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宗堂主的剑一刹便到了虞香的跟前。
她提剑相挡,被他的威势杀退半步。
而这半步落在天宗堂主眼中,成了她必败的开端。
他笑得猖狂:
“区区毛头小儿也敢来挑衅我?”
“只凭你拿的这把剑,就绝不可能赢我!”
虞香垂眸望去。
天宗堂主手中的剑是上好的宝剑,由奇珍异兽的脊骨制作,许是用了秘法拘了异兽的一缕残魂,周身散发出幽幽绿芒,是放眼整个修真界都不可多得的珍品。
而虞香手中的剑是一把最普通不过的铁剑,由村中的凡人铁匠打造,用的是最常见的金属,最常见的火。
要论品阶,那自然是比不了的。
以前虞香也一昧地追求最好的剑。
得知师傅要送给小师妹的见面礼是三大名剑之一的追风,她费尽心思地把它抢到了手。
可当追风被三师兄谢远用一把无名剑所砍断,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彻底。
谢远:“你的剑里空无一物。”
谢远:“也不知追风当年怎会放弃笙笙,转而择你作它的主人。”
谢远:“追风之人追的是自由和随心,你执念太深,心思太重,发挥不出那种追崇自由的剑技,实在配不上它。”
谢远:“这把剑落在你手里,实在浪费,与其被你埋没,不如让我毁了它。”
后来,她拿着只剩下半截的追风追寻属于她自己的剑。
她的剑里也渐渐开始有了东西。
起初,她挥剑时仅是多了杀气,之后人们逐渐能从她的剑里感受到她的怨与恨。
她的怨恨得不到消解,越滚越多,到了最后形成了灾厄,尚未出剑,大地便吹起腥风,天空下起血雨,那便是她剑里的全部。
回想起往事,虞香的眸光黯了几分。
但再看向天宗堂主时,她的眼睛里有了些微笑意。
“天宗堂主这就错了。”
“只要拿着这把剑,我就绝不可能输。”
话音堪落!
本来的晴空万里一瞬变成了黑天,空气中忽然弥漫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血腥味,高空的狂风犹如逝者的哀鸣。
“我这一生总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向前走,所有我以为会成为我同伴的人,最终全部与我反目成仇。”
“他们日夜咒骂我。”
被风吹开的枯草之间露出白骨。
“每次相逢皆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
宴席上的珍嗟变成了血肉残肢。
单清:“虞香,不可杀人——!”
虞香不是没有看到大师兄向她冲过来,怕她犯下杀孽,可她依然没有停止挥剑。
“第一次有人心里只想着我,感恩我对他的帮助,而费尽心思铸成了这把剑。”
“过去恨我入骨的人们,他们满怀着对我的祈愿,祝我一帆风顺,所愿皆得。”
“那是我惦念了一辈子的事情。”
“所以……只要拿着这把剑,我便绝不可能输。”
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虞香居高临下地朝着愕然的天宗堂主劈砍而去。
单清迟了一步。
于是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普通铁剑,在击中天宗堂主的瞬间发出白色亮光,一霎致盲过后,天宗堂主毫发无损,他引以为傲的长剑只剩下小半截。
虞香平淡地看着眼前反应不过来的两人。
她的这把剑是杀不了人的。
因为这把被村民们命名为“长祝”的剑里……
只有救赎。
单清:“幸好无事……”
但堵在他喉咙那口长长的气还没有彻底吐出来,天宗堂主手中那小半截的剑已然化作暗器,极快地与他擦肩而过,直直地射向了虞香的面门!
单清立刻转头,余光只来得及捕捉虞香毫无防备的姿态和她了然的笑容。
“虞香——!”
惊呼与草帽来自两个人。
电光火石间飞来的草帽打落了杀人的暗器,等两者一同消失,出现在单清眼前的是三年未见的白衍机。
单清用缚仙索捆住天宗堂主后,走到了白衍机的跟前,那口没吐完的气终于消散,他宽慰道:
“二师弟,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当发现旁边重新戴好草帽的人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不由多了问了一句:
“这位是?”
回答他的是白衍机。
他向草帽男子作揖,像在感谢他对虞香出手相助,然后才再向众人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好友。”
“剑宗弟子,林深意。”
……
虞香知道或迟或早,她一定会再见到陆寻。
意识到他们命中注定将要重逢的时候,她也不禁想了许多。
可她想了再多,却也料不到他们的重逢会是这般场面。
他虽救了她,但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有陆寻的影子。
那个自称林深意的男人头戴草帽,穿着陆寻从未穿过的一身黑衣。
他身形高大,不像陆寻与她谈话时总会微微倾身,他远远地站在那里像一棵墨竹,丝毫不平易近人。
尤其他脸上冷淡的神色,目光不作丝毫停留便从她的脸上擦过……
更让虞香觉得自己许是认错了人。
然而——
邪剑:“虞香,那是他。”
“那是陆寻。”
“他回来了。”
“……”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针上,疼得虞香心里发苦。
虞香:“……二师兄。”
白衍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虞香的脸侧向另一边。
“感谢道友……出手相助。”
他声色清冷,字字句句间全是距离。
“你是白衍机的师妹,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虞香:“……”
也不知怎么,短短的两句话好像把虞香带回了陆寻死的那天。
那个叫陆寻的人……
今日又在她心里死了一次。
她一直忍不住想要再见到他。
但如今真见到了。
却忽然觉得也许永远见不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