来冷血残暴的魔王因为一个低阶魔物完全变了个样,甚至让冷若寒冬的魔殿暖如春日,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可是近几日魔殿内的魔物们却知道这并不是玩笑,他们的魔王真的为了一个低阶魔物玩起了从起君王不早朝的把戏。
自顾炀来到这里后,樊渊日日带着顾炀到处乱逛,两个人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魔界上上下下游玩了个遍。
说是游玩也不够确切,因为魔界也就那样,永夜、血月、焦土。
他们总是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散步,往往散着散着就变成了靠在某个角落亲吻。
樊渊说到做到,从没有让顾炀饿到,哪里是饿到,简直是把顾炀喂养的太好了,每次都是顾炀喊着不吃了不吃了,才会被樊渊放开。
他们在这梦境世界玩得不亦乐乎,浑不在意外界的言论,直到一日,魔王的魔王印丢了,魔殿彻底乱了起来。
所有高阶魔物们都来到了魔殿内齐聚一堂,共同商讨着关于魔王印的下落。
他们怀疑的目光直指和樊渊一起坐在王座上的顾炀,眼神中的恶意毫不掩饰。
顾炀被这么多双恶毒的眼睛盯着,无聊的打了个小哈欠,歪头靠在了樊渊的肩膀上。
樊渊斜倚着王座一边的扶手,一条腿单膝踩在王座上,一条腿落在地上,顾炀就坐在他的腿边,背靠着樊渊曲起的腿,脑袋枕着樊渊的肩膀。
两个人都对魔王印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兴趣。
底下的高阶魔物们已经吵成一团,魔王印对于魔族和整个魔殿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拥有魔王印,就可以无伤穿过魔界外的血海深渊,直接抵达到魔界的内部,如果圣教拿走了魔王印,就可以直接举兵攻打进魔殿。
几个职位高的魔物再也等不了了,齐齐上前指控顾炀,认为顾炀就是圣教派过来的尖细,要求魔王立刻将顾炀抓住,压进炼狱监牢严刑审判。
樊渊指尖把玩着顾炀的一缕黑发,对下面那些乱糟糟的言论充耳不闻。
顾炀仰头看向樊渊,勾了下樊渊的手指:
“他们要你把我抓起来呢。”
樊渊轻轻扯了下顾炀的发丝,让顾炀靠近他,伸手扣住顾炀的后颈轻捏,嘴角勾起一点。
“抓住了。”
顾炀被樊渊逗笑了,抓了一缕发丝去挠樊渊的脖子,两个人在高高的王座上笑闹一团,将王座下的高阶魔物们气了个半死。
大魔王樊渊对魔王印的失踪无动于衷,高阶魔物们干着急却没有个主心骨,这件事就这么被拖延了下去。
夜里,顾炀在睡梦中被饿醒了。
他临睡前刚刚被樊渊喂饱,没想到半夜又饿醒了。
这几日顾炀发现他越来越能吃了,却不好意思说,毕竟他现在的食物实在难以启齿。
顾炀醒过来就捧着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静静忍耐着,谁知肚子的哀鸣声越来越大,樊渊还是醒了。
樊渊也没睁眼,直接伸手把顾炀拽了过去。
被子重新蒙在了两个人的头顶,这自从顾炀到来后就暖如春日的魔殿,温度越来越高,逐渐从春日的温暖跨进了夏日的炙热。
魔王巨大的床铺上,厚重的绸被下似乎藏了两只不知安分的兔子,永夜的魔界不知天明,许久这动静才消停下来。
被子被重新拉了下来,露出顾炀闷红的脸和布满汗水的额头。
樊渊伸手要帮顾炀把汗水擦干净,顾炀双眼紧闭似乎累极,在感受到樊渊指尖的温度后,浑身向后瑟缩一下,嘴里呢喃着:
“不吃了不吃了,好撑了,真的吃不下了。”
顾炀后退,樊渊就靠过去,按着顾炀的肩膀帮他把额头的汗水擦干净,末了贴在顾炀饿耳边:
“不过是个深吻而已,就能让你吃撑?”
顾炀这才睁开眼睛,眼尾通红一片,看向樊渊的视线带着无法掩藏的羞赧和无奈。
“你这是简单的深……么,我都快断气了!”
樊渊揽着顾炀轻拍他的后背:
“是你太笨了,这么久了也学不会呼吸。”
顾炀每次吃饱了就开始推拒樊渊,下一次饿了又会主动靠上去。
樊渊由着顾炀来来去去,总归也跑不出他的视线。
两个人在这梦境世界仿佛度假一般,直到一日魔殿内警钟长鸣。
圣教带着大军直接出现在了魔界内部,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魔殿攻打过来。
魔族们慌成一团,高阶魔物纷纷带兵出去迎战。
整个魔殿也跟着乱作一团,偏偏樊渊和顾炀还事不关己的窝在王座上闲聊。
“你这梦境倒是复杂。”樊渊一下又一下轻轻顺着顾炀的长发,漫不经心的说着。
顾炀窝在樊渊怀里看着底下乱糟糟的魔族大军,也觉得稀奇。
“你不管他们吗?他们要出去和那什么圣教打仗了,那圣教的人居然长着白色的翅膀,好像天使啊。”
樊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幻象而已,何必浪费力气。”
顾炀一想也是,就窝在樊渊怀里一起看戏。
来回路过的魔族看到他们的魔王直到此时还如此模样,彻底失望,看向顾炀的视线也充满了怨毒。
无人带领的魔族大军很快被圣教的教徒们打得溃不成军,步步后退,最终被逼进了魔殿中心。
王座下厮杀一片,鲜血迸溅的到处都是,王座上的两人温馨缱绻,目无他人。
直到一名圣教教徒的血溅到了顾炀的脸颊上,鲜红的一滴血液顺着顾炀的脸颊慢慢滑落,拉出长长的一条血线。
樊渊黑眸微眯,里面红光渐渐浮现。
“你的脸被弄脏了。”
顾炀没当回事,抬手要擦,被樊渊握住了手腕。
樊渊从怀里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的擦干净顾炀脸颊上的血,随后那手帕在樊渊的手掌心焚烧殆尽。
顾炀仰着头让樊渊擦脸颊,视线好奇的看着樊渊的眼眸,此时樊渊的眼眸正被一片血色慢慢浸染,直到黑色消失,只余血红,血红深处,是从血海中挣脱出来的暴虐和残酷。
偏偏顾炀对此毫无惧意,他伸出指尖点了点樊渊的眼角,由衷的赞赏着:
“樊渊,原来你的眼睛变红了也这么好看。”
樊渊听了顾炀的夸奖,更加靠近顾炀,方便顾炀能够在更近的距离观察他的眼睛。
“是吗,好看就多看看。”
顾炀还真就仔细的盯着看,两个人认真的对视,眼眸中只有彼此。
刚刚将血液溅到顾炀脸颊上的圣教徒,早已换成了风中的尘埃。
直到一声冷嗤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视:
“没想到我圣教派出去的小奸细,还真能让向来冷血无情的魔王大人沉迷至此。”
顾炀听了这话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去。
王座下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魔族溃败一片,圣教教徒们聚拢在王座下气势十足。
一名高阶魔物对这场失败感到难以置信,越是如此,对顾炀的恨意就越是深刻。
他不再管那群圣教徒,直接飞扑上王座,想要夺了顾炀的小命。
可这魔物还未靠近王座一米,就在飞扑的过程中化成了一堆灰烬落在地上。
圣教领头看到这一幕,仰头大笑出声:
“魔王啊魔王,你居然已经为了这个低贱的小奸细,痴迷至此了吗?”
顾炀伸手指着自己,迟疑的问:
“你说的奸细,是我?”
顾炀只觉得一头雾水,他的人设不是什么低阶魔物吗?怎么还成了魔族奸细了呢?
这时一名高阶魔物从魔族阵营里走出来,慢慢走向圣教的阵营。
在走过去的途中,这魔物的外貌不停变换着,身后长出洁白的羽翼,脱下魔族黑色的外袍,露出里面纯白的圣教服饰。
这魔物在魔殿内可是个高职位的魔物,没想到他也是圣教藏进来的奸细。
他在走进圣教的阵营后,向顾炀招了招手。
“还不快点过来?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有什么作用,没想到你还挺有用的,要不是你牵扯住了魔王,我没准还偷不到这魔王印呢。”
顾炀听了这圣教教徒的话,更往后的倚靠进樊渊怀里。
“你神经病啊,叫我过去,我就得过去吗?”
背靠樊渊的顾炀可是胆子大的很,一点都不怕这群圣教徒。
被骂神经病的圣教徒脸色扭曲了一下,干脆一挥手,一道光笼罩在了顾炀身上,樊渊发现这光他阻挡不住,立刻去看怀里的顾炀。
“我看你是装魔物装上瘾了!”这圣教徒对着顾炀怒斥。
被光芒笼罩的顾炀周身开始变化,漆黑的发丝从发尾开始逐渐变得雪白,白色不断向上蔓延,最终将他全部的黑发染白,不仅是头发,就连顾炀的睫毛和瞳仁都变成了银白色,紧接着一双洁白的羽翼在顾炀的身后展开,白色的羽毛在两个人的身边飘落。
顾炀惊奇的回头看了看身后久违的大翅膀,挺开心的忽闪了两下。
“樊渊你看!我又长翅膀了,不过这次是白色的!”
樊渊伸手抚上顾炀的羽翼,顺着羽翼边缘一路按压到翅膀根部肩胛骨的位置。
“我看见了。”
翅膀根部被樊渊轻轻碰触着,久违的感觉让顾炀浑身都跟着抖了下。
这么久过去了,樊渊爱摸他翅膀根的毛病还是没变。
圣教徒满意的看着顾炀的变化,又命令顾炀过来。
“你还不过来!想背叛圣教吗?”
顾炀坐在樊渊怀里,伸手拉着自己一边洁白的翅膀研究,仔细挑选着,从翅膀内里拔了跟细软一些的羽毛下来,一拔下来立刻跟着疼得眯了下眼睛。
“好疼。”
紧接着他就把这根羽毛放到了樊渊的手心里:
“给你,黑色的羽毛有了,白色的也收藏一下。”
樊渊捏着羽毛的尾端,用绒毛搔了搔顾炀的脸颊:
“你傻吗?梦境里的东西也带不出去。”
顾炀愣了下,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我忘了。”
被忽视的圣教徒气得满脸通红,冲着顾炀咆哮:
“你聋了吗?”
顾炀这才掏了掏耳朵往下看,用特别随意、特别轻松的语气说:
“是啊,我叛变了。”
说完他一把抱住了樊渊的腰,把自己的脸颊挤到樊渊的怀里。
“你看不出来吗?我被大魔王的美色迷住了,不回你们那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圣教了。”
在顾炀主动扑进樊渊怀里后,他身后洁白的翅膀边缘慢慢出现了一点点漆黑的颜色。
樊渊盯着顾炀翅膀边缘的黑色,似乎看入了神。
“顾炀。”
听到樊渊叫他,顾炀抬头,刚一抬头,就被樊渊深深的吻住。
在兵荒马乱、遍布鲜血的魔殿中央,两个人坐在王座上旁若无人的亲吻。
随着亲吻的深入,顾炀身后洁白羽翼边缘的黑色,逐渐向中央靠拢,那黑色如同活物一般,慢慢将顾炀整个人笼罩其中。
圣洁的白色逐渐被黑色浸染,大魔王当着所有圣教教徒的面,将他们的教徒顾炀彻底拉入魔族,共同堕落。
顾炀晕头转向的被樊渊松开,双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漆黑的颜色。
他把脑袋砸在樊渊的胸口,似是而非的抱怨:
“完了,这下可真成了要靠吃爱意为生的魔物了。”
樊渊轻轻拂过顾炀黑色的羽翼:
“这样不好吗?我也不会饿到你。”
“比起白色,还是黑色更适合你。”
王座下的圣教徒们忍受不了了,挥舞着兵器扑了上来,在他们靠近王座半径一米的范围内后,纷纷化为灰烬,这一次连衣角都没有剩下一片,尽数消失在空气中,成为了无尽的尘埃。
整个魔殿突然成了一出默剧,不只是圣教徒们,就连那些魔族们,也纷纷如尘埃般飘散,紧接着魔殿开始剧烈的摇晃,无数石块、残垣掉落下来。
樊渊和顾炀仍旧依偎在王座上,顾炀用自己的黑色羽翼包裹住樊渊,安静的窝在他的怀里,看着不断掉落的石块,询问:
“这个梦境是不是要结束了?我们不从这里离开吗?”
樊渊低头轻吻顾炀的额头,颇觉可惜的说:
“是要结束了吧,反正都是梦境,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顾炀一想也是,窝在樊渊怀里就没动,砸向他们的石块都会在即将降落的时候碎成粉末,两个人的身上仍旧一尘不染。
他开着玩笑说:
“樊渊,如果这不是梦境,我们会随着这坍塌的魔殿一起死在这里,那可怎么办?”
樊渊听了,看着头顶几乎倒塌一半的魔殿顶部,轻声问顾炀:
“和我一起长眠在此,不好吗?”
顾炀撑着手臂起身,趴到樊渊的肩膀上,贴着樊渊的耳朵一字一顿十分郑重的说:
“求之不得。”
“轰——”
巍峨的宫殿彻底倒塌成了一片废土,这横亘了千万年时空的魔殿,在此时付之一炬。
樊渊家的小别墅内。
顾炀和樊渊同一时刻睁开眼睛,天已经微微亮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
大床上的两人纷纷转头,相视一笑。
“樊渊,你醒啦。”顾炀爬起来,趴到了樊渊的面前。
樊渊看着顾炀此时恢复正常人的模样,又想到昨晚漫长、真实的梦境,许久没有说话。
那些魔族血脉中强烈的占有欲、破坏欲,似乎在此时仍旧没有从樊渊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樊渊起身,直接压在了顾炀的后背上。
顾炀还趴着呢,突然就被樊渊压住了后背,他挣扎了一下,发现反抗不得。
“樊渊,你压着我干什么呀?”
樊渊把脸贴在顾炀的后颈,张嘴轻咬了一口。
“别动,让我这么呆一会儿。”
顾炀真就特别听话的不再动了,他趴在床上,指尖一下又一下的划着被子,说着:
“樊渊,我发现你留长发、穿古装、红色眼睛的时候也特别好看。”
樊渊的黑眸里从边缘开始慢慢染上红光,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将鼻尖贴在了顾炀的大动脉上轻嗅着。
顾炀的肚子在这时咕噜噜叫了一声:
“好饿啊。”
樊渊终于从顾炀身上起来,坐起身的同时把顾炀也拉了起来。
顾炀坐起来一回头,就看到了樊渊红透的眼睛。
“樊渊,你的眼睛……”
樊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顾炀拿过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递给樊渊。
“你的眼睛变红了,跟梦境里的一样,难道梦境里的某些人设被带到了现实里?”
顾炀猜测着,心里震惊万分,凑近樊渊去看他的眼睛。
谁知越凑近,他越觉得腹中饥饿。
顾炀恍惚的发现,似乎不只是樊渊的某些人设被从梦境里带了出来,就连他那个羞于启齿的人设也被带到了现实里。
肚子咕噜噜的哀鸣声大到两个人都听得见,樊渊扔开手机,红眸看向顾炀。
“饿了?”
顾炀点点头,抓着樊渊的衣襟向下拽了拽,凑到樊渊耳边特别小声的说:
“樊渊,喂饱我……”
樊渊顺势低头,红眸里是翻滚着的深沉欲念:
“遵命。”
带着大魔王设定的樊渊,埋进骨血里的克制被抛到了角落,血液里替换上了魔族的疯狂、占有、掌控、破坏,那些曾被压抑的、曾被克制的,都将在此刻迎来巨大的反噬。
顾炀还不知道他即将面对怎样一个樊渊,他只是在努力的填饱自己的肚子,视线偶尔飘过左手心,刚看到上涨的好感度,没等看清,就被樊渊攥紧双手控制在一起。
迷迷糊糊中,顾炀想着,刚才看到的好感度是多少?
48分。
一个梦境世界,将樊渊的好感度提高了3分。
床上的被子被两个人踢到了床尾,枕头边的火柴盒跟着掉在了地上。
盒子微微撞开一点,露出里面还剩下的五根火柴,火柴红色的顶部微微发光
在奇妙万分的童话世界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