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但是贾科却觉得度日如年。原因是每天晚上弗雷德都会准时到他的小阁楼里报道,让他那身古怪的香水味充满整个房间,逼得贾科这个刚刚成长起来的吸血鬼不得不头昏脑涨地饿了好几天。
三天的时间一到,贾科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教堂,将玻璃瓶里的獠牙交给了神父。
教堂敲响钟声时,当初百来个考核者只有十几个人到了这里,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身上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甚至有人被担架抬着运到了教堂前。
和吸血鬼搏斗是一件非常残酷而危险的事,不是所有人都像贾科一样是个哨兵,还是个有经验的吸血鬼哨兵。
神父的面前摆放着一条长长的桌子,桌子上依次标着序号。到场的十几个人,只有五个人交出了他们的战利品。贾科站在第一个位置,在最边上,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上去很不起眼,但他却是第一个上交獠牙的。
凯尔文和另一个神父都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让凯尔文更在意的是,弗雷德是跟着这个弱小的哨兵来的。
弗雷德和其他六个吸血鬼猎人跟在所剩无几的考生身后,站成了一排。他们像是象征着荣誉的气势,各个高大威猛,威风凛凛。只有弗雷德的身体更瘦弱纤细一些,没有明显的凸鼓成球状的肌肉。
围观的群众们几乎要将弗雷德的名字叫得冲上云霄。
贾科在流汗。
大中午的,太阳晒得他汗流浃背,全身的毛发都发出了烤焦的气味。他很希望这场考试赶快结束,他都快要变成烤蝙蝠了。
教堂的钟声终于彻底停止了撞击。神父看了看四周,确定再也没有考生到达了,他开始检查台子上的獠牙。
在此之前,弗雷德等吸血鬼猎人将他们的打分表交给了神父。
贾科的心中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弗雷德会给他写什么样的评价和分数,他很担心弗雷德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不会一直盯着一个已经完成任务的考生。考虑到这一点,贾科一直饿着肚子,已经饿得头晕眼花。
首先被检查的就是贾科的。
神父看着打分表,挑起了眉毛,似乎对打分表里的内容非常感兴趣。贾科的汗水都让衣服贴在身上了,他低着头,捏紧了双拳。
神父检查了瓶子里的獠牙,他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很优秀。很优秀的成绩。”
“抬起头来,我的孩子,”神父说,“我想看看你。”
贾科咬紧了牙,抬起了头。因为阳光而涨红的脸颊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活人的气质,神父带着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看他身后的弗雷德。
在贾科越来越紧张的心跳下,神父走向了下一个人。贾科猛地松了一口气。
“不太妙。”神父对第二个拥有獠牙的考生说,“你的实践能力很强,但是理论成绩可不行。”那个青年憋红了脸,露出了愤怒而羞愧的表情。“我……”他试图争辩什么,但是神父举起手来让他住了嘴。他垂头丧气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神父又走向了第三个人。他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獠牙,然后微微摆头说:“如果这幅牙齿能更新鲜一些,也许我更能相信他是你自己得到的。”
“是我!”那个青年大声说道。
“哦,”神父用睿智的双眼盯着他,“真的是你吗?”他向对方示意了自己手中的评价表,那个青年很快噎住了,露出了焦虑不安的神色,眼神不断向后看去。
“我、我的父亲是五区的吸血鬼猎人……他……他说过我必须成为吸血鬼猎人……我……”
“很遗憾,”神父说,“作弊的考生三年里都不允许再次参加考试。”
青年的脸色瞬间刷白了。
神父走到了第四个人面前。第四个人是被抬进来的,他的手里紧紧捏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一幅破碎的吸血鬼獠牙。他奄奄一息地将獠牙交了出来,没有听到神父的宣判就昏死了过去。
“可惜。”神父说。他们不需要一个勉强的战斗力,他们想要一个面对吸血鬼游刃有余的人选。
神父走到了第五个人面前。第五个人是个年纪颇大的中年男人。满脸胡茬,交出獠牙时显得镇定而沉稳。事实上,他站在这里时,浑身已经散发出了一种吸血鬼猎人的气质。神父看了看他的评价表,对他居然不是个猎人而感到吃惊。他收取了对方的瓶子将所有的记录和战利品统统放进了一个小小的盒子中。
在所有人等待的两个小时之内,没有作弊并且拿出獠牙的考生们被安排在教堂里,其他的则被遣返。那些被筛除的考生垂头丧气地离开,他们的年纪有的只有十几岁,有的有五十多岁,他们离开了教堂的考生准入范围后却并不立刻离开。所有人都想要知道这一次的吸血鬼猎人究竟是谁。
贾科躲进阴影里之后感觉到好多了,他灼烧的皮肤正在慢慢恢复,他看到最后的那个考生坐在长凳上,两腿岔开,双手的手肘搁置在膝盖上——他正在剥一个大蒜。
贾科的嘴角抽搐,下意识地距离他远了些。哪怕他并不害怕大蒜,那味道还是让他感到恶心。
男人的头始终没有抬起,他只顾自己剥蒜,剥完了就放进自己嘴里。贾科几乎不忍看下去,他将头扭了过去,看向吸血鬼猎人们和神父们消失的那扇门。
两个小时之后,先前的神父再次出现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和两枚银制徽章。贾科眼见地看到了上面吸血鬼猎人的标记——一个獠牙和一副骷髅。
【看上去很像吸血鬼组织嘛。】666插嘴说。
贾科饿得手臂都在抽搐,他翻着白眼说:“什么都好……我快忍不住了……”
满屋子活人的味道,满屋子鲜血的味道……
饥渴的贾科开始对比提升了五感的哨兵和他第一世的敏感体质比起来那个更加酸爽,现在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失去屏障,或者陷入饥饿,这一世他活得一定比第一世更加倒霉。
神父开口说道:“感谢上帝,我们今年诞生了两位合格的吸血鬼猎人。”
所有人的头都抬了起来,在窗外围挤成一团的人们也纷纷将耳朵竖了起来。
“肯塔尔伊诺维奇,瑞德乌拉。谢谢你们,你们即将为整个城市作出贡献!”
贾科楞了一下。他低声问666:“瑞德乌拉是谁?”
【笔试排名第六的考生。】666敬业地回答。
贾科之前没有关注过前四以外的人,更加没想到排名第六的人会和他一样成为吸血鬼猎人。对方的笔试成绩没有那么理想,那么一定是实战能力远远超过了其他人。杀死一个刚刚经过初拥的吸血鬼和杀死一个有爵位的吸血鬼是大不相同的,贾科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他起码杀死了一个子爵。
——一个子爵。
贾科的口水留了下来。
666连忙提醒他收起那惨不忍睹的饕餮形象。
贾科成为了一个正式的吸血鬼猎人!这个消息让茜拉里夫妇都震惊了,茜拉里为贾科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大餐,而茜拉里丈夫十分怀疑地去教堂确定了无数遍。
贾科想要拒绝,但是茜拉里的热情实在令人招架不住。贾科才刚刚离开教养就被茜拉里一把拽住拽回了家。茜拉里紧紧抱住贾科时,她的血管近在眼前,贾科全身的血液都激动起来。他忍不住靠近对方,鼻尖凑近对方的脖子,直到茜拉里的丈夫怒喝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贾科吓得神清气爽,连忙用力抱紧茜拉里,大声嚎哭:“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茜拉里姐姐……我真的当上吸血鬼猎人了呜呜呜……”
茜拉里的丈夫有些为自己的误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
与此同时,被其他的吸血鬼猎人带走的向导猎人,正坐在酒吧的吧台上,被围在人群中间喝酒。豪放的络腮胡猎人将一杯可以装下弗雷德整个脸的酒杯塞进他的手里,拼命往里倒最烈的酒。
“弗雷德!好不容易逮住你了,今天晚上别想跑!”络腮胡猎人叫坎培,是个体格健硕的大汉,弗雷德坐在他身边几乎像个小姑娘。
“两个猎人!值得庆祝哈哈哈……”另外的吸血鬼猎人都高兴地碰杯,调酒师立刻将充满了泡沫的啤酒给其中几个一饮而尽的猎人满上。
“哎,我就不多喝了。”弗雷德试图委婉地拒绝,然而他另一边的英俊猎人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歪着嘴角说道:“这怎么能行,这可是我们三年来第一次聚得这么齐……你可是我们这一行中的唯一一个向导。”
“凯莱尔,我是个不婚主义者。”弗雷德微笑着再次拒绝了对方的暗示。凯莱尔是个体格满分的哨兵,他在军队只服役了一年就退役参加了吸血鬼猎人的选拔。他的身体数值很棒,如果能顺利服役完毕,他本来很可能被分配到一个美丽优秀的向导。但是他打从第一天见到弗雷德起,就一直试图让弗雷德和他发展出一段超越友情的工作伙伴的感情。
当然他也已经在弗雷德这儿遭遇了无数次失败了。
对面的猎人发出了哈哈大笑,指着弗雷德说道:“凯莱尔,我说你还是放弃吧,弗雷德的这几天一直住在那个新晋的小猎人家,一天都没有回去过。”
“我只是睡在他们的屋顶上……”弗雷德无奈地试图辩解,然而很快被身边粗鲁的大笑盖了过去。
“那是个哨兵吧?一个比向导还弱的哨兵!”坎培大笑着说。
“你们看到弗雷德给他的评价了吗?‘一个优秀的猎人,精确的猎手——’”对面的猎人拼命拍打桌子,脸色通红,笑得前仰后合,“神父让那小鬼抬头的时候,我差点以为那是个小姑娘!”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类型,”凯莱尔酸酸地说,“这样的小鬼可不一定能满足你,你值得一段更好的、更成熟的感情……一个起码得在床上更有经验的床伴——”
弗雷德微笑着却不容拒绝地拂下了对方的手:“我不喜欢他。”
“得了吧弗雷德,如果你想要拿下他,我们能帮你。”对面醉醺醺的猎人豪爽地说,“你得用你向导的优势——温柔地慢条斯理地捋顺他暴躁的意识,让他知道他离不开你的安抚,等到他尝到了甜头,无论他有多么强壮、暴躁,他都会像一头小绵羊一样乖乖地听话——听我的,绝没错!”
凯莱尔不高兴地说:“崔里,这里不只你一个人有一个向导伴侣。还有,别用小绵羊形容你自己,太让人倒胃口了。”
那个猎人更加得意了,他说道:“哨兵和向导是最好的伴侣,听着弗雷德,你必须找到一个哨兵,你会明白精神结合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弗雷德有些头疼地喝了一口酒。他想这一次是没那么容易逃脱了,所有人都将他当做了集火对象,他只能……将他们都放倒了。
一个钟头以后,酒保看着毫无形象地醉倒成一片的吸血鬼猎人,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独自坐在高脚凳上喝完最后一杯酒的弗雷德。
这个唯一的向导将酒钱放在台板上,轻而易举地扛起小山一样巨大的坎培,挪到另一边,为他自己空出了一条道。坎培的呼噜声打得比酒吧里的音乐声都响亮。
一直挂在他身上说糊话的凯莱尔试图抱紧想要离开的弗雷德,他高大健壮的身躯环抱着弗雷德,鼻尖在对方的脖子里不断嗅着。他迷迷糊糊地说:“弗雷德……你需要一个完美的床伴……哨兵需要你……”
“可我不需要你。”弗雷德将凯莱尔解了下来,随手扔到了坎培的身上。他离开酒吧时,被夜风吹得清醒了几分,酒气和热量仿佛一起散去了。他看准了肯塔尔的方向,开始快速奔跑起来。
肯塔尔已经将近三天没有“进食”了,他必须在这个时候盯着对方……
弗雷德很快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阁楼。他的精神触须向四面伸展开去。凯莱尔的无数句废话里有一句说的很对,他能轻而易举地感应到一个哨兵的情绪。他们的情绪总是过激。
但是这一次,肯塔尔的情绪激动程度远超过了弗雷德的预想。
他心中一怔,连忙跃上了阁楼,从屋顶上垂挂下去,看向了窗内。
那个少年刚刚跌跌撞撞地走进屋子,他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弗雷德能够感觉到他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渴望。弗雷德的目光锐利起来,他立刻从外面翻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窗户。淡淡的吸血鬼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几乎要开始发酵。
弗雷德刚刚转过身,就猛地被一道黑影扑倒在地,闪电一般的速度让他在那一瞬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弗雷德从腰间拔出枪的同时,对方条件反射地将他的手腕用力按在地上,银枪向外划出,飞旋出两三米,接着弗雷德的眼前闪过一抹猩红的光芒,在那瞬间预感到的脖子的疼痛没有到来,那个伪装的小吸血鬼,一口堵住了他的嘴唇,用初生的獠牙割破了他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