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泉跟李泽丰闹了个不欢而散。
走出咖啡馆的同时,他在心里默默将李泽丰拉入黑名单。
殷泉看了看天不断变幻的云层。
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岁月真是杀猪刀啊。
不仅杀颜值,还将一颗阳光少年心砍得稀巴烂,风华岁月却成了佝偻老人般的心态,充满了算计。
李泽丰修炼得不够老辣,操之过急!
两次提到殷商集团,便足以表明,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喜欢殷商集团罢了。
或许,他并不知晓,自己知道他跟艾凤茶的事了吧。
又或许,他觉得艾凤茶不算什么。
豪门子弟,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是极正常的事,他甚至可以毫无愧疚地说,他跟艾凤茶不过玩玩而已。
在李泽丰心里,他不论是学历,家世,人脉都远远比阚渊呈强。
他殷泉能瞎眼看得上阚渊呈这样的人,一定能看上更高配置的他才对!
殷泉嗤笑。
乖巧天真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残酷。
殷商集团真是块香饽饽啊。
是个玩意儿,都想咬上两口。
可惜,他殷家不是那么好动的。
一个个想着忽悠他,再等他一死,就顺理成章接手殷商?
偏偏还要装出一派清高,全然真心的样子,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殷泉蹙眉,摸了摸自己的脸。
皮肤白皙,光滑,手感软软的,特别舒服,摸着就上瘾了。
他下意识多捏了两下。
不由得自问。
他真的长了一副好骗,好欺负的样吗?
****
司机是殷家的。
殷文韬让司机先送阚渊呈回去。
瞥见小区门口,那不大不小的汇雅园三个字,殷文韬“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提点:“再等几个月,你们就有孩子了,这里是不是太小了点?”
闻弦歌而知雅意。
阚渊呈立马get到了他的意思。
心里有些好笑,小卷毛父子俩在他面前,倒是真的从不会掩饰自己的目的。
他轻描淡写道:“在打算看房了,北湖那边,我会去了解了解的。”
至于钱够不够的问题……
阚总财大气粗地表示,等看好房子,他手里的钱就够了。
实在不行,大不了找Erich赚点外快,他可以再提供他们一种阚氏独有的中药配方。
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宫廷秘方。
在他的世界,只有阚家核心人员见过老祖宗的手札。
而在这里,他敢确信,这依然是独一无二的。
若是Erich那边不打算拓展这条线,在国内费点功夫,一样能寻到合作开发的公司。
殷文韬听在耳中,微微地一顿。
偏首打量了一下阚渊呈的表情,似乎没看出勉强。
北湖的别墅。
最便宜的也得好几千万。
他真的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殷文韬微微扬眉,在他察觉之前不动声色得移开了视线。
“嗯。”
阚渊呈目送车子驶离,才转身往小区里走去。
***
时间在婚礼筹备中悄然离去。
许是殷泉身上的爪子太利,让人反应不及,李泽丰再未露面。
两人的谈话内容也没有流出去。
殷泉想,还好他脸皮不够厚,懂得给自己留几分体面。
殷家上下都忙碌着。
只有婚礼的两位当事人特别悠闲,除了拍婚纱照那几天早起晚睡,费心费力。其余时间,大都宅家里不出门,安心当起了肥宅二人组!
过了好几天,殷泉才想起一件事。
“医院可以允许你这么久不去上班吗?”就算是自家医院也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况吧。
阚渊呈手里动作一停,美工刀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他微微蹙眉,迅速拿起桌上的面纸擦干,而后用棉签摁住。
这才想起,医院的事儿,好像真没跟小卷毛说起过。
“不去了,毕业后不打算到医院上班。”
还是那副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地样子。
殷泉瞥到他摁住手指的动作,心里慌了慌,扔下手里的书,赶紧跑过去抓着他的手。
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干嘛自己做?这下好了,手伤着了吧!”
阚渊呈看着他蹲在地上,微微弯曲的身形,若有所指道:“到底是谁说亲手做,孩子能感受到爸爸的爱?”
殷泉脸上赧赧,露出个抱歉的笑容。
“我就是说说而已!”
他看育儿视频时,不小心刷到一个亲手制造磨牙棒的小短片。
便拉着阚渊呈一起看。
可能随口说了句什么。
结果阚渊呈真找人买到了花椒木,自己动手做。
殷泉自觉理亏,但习惯了争辩:“而且……磨牙棒也太早了啊,都说六个月后才长牙,八九个月时才会喜欢玩磨牙棒,你这么聪明,我怎么知道你也会不知道?”
阚渊呈食指曲起,作势要敲他。
“狡辩!”
他再是聪明!没涉及过的领域哪儿能无师自通啊,要真能那样,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看着已现雏形,稍显粗糙的小棍子。
阚渊呈拿起刀,继续削起来。
“为什么突然不想去医院了啊?”
殷泉双手捧着脸颊,很困惑。
“医院太忙了,我只是个俗人,没那么高的觉悟,为了大家牺牲小家。”
“我更希望留更多的时间陪你和孩子。”
阚渊呈低着头,不急不缓地说着。
他们阚家世世代代都行医。他的爷爷专职为国家领导人看病,而爸爸,在爷爷退下来后,也差不多接替了这份工作。
小时候,在爷爷没退下来前。
爸爸管理着阚氏医院。
他很少在家中停留。家,这个带着温情的字眼,在他眼里,更像是一个说走就走的宾馆旅店。
小时候,妈妈总是说爸爸很厉害,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他不回家,是在跟阎罗王赛跑,挽救别人的家庭。
他应该为有这样一个爸爸感到自豪。
后来呢?
才知道救死扶伤的阚院长不是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只是偷偷在外面又有了一个家而已。
有了他理想中的妻子,儿子!
而他们母子俩?
啧,不过是世家联姻,不得不应付的对象罢了。
就连妈妈病逝前,撑着一口气想见他一面。
得到的依然是“阚院长正在给病人做手术”的消息。
阚渊呈没有去探究这句话是真是假。
在他心里,阚济文已经没有任何信用可言了。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
反正在那一天之前,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早就没有爸爸了。
只是,他现在又没了妈妈而已。
殷泉抬起头。
便看到落日的余晖照进屋里,他的渊呈盘腿坐在地板上,低着头,认真的削着磨牙棒,细细打磨两颗木珠。
见他抬头,诧异的挑了挑眉。
这是一个跟记忆中,跟十分钟之前完全不同的青年。
带着不属于他的寂寥,深沉,还有淡得看不见的哀伤怨恨。
却同样让他心动不已。
只是这份心动之余,还有一丝比猜测出他有多重人格时更加剧烈的心疼。
这抹心疼来得毫无道理。
没有踪迹可寻。
自从换了现在的人格后,阚渊呈在他眼中,好似没有什么艰难困苦,无论多大多麻烦的事,到了他面前,就成了不值一提的事,随便抬抬手就能解决。
比如卡里的一千多万。
比如德国的项目。
他听爸爸说过,那家公司以往的姿态十分高冷,即使要选投资人,也要经过重重评估,条件苛刻。
但阚渊呈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到了。
这么厉害的他,却忽然展露出他的脆弱,即使时间短暂!
“怎么了?”阚渊呈看着眼前的小卷毛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
赶紧低下头扫了一眼。
衣服褶皱上留着不少木屑。
他皱了皱眉,将木屑弹开。抬头时,见小卷毛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他,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他咳了一声,低着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你再试图勾引我,后果自负!”
殷泉没说话,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阚渊呈被他直愣愣的眼神盯得心里发烫,实在不自在。
又凶不出口。
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
屋子就这么大点,他们俩都靠在沙发一侧,没人说话的时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还有那逐渐快跳出胸膛的心跳声。
“明天去看看房子吧。”想了许久,阚渊呈终于想起一件正经事。
“这里太小了,得在孩子出生前换一栋大一点的。”
殷泉眨巴眨巴眼睛。
倏地伸手抱住他。
吓得阚渊呈心跳慢了半拍,两手高高举起。莽撞,太莽撞了,若不是他动作快,万一撞到刀子上怎么办?
阚渊呈黑着脸不说话。
殷泉抱着他,在他颈边蹭了蹭,“渊呈……”
他声音软软的,低沉中还有一丝不正常的沙哑。
阚渊呈心里像被柳条儿拂过。
酥酥痒痒。
“说话。”
“渊呈……”
阚渊呈无奈。
想说什么倒是直接说啊。
这样不断喊他名字,仿佛满脸写着“快来扑倒我”。都把他喊y.in了,不是勾引是什么?他将盘坐着的长腿盘得更紧了点,挡住不听话的小小阚。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你在我身边太好了。”殷泉只要一想到他身上可能发生过的,那些悲惨灰暗的童年,心就抽抽地疼。
阚渊呈一愣。
旋即轻笑,怀孕的人都这样多愁善感吗?
“知道我好,就不要故意撩拨我了。”他将刀子慢慢放到桌上,把双手腾空。
“否则——”
而后两条手臂慢慢滑下来。
在小卷毛的惊慌失措中,亲自解开腰上的皮带扣。
然后拽着他柔嫩的手掌,缓缓往下探……
磨牙棒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只手里掉了下来,掉在地上,滚到地毯边缘,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无声地围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