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检的回复来得很快。
两人也没费心思约别的地方。
如今307里,最闲的除了等着回去继承家业的胡栩,就剩他。
周检希望就在宿舍聊一聊。
阚渊呈略一想,就同意了。
这事最大获益者是周家,若他自己不觉得有泄密可能,阚渊呈也不会吃力不讨好地提醒。
阚渊呈从不讳言自己的冷情。
即便是朋友,来往的界限也被死死圈在一个区间里。
九月正值开学季,C大人山人海,从校门到宿舍那一条林荫道两侧摆满了各大社团招新的摊位,内容五花八门,吸引新生的手段也千奇百怪。
“……学长,你,你能告诉我药剂学院报名点往哪边走吗?”
阚渊呈赶时间,对挡在他面前的人根本没正眼瞧。
只不经意蹙了下眉,冷淡道:“不知道,你问别人。”
整个C大,他只熟悉教授办公室和自己的宿舍,别的地图,他根本没探索过,自然也不清楚药剂学院、护理学院在什么方位。
他说的是实话。
但听在别人耳中,未免有种脾气坏装逼的感觉。
“我……”问路的姑娘也没想到他如此冷漠,登时又羞又恼,只是看着阚渊呈那张好看得不行的脸,眼睛都看直了,顾不上骂他冷血没礼貌。
人对漂亮的事物,总是拥有无与伦比的包容心,往往忍不住放低对对方的道德要求。
就像面前的女生,明明自己快气炸了,还只能委委屈屈解释:“我又不是故意搭讪,我就想问个路……”
阚渊呈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全身上下写满了“听你扯犊子,莫挨老子”,转身就走。
温娜娜目瞪口呆,长得帅的人不应该为了形象更加待人温柔吗?
原来长得好看的人,心眼却不一定好。
什么蛇蝎美人、人面兽心、行同狗彘、人头畜鸣都一个个冒出来了,猛然有种下次月考语文能考一百四的错觉。
温娜娜这会儿难受死了,委屈得直抹泪。
她不就是放松脑子时,被人安利了一本书。
看完觉得作者三观不正,报复社会,行文不讲逻辑,所以愤怒下写了个短篇同人吗?刚敲完回车键,就莫名跑书里了。
别人穿书要么猝死,要么意外身亡。
她倒好,好好坐在电脑前,下一秒就成了自杀未遂的不良少女,直接从温娜娜变成了吕茶茶!
关键是,温娜娜自己都搞不懂她到底是穿在作者那本报社文里,还是在自己写的阳光普照人间的he文里。
温娜娜看书是攻控,但那本书实在是写得太讨厌,作者开文不排雷,明明是BE,偏偏打了个“欢喜冤家”的标签。
去踏马的欢喜冤家。
生生让她心疼起另一方。
她心疼阳光小可怜殷泉,所以在她写的同人中,阚渊呈是个狗炮灰!她重新替殷泉配了个疼他护他的好男人。
温娜娜,不,吕茶茶。
从三天前开始,她就变成吕茶茶了。
吕茶茶哭丧着脸,茫然四顾。
突然,耳朵里真就飘来“阚渊呈”三个字。
难道我太过着急,所以产生幻觉了吗?
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阚渊呈”。
吕茶茶眨了眨眼,若这是她的同人文,阚渊呈此时不仅被殷泉甩了,还被医院开除了,正跟他那恶心人的“白月光”抱头痛哭,悔不当初呢。
所以,他现在应该没空出现在校园里吧?
不过——
吕茶茶眼前一亮,按照时间线,阚渊呈跟殷泉分手,自然没脸住殷泉的房子,那……出现在这儿,也不是不可能!
她越想,越咬牙切齿。
阚渣男,你个死渣男!一想到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吐槽阚渣渣而起,吕茶茶就恨得牙痒痒,一张脸气得通红。
她用力挤开前面的人群,视线跟着声音追去。
就见到一个穿着格子衬衫,蓝色短裤,露出大白牙的男生试图跟另一个人勾肩搭背,然后惨遭无情拒绝。
等那人侧过脸。
吕茶茶瞬间僵住了,眼睛霎时瞪得老大老大,当即傻了!
这不是……刚刚她逮着问路的那个坏脾气帅哥吗?
“你不在家陪媳妇,回学校做什么?是论文又被打回来了?”
“当我是你?”是熟悉冷淡的声音,独特的轻嘲味儿……
吕茶茶拖着巨大的箱子,呆了几秒,立马拼了命挤开人群,边挤边高声大喊:“让让,让一让……”
“阚渊呈,等等我!”
阚渊呈脚步停下,回头。
瞥见又是刚才那个女人,眼底冷光一闪而过,转身继续走。
“怎么了?有人叫你?”文克博挠着头,狐疑地转过身,看了两眼,终于看见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女孩子被挤得脸都变形了,面部狰狞地看着他们。
嘴里还在喊着“阚渊呈,你等等”。
文克博手肘拐了他一下,挤眉弄眼,“真有人叫你。”
“你听错了。”阚渊呈面色不变。
“不是,老阚,真的,我视力好着呢!来了,她追过来了?不会是……”你又在外头惹了桃花债吧?
后半句在阚渊呈冷厉警告的目光下消声了。
他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阚……阚渊呈,你是阚渊呈对不对?”吕茶茶一路小跑过来,双手撑在箱子上,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脑门上全是汗。
阚渊呈审视地看着她。
没说话。
吕茶茶只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她才高二,每天除了跟各地密卷相亲相爱,穿书是她活了十七年经历的最刺激,也最恐怖的事。
她迫不及待想确认这到底是哪个世界。
她歇了会,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忙不迭问:“你是阚渊呈吗?临八的阚渊呈,你喜欢薄扬,不喜欢殷泉对不对?你——”
阚渊呈的眼神越来越冷,看着她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解剖室的尸体。
文克博诧异,连薄扬都知道?
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不由得酸唧唧地想:怎么就没有人看上我?
吕茶茶恍然意识到什么。
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吓得后退了两步。
她哆嗦着,紧张地舔了舔唇瓣:“我、我胡说八道的,我叫的不是阚渊呈,叫的是……是瞰远处,对,瞰远处……”
完了,她做错事了。
这不是角色扮演游戏,他们不是简单的NPC,她的表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别的方面。
她会不会被抓起来,囚禁在小黑屋里严刑拷打?
或者,送到实验室里切成几千片?
吕茶茶都忘了骂自己猪脑子,明明知道这里有多真实,却……
她慌得不行,根本没察觉出自己早就给阚渊呈预设了立场。
忘了一点,若阚渊呈只是书中人,听到她说出如此多的隐私,根本不会想到切片囚禁做实验,而是将她定性为跟踪狂,私生饭。
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她想逃,血液在疯狂倒流,催促她快逃开。
但脚就跟黏在地上一样,撕拉不开。
她不敢对上阚渊呈的眼睛。那双犹如深海蓝洞一样的眼睛里,冰冷,审视,还有迅速划过的残忍。
他一定在想着怎样对付她。
没错,阚渊呈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
吕茶茶咬紧下唇,唇瓣上慢慢渗出血,大脑里疯狂脑补,每一个画面都是她被残忍虐杀的场景。
她害怕得疯狂摇头,“你,你不要动我……我想回家,我想见我妈……呜呜呜……”
文克博:“……”
阚渊呈:“……”
“不会……这儿有问题吧?”文克博指了指大脑。
阚渊呈若有所思,无数个念头迅速闪过。
幽深沉凝的双眸睥睨着吕茶茶。
他在吕茶茶身上,嗅到了同一个世界的气息。
阚渊呈缓缓咧开嘴角,用鼻子“哼”了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
冷淡中似乎充满了诱导性:“我确实叫阚渊呈,你找我有事吗?”
他的声音并不是凶神恶煞那种,反而清冽好听。
但吕茶茶心底就是涌现出莫名的恐慌。
她吞了吞口水,试图镇定下来,拼命告诉自己,阚渊呈虽然坏,但没动手杀人,他没杀过人……
想到一半,她脸上又是一僵。
应该……没杀人吧??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她紧紧拽着箱子上的拉杆,脑子里乱糟糟的。
身边人来人往。
吕茶茶余光定住,她看见了一个熟面孔,那个男孩之前负责在动车站迎新,正好跟她说过几句话。
仿佛溺水之人瞧见了浮木。
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吕茶茶心里顿时充满了勇气,她捏紧拉杆,战战兢兢转过身,飞快跑了。
边跑边喊。
犹如身后有恶鬼在追。
“学长,在动车站接人的学长,药剂学院怎么走啊?我找不到路了……”
文克博看着她这风风火火,神经兮兮的样子,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小姑娘,搭讪都这么生猛了吗?装疯卖傻,还提前调查你,吓人的咧~~”
阚渊呈无声冷笑。
搭讪?
有了他的存在,他更倾向于对方也跟他一样。
阚渊呈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激动,反倒有对危险逼近的警惕!
他莫名出现在这儿,倒可以安慰自己,这是上天给他第二次生命,毕竟经过车祸他的□□大概率腐烂,没有退路可走。
但对方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只短短一面,阚渊呈就初步判断出那个女人没什么脑子,心思浅薄一眼就能看透,年龄约莫也不大,阅历不足,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轻而易举就暴露在他眼前。
还有。
她很怕他!非常怕他。
不,或许应该说,她在害怕“原主”!
阚渊呈想了想,再一次推翻这个猜测。也有可能,怕的就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