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中,又是连着好几天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四处弥漫着水汽。
宣告着南城第三次入夏失败。
“下雨天好烦啊。”殷泉懒洋洋地坐在副驾驶,手指漫无目的地在车窗上比划着。
阚渊呈挑眉,看着他像小孩子一样的动作,没搭腔。
在分不清小卷毛是真抱怨还是随口说说时,他无师自通点亮了沉默是金这个技能。
“我带的班里有个小孩,画画不错,在他的作品里,那种对画的热爱十分浓烈,可惜,他妈妈昨天打电话到培训中心,说不让他来了,理由是:又不能靠画画考大学,就算考上美术学院,毕业后也不好找工作,何必浪费时间和学费!!”
“你说,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话里的不认同却是扑面而来。
他觉得,若是家里负担不起,困于现实,不学就不学了,不过多多少少留下一点遗憾。
但孩子所在之处是南城最有名的艺术培训中心。
学费从来不低。
能报名的,大部分家境都还不错。
这种中途退课的,殷泉实在很难理解。
阚渊呈听出他语气的迷惑和失落,想了想,斟酌了下语气慢慢说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留下遗憾,你是老师,你能做到的就是认真教他们。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别人的人生,自有该负担的人去负担!”
他这话冷血至极,引来了殷泉不忿的斜眼。阚渊呈耸肩,“我说得不对吗?没有人能成为救世主。若你心中介怀,可以成立专项基金,用于培养在画画一途上有天分,却又没有金钱做后盾的孩子。”
殷泉一愣,心里松快了一些。
笑眯眯地说道:“阚医生,你也不是那么冷血嘛。还是……挺有爱心的。”
阚渊呈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有爱心??
不过是懒得看他皱巴成一团的丑橘脸罢了。
算了算了,他要这么理解,也行!
阚渊呈没杠他,而是认真建议,“你若想做的话,就雇专业人员来负责这件事。”在他看来,委实没有必要为了这些小事太过耗费精力,让专业人才去做专业的事,解放自己的时间,才是合格的管理者。
殷泉点头,“等我回家,再查查资料。”
很快,车子到了艺术中心。
殷泉拉开门,正要下车,就被一道力量往回一拽,刚伸了一半的脚又缩了回去。
“干嘛?”他眼中写着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很整齐,没有不对的地方。
阚渊呈面瘫脸看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脸颊:“我帮你想了办法,你就没什么表示?”
殷泉余光瞟到车上的时间,还有六分钟就要上课了。他也顾不得矜持,嘟起嘴巴,迅速在阚渊呈脸上亲了一记,故意使坏留下一小块口水印。
转身就跑,溜得飞快。
阚渊呈拇指摁在脸上,擦了擦上面的口水。
轻笑着发微信:态度敷衍,不算。
***
阚渊呈发动车子,往学校开去。又是一年毕业季,他今天得回学校拍毕业照,拿毕业证,还得处理掉宿舍里的东西。
所有事弄完后,文克博提议大家吃顿散伙饭,顺便为胡栩送行。
胡栩买了明天的机票回老家继承家业,跟他爸一样,为成为牧场主而奋斗。文克博已经在实习公司转正了,目前从研发岗位轮岗到了销售。
在销售岗短短半个月,说话的水平那叫一个突飞猛进!总算摆脱了“脑子不好使”这个范畴。
“哎,八年啊,眨眼就过了,人生有多少个八年!”胡栩喝多了,不复往日的内敛沉静,变得话多起来,他半边身体压在文克博身上,手指哆哆嗦嗦,“阚渊呈,你是这个!”
他感慨了一些有的没的,突然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冲阚渊呈竖起大拇指。
“你不知道自己当初多讨人厌,明明是小地方来的,偏偏眼睛长头顶上,就觉得你自个儿最清高,最出淤泥而不染,咱们大家就是那池塘里的烂泥巴,你说说……摸着良心说,以前的你虚不虚伪?”
“别介意啊,他喝多了!”文克博赶紧掐胡栩的胳膊,结果胡栩一挣扎,两个人晃来晃去,差点抱一块摔地上去。
阚渊呈摇头,“他点评到位。”
他介意什么?
毕业季,不就是推心置腹的时候吗?那些好的,坏的,过了今天,都会成为回忆里的一部分,时日久了,想起来没准还会会心一笑。
“不过呢,你现在就特别好。一身臭毛病都改了,事业也干得红红火火。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已经比大部分人幸运了,要珍惜啊。”
胡栩眼神迷蒙,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想拍阚渊呈肩膀,结果估量错误,一下拍在反应不及时的文克博脑袋上。
文克博当即抱头一歪。
咬着牙“嘶——”了一声。
这踏马还是寝室那个最文弱的胡栩?这手劲儿也太大了吧,难道酒有力量buff加成吗?
但是,为什么受伤的还是他啊?
文克博嘴角抽搐,觉得自己太无辜了。
站稳了赶忙将胡栩扶到旁边沙发上去,免得他一个不小心,直接把自己给栽滚烫的火锅里。
他一点也不想在毕业前吃麻辣室友头啊。
喝醉了的人特别沉,阚渊呈也帮忙扶着,这短短几步路,累得两人额头冒汗。等把人扔到沙发上,阚渊呈跟他不约而同甩了下膀子。
相视一笑;“喝,今天不醉不归啊!”
周检听到这句,也大声笑道:“好,不醉不归!咱们得约好了,以后还得常常见面啊。”
说罢,他闷了一口白酒!
笑了笑,半真半假道:“胡栩说得对,你不知道咱们私下多羡慕你,这刚毕业,家庭事业都有了,简直人生赢家。”
阚渊呈挑眉,笑而不语。
等到聚会散场,其他三人都喝醉了,唯有酒量惊人的阚渊呈保持清醒。
他拨通了殷泉的电话。
清冽冷淡的声音一下变得磁性起来,略带几分撒娇:“小卷毛,你老公我喝醉了~~~”
半小时后。
殷泉带着两个保镖赶过来接人。
直接在附近酒店开了一间套房,叫徐嘉他们负责把人送过去。他先带着阚渊呈回家了。
阚渊呈半个身体靠在小卷毛身上。
熟悉的暖香萦绕在鼻尖四周,他深深吸了一口,勒在殷泉腰上的铁臂又紧了紧。
殷泉被勒得脚下顿了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柔声哄道:“乖,手松开一点点。”
“唔~”阚渊呈闷哼了一声,满身酒气,熏得殷泉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
殷泉咬了咬牙,忽略了刚才没站稳时,有一道力量托了他一下。
阚渊呈忍着笑,趴在殷泉肩膀上。
将卸下的大半力量收了回来,故意用醉醺醺的嘴巴去亲殷泉。
殷泉一边要扶着他往前走,一面要躲他的不老实。
气得在阚渊呈腰上狠狠拧了两下,“叫你喝醉!哼~”
阚渊呈被冷不丁地掐了一把,当即痛得面部失控,表情扭曲。
喏,小卷毛,你够狠!
结果小卷毛拧完他后,许是气消了点,又觉得不好意思,伸手在捏的那处轻轻揉了揉,边揉边用那种甜到勾引人的声音说:“我摸一摸就不痛了哦,乖!”
阚渊呈身体微不可查的僵了僵。
男人的腰是能轻易摸的吗?
他耳朵当即就红了,那儿还in了。
装醉想让小卷毛服侍的游戏彻底玩不下去。
阚渊呈伸手抓住他放在自己腰上的爪子,另一只手从殷泉腰间往上,挪到他肩膀处紧紧握着,在殷泉目瞪口呆下,步伐凌乱匆匆,带着他往停车位置快速走去。
殷泉傻呆呆的,被带着走了老远才回过神。
他被骗了!
这家伙根本就没醉,他就是故意欺负他。
“哎,走慢点,走慢点!”阚渊呈这会儿被撩拨得精.虫上脑,哪听得进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在想狠狠把他按在身下,酱样酿样!
瞥见阚渊呈往驾驶座走。
殷泉赶紧抱着他胳膊,拽住他:“你喝酒了不能开车!还记得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吗?”他把阚渊呈掀开,先一步拉开驾驶座车门,“今天我开。”
说罢,见阚渊呈还站在原地不动。
殷泉催促道:“上车啊,傻站着干什么!”
阚渊呈定定地看着他,许是过了半分钟,才沙哑着声音说道:“你说的,不许中途再说不开了。”
殷泉满头雾水,懵逼着点了点头,“快上车!”
他就算没彻底喝醉,他也不敢让他开啊,那得把两个人都送进局子里。
不过殷泉觉得,这么没头没尾的话都说得一本正经,喝醉是没跑了。
阚渊呈眸色暗了暗,看着车里的小卷毛,缓缓弯了弯眼睛,下意识舔了舔下唇。
殷泉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困惑的看了看车里的温度,然后又调高了两度,才发动车子。
这一路上,他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看着他,背脊都泛着凉。为了缓解这种幻觉,只能不断跟阚渊呈聊天。
而阚渊呈也很奇怪,他叽哩哇啦一大堆,他才用一个单音节回答。
那声音特别沙哑,仿佛又感冒了。
等车子开进车库后,殷泉将车子熄火,就着急地去摸他的额头。
手刚碰到脑门,屁股下的座椅突然往后倒下。
毫无准备之下,殷泉晃了晃,身体后仰,一个天旋地转。
阚渊呈:“说好的不跳车哦~”
说罢,强势地堵住他的嘴,高大的身躯缓缓压了过来……
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