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题对一个人来讲简单无比的话,一遍遍写下的步骤只是在浪费时间,甚至会感觉厌烦。
齐成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巧全班能听见。
大题写的琐碎极费板面,把三种可能的方式一一排列,刚刚擦好的黑板上再一次满了。
齐成写一步,祁钟也低头跟着写一步。
听着听着一句也没听懂,祁钟又问旁边的女同学,“他是不是又省步骤了?”
“没有啊,”女同学,“讲的特别细!”
行了,这次是他听不懂。
祁钟的表情变化万千,但还是闷头把齐成写的所有东西都给抄了下来。
基础题讲完,剩下的两题都是变形题。齐成用着当初池砚的速度,一节课45分钟,他就只讲了这三道题。
从讲台上往下看,至少一大半都听的七七八八,处在似懂非懂和懂了也不会独自做的边缘。
祁钟下课后就搬着凳子拿着纸回到了自己座位,吴游探头一看,祁钟拿过去的纸早已经正反两面记满了东西,这还不够,他又另外和别人借了一张纸。
教室里的人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转眼之间,前面只剩下擦着黑板的齐成。
祁钟把东西放下,走到了他身后,拿起另一个黑板擦跟他一起擦起来。
他脸上的伤贴上了创可贴,年轻人恢复能力就是强,光看外表还是光鲜亮丽。
齐成,“我以为你会讨厌我。”
有时候睡觉前,齐成都会不自觉想起他在医护室门前的那个眼神,和黑云压城时走廊上的那个晦暗不明的表情。
听他这么说,祁钟的嘴角扯起,“你他妈真是没心没肺。”
但声音太低了,齐成没听清,他转过头去看祁钟的侧脸,“什么?”
祁钟没说话,和他继续擦着黑板。
两人一起从左右往中间擦,距离逐渐靠近,等到手快要碰到手了,祁钟忽的扔掉黑板擦,一把抓住了齐成的手。
齐成的手指修长,因为做过手模,肤色也刚刚好。
祁钟的手要比他粗糙,颜色要深,掌心滚烫,还有茧子。
黑板擦坠地,发出一声响动,白色的粉笔末在四周分散。
吴游猛得抬头望声源处看去,嘴巴震惊地张大。
“齐成,”祁钟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齐成的力气比他要大,他刚要抽出自己的手,但祁钟警觉地加大了力气,他侧过脸,黑得发亮的眼睛紧盯着齐成。
“没有,”齐成看着他的眼睛,还是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没有喜欢的人。”
“嗯。”祁钟应了一声,但还是看着他。
这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外放的狂傲还是外放,只是在某些事情上变得更加敏锐和强势。
有种一夜成熟,又好似什么都没变的惊艳感。
吴游没忍住出了声:“你们握着手干嘛呢?”
齐成抽出了自己的手,再弯腰捡起黑板擦,在手上转了几圈之后放下,“你知道自己是在占我便宜吗?”
祁钟缓缓放下手,他就这么看着齐成。
又来了,那种感觉。
池砚从后门走进来,整理好自己的资料后抬头,“齐成,走吗?”
齐成拍拍手,错过祁钟下了讲台,朝池砚走去,“走。”
祁钟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直到齐成出了门,跟他们笑眯眯的说了声再见。
吴游拉开椅子,朝祁钟跑去,“你发病啊你。”
“你刚才在干什么啊!”
祁钟终于动了,他摸摸脸上的伤。
“吴游,”说的话跟流氓一样,“齐成的手怎么那么好看啊。”
*
池砚和齐成的东西还放在办公室,两个人拿完东西之后,教学楼的亮着的教室也只有三两个存在。
齐成出了办公室的时候往楼上看了一眼,4楼的教室已经全部黑了下来。池砚走到他身旁,“走吗?”
池砚的身材有着少年人的单薄,但却很挺拔。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干净的气质衬托的更加出彩。
两个人披着月色往宿舍走去,齐成问道:“校庆那天的上午,你是不是需要演讲?”
池砚点点头,又蹙眉,“老师让我试着带一下隐形眼镜。”
齐成挑眉。
池砚余光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你们班的常尧,他……”
然而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学霸顿住了话头,改口道:“他的相机怎么样?”
“应该没事,”齐成,“要等他开机再看。”
池砚嗯了一声,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摘下眼镜,揉揉眉心,突然抬头望向齐成,“你觉得我带眼镜合适,还是隐形眼镜合适?”
都说常年带眼镜的人眼睛会变形,但池砚的眼睛形状却还是很好看,眼尾清淡,泛着淡而散的红晕,泪痣点在眼尾,硬生生给他带去几丝缠绵情意。
齐成端详着他的五官,“两种都可以。”
他笑笑,“都很好看。”
池砚喉结微微滚动,耳侧漫上烫意:“嗯。”
*
校庆来临前的几天,整个学校就忙了起来。
班级内部的班会开了一场又一场,大扫除也一遍又一遍,齐成已经好几次看见邬元带着人在小广场的花坛边憋屈抽烟,眉骨下沉,阴着脸的模样让好多人都不敢往花坛边靠近。
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因为邬元出不去。
越临近校庆,学校管理的更严。
老包更是盯死了邬元。
齐成远远冲着邬元点了点头,他怀里抱着是班里刚刚交上来的语文作业,徐宁肚子疼,请求他帮忙把作业送给杨老师。
邬元也看到了他,把烟掐灭,起身往他的方向走来。
齐成看出他要过来,就站在原地等他。
邬元过来之后的第一句就是,“那个大明星,他有没有再来找过你。”
“没有,”齐成笑笑,“郎柏这样的大忙人,哪能经常出现。”
“你也做过模特,”邬元看不出什么情绪,眼角平平,“以后是不是也打算走这条路?”
“当然不,”齐成看起来很愉悦,“邬元,手模和模特,区别还是很大的。”
邬元一愣,原来是手模。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邬元又继续追问之前的问题,“想报什么大学。”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齐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在他眼神下,邬元反而笑了,“不能回答?”
“怎么突然问这些,”齐成咳了咳,感觉嗓子不怎么舒服,“你要开始计划未来了?”
邬元随意嗯了一声。
他停住脚步等在办公室门口,齐成进去交作业。
等齐成送完作业回到班里,徐宁脸色苍白地和他道了谢,夏立偷偷感叹,“女生真是太辛苦了。”
齐成捏捏嗓子,皱眉点了点头。
因为嗓子不舒服,他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个下午,等晚上被夏立叫起来的时候,发现齐成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发烧了。
夏立试了一下温度,烫得收回手,他拍拍齐成的脸,把人从位置拉起来之后齐成才回过神来。
“我怎么了。”他沙哑地问。
“你发烧了,”夏立跟朱凡说,“你先带他去医护室,我去请假。”
两人兵分两头,朱凡带着齐成往医护室去,一路都在说个不停,“是不是昨晚睡觉没盖被,最近开始降温了,晚上一定要盖被子,不然早上醒来容易感冒。”
“你中午还好好的呢,估计是下午睡觉才发烧的。”
齐成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话。
但细看他的双眼,就知道他现在什么都没听进去,又迷茫又无神。
医护室里,古淮正要和下一任医生换班。
他这些日子很忙,A市第一医院最近病人激增,导致他根本没有来二中坐诊的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了,也到了该换班的时候。古淮正要离开,医护室的门就被人拉开,朱凡喊着人,“医生,我朋友发热了!”
齐成被他拉了进来。
换班的医生刚想靠近,就见古淮医生冷着脸大步走了过去,接过发烧的病人,把他安置在椅子上。
古淮皱着眉,甚至来不及再穿上白大褂,抽出了体温计递给齐成,等齐成开始测试体温时,他才冷冰冰地问:“怎么回事。”
朱凡也不确定,“下午睡觉着凉了吧,要不就是昨晚睡觉没盖好被子。”
齐成看着古淮,“医生,嗓子疼。”
他猛一开口,低低哑哑的声音让古淮的神情更冷。
医生抿着唇,却转身拿出一个崭新的纸杯,给齐成倒了一杯温水。
换班医生忙说:“古淮医生,交给我吧,你先下班。”
“不下了,”古淮紧紧皱着眉头,“我替你一回。”
换班医生神情古怪,看了看古淮眼底的青色,还是同意了。
年轻人太拼了,这几天好不容易市医院能轻松点,古淮本来不用来二中坐诊的,结果还来了,现在又要替他接班。
虽然人是冷了点,但却比谁都要敬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