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吃上香辣帝王蟹其实不难, 只要分三个步骤——对段章提出要求、让大厨来捞、坐等上菜。
段章开完会正好是午餐时间,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仿佛已经忘了刚才跟司年在微信上的一番交锋, 绅士地邀请司年一起去餐厅共享一段美好时光。
盛光实业涉猎广泛, 旗下最重要的产业之一就是高档酒店, 也就是上次章宁曾经订过餐的名森。也正因为如此,盛光总部的餐厅规格极高, 主厨由两位星级厨师轮流担任,为员工免费供餐。
这可能也是盛光的老板这么变态, 而员工们还不愿意跳槽的重要原因。
餐厅在十二楼,拥有绝佳的视野和整栋大楼除了boss办公室以外最顶级的装修,并配备了囊括十一层在内的休闲娱乐区。
可以说除了段章这个boss以外,盛光实际上是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公司。
司年饶有兴味地看着, 虽然他对经商毫无兴趣, 但人类的智慧总是令他感到有趣。尤其是现代的公司较之以往有了非常大的变化,挺新鲜。
至于旁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司年浑不在意。你若问他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堂堂屠夫司年, 如果出场不够引人注目,那是大家眼瞎。
两人在餐厅靠窗的位置坐下,摆放着盆栽和书的铁艺花架将这块区域分割成一块不刻意隔离却又相对独立的区域。
司年翘着腿, 姿态略显放松,道:“你叫我来, 不会就是想请我参观的吧?”
“不好吗?”段章问:“当年如果不是你救了太爷,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盛光。昨日因,今日果, 如果说谁有资格来摘取这颗胜利果实,无非就是你。”
那你刚才还企图用一只帝王蟹威胁我?
司年不予置评,看了会儿外面的街景,又转过头来认真地说:“你跟段既明真的不太像。”
段章倒是很好奇:“哪里不像?”
哪哪儿都不像。段既明是个诚实且正直的人,司年很少用这两个词来形容别人,但毫无疑问段既明勉强够格,否则他也不会惨到需要司年来救。
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越是好人越容易死。
但司年没有这么说,因为他自己就不是个好妖,而且也不喜欢当一个好妖。想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他蓦地又想到了什么,支着下巴微微笑了笑,说:“你跟他长得很不像,五官还是身材,都不像。”
关于这点,段章倒是很赞同。他的长相更多的随他妈妈,跟段家那一派忧国忧民、正直忠勇的长相不大靠边儿,而且据他所知,太爷爷身高才一米七多一点。他的遗物里甚至还有两双增高鞋,放到现在也是古董了。
不过编排去世的长辈实在有些缺德,段章最后还是把话烂在了肚子里。
菜很快就上来了,满满一大盘香辣帝王蟹摆在正中央,香气飘得半个餐厅都能闻得到。司年原先只吃了两口松饼、半杯咖啡,这时闻着这香味,倒有了些胃口。
这时,段章又道:“下午我要出差去趟欧洲,一周后回来。”
司年吃蟹的动作顿了顿,原想着段章大费周章地把他弄这儿来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小朋友要去出差了。
“所以?”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章宁又发了一张采购清单给我,化妆品、包包、首饰,能写的都写上了。”段章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又说:“你呢,有什么想要我带的吗?”
司年:“我可不是小姑娘。”
“小姑娘才好打发。听说这几年国外的妖市发展得也很好,前几个月妖管局南区分局张局长的夫人去国外买回来一支据说能吸引精灵的骨笛,前天摔碎了,发现笛子里头写了几个字——中国制造。”
司年不懂“made in China”的梗,但这事情本身挺逗人开心。他笑了笑,问:“所以这张局长,想请你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总是特别省事,段章慢条斯理地剥着虾,说:“我是个生意人,找我自然是为了做生意。张局长觉得,作为新时代的妖怪,我们不能敝帚自珍,也得把自己的好东西拿出去与世界各国的妖怪同胞们分享。盛光在国外也有产业,只要上头的文件审批过关,做这笔生意很方便。”
段章把剥好的虾放进司年碗里,眉宇间尽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只是最近我很忙,盛光也从没有跟妖怪做过买卖,更何况是外国的妖怪。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笔生意虽然可以做,但不一定能顺利。”
“他是见你在南区投了那么多钱,想找你当敲门砖。”司年道。
“所以我不是来找你告状了么?”段章拿起纸巾擦手,明明前一刻还是霸道总裁的范儿,这时候又毫不犹豫做了告状的小弟。
这毫不做作的姿态,竟有点可爱。
司年说:“我给你出头,那你这生意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
段章微笑:“之前给南区投钱,走的是我的私人账户,我用了盛光的名头,但盛光其实并没有入局。如果真的要跟政府合作,我需要成立一个单独的分公司,将人类与妖怪的生意分割开来,以免造成麻烦。这分公司由我亲自来运作,但是法人,我希望能写你的名字。”
司年挑眉:“我是你请的佛吗?”
“是啊。”
“你倒半点不避讳。”
段章对这笔生意很感兴趣,但如果司年能上他的船,他会更满意。赚钱从来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他现在最想要什么呢?
目光在司年脸上一掠而过,段章擦去嘴角沾到的酱汁,混合这辛香与海鲜的浓郁味道让人略有着迷。
司年对段章的提议不置可否,但他没有拒绝,便已经算是默认了。只是挂个名字而已,看在小朋友今天比较可爱的份上,司年可以大度地答应他的要求。
午饭过后,段章就要出差。司年一直跟他在一块儿,于是自然而然地就跟着他一起到了门口,眼见他坐上了特助的车,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送别呢?
大门口来来去去的都是人,见此情形,原先的三分好奇变成了五分。躲在人群里的美丽的前台A小姐,甚至还拍下了小松饼的背影靓照,喜滋滋地看了好一会儿。
司年压了压帽檐,觉得可能是段章在帝王蟹里投了毒,他中毒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违背常理的事情来。
算了,不管了,爱咋咋地吧。
离开盛光后,司年没有回岚苑,而是又去了一次梨亭。
因为不想跟段章的爷爷碰上,他依旧没有走正门,结果刚走进外院,就见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快如闪电。
他下意识出手,却在即将拦下对方时,又把手收了回来。
因为那只是一只猫。
黑猫跳到了院墙上,弓着背满脸警惕地盯着司年,全身的毛都快炸起来。
司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一只略有灵气但还没成精的小家伙,倒是挺警觉。估计是察觉到了他的妖气,所以慌慌张张地逃跑了。
“呀!”阿吉从树后探出脑袋来,见到司年,连忙惊喜地跑过来,嘴里还不忘替朋友解释:“大人你来啦,小黑刚才不是故意的哦,他只是有一点点怕你,昨天他就躲起来了。”
司年:“只是有一点点吗?”
阿吉挠挠头,傻笑着没有说话。
黑猫跟阿吉是朋友,他们知道这栋大宅里的所有八卦。
司年对于八卦没什么兴趣,垂眸看着阿吉,问:“今天想起什么来了吗?”
阿吉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眼神里仍带着一丝怯意,仿佛怕司年责怪他。司年本没有对他抱什么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倒是他自己,昨夜忽然想到一个法子。
他转身去阿吉附身的那棵梨树上折了几根花枝,打算带回去炼丹。有一种丹药名为养魂丹,或许可以修复阿吉的魂体,让他想起从前的事情来。
就当是,昨日那支花的谢礼。
折了花枝,司年便打算离开。阿吉恋恋不舍地看着他,咬着嘴唇,似乎既想让他留下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挽留。
蓦地,他大大的眼睛亮起来:“大人,前段时间小黑挖到一个宝贝呢!我带你去看呀!”
大约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黑猫又从院墙上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警惕地看着院中人。
司年兴致缺缺,一只猫挖到的能是什么宝贝。但或许是因为阿吉渴求的目光太过热烈,司年竟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这是余毒未清啊。他一边跟着阿吉走,一边在心里叨咕着,然后又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账算到了段章头上。
债多了不愁嘛。
“就是这里。”阿吉把司年带到了外院的一个角落里,这儿种了一排矮冬青,矮冬青后头就是个两三平米的小木屋,里头堆放着花匠的工具。阿吉指的是矮冬青和小木屋侧面的间隙,松软的泥土下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泥土太脏了,司年一点都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于是环视一周,盯上了还在院墙上探头探脑的小黑。
“你,过来。”
大佬发话,还未成精的小黑猫瑟瑟发抖。他蓦然觉得眼前这个妖怪比主人家的那位真的可怕多了,他对于段章尚不敢反抗,自然更不能反抗司年。
小黑猫收敛起满身警惕,飞快地把泥土抛开,露出里头的宝物,而后转头看着司年,乖巧的“喵呜”一声。
那是一个圆形的已经生了锈的铁皮盒子,上头沾满了泥土,但还能看出来原本的蓝色和盒上的英文字体。英文字体下边还画着几块饼干,看样子,这是一个饼干盒子。
司年打了个响指,那盒子就自动打开来,露出里头的东西。硬币、小军刀、弹弓、玻璃珠,等等,杂七杂八的,应有尽有。
这看起来像个男孩子的玩具盒,再从这些东西的新旧程度推算,让司年一下子想起了段章。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里头有张不知做什么用的卡片,上头就写着:二年二班,段章。
不过其他东西还好说,司年竟然还在里头看到了一个很丑很丑的巴掌大的布娃娃。
布娃娃看起来像是用碎布头拼在一起做的,大小眼、馒头手,红色的衣服棕色的头发,还有一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绿绿的脸。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司年都不敢相信世上还有那么丑的娃娃。
小朋友小的时候品味这么独特的吗?
司年不禁把娃娃拿起来仔细品了品,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娃娃背后的红披风上竟然还写了一个名字,是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
它叫屠夫。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司年再一看,娃娃手里真的拎了把刀,虽然这刀软趴趴的也是用布做的,耷拉着活像跟搅屎棍。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司年气得脸都绿了。
于是一个小时后,当段章走下飞机的那一刻,他就收到了来自屠夫司年的死亡通知。
X:【娃娃图片】
X: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段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