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家诚推你下去的。”
说完这句,顾婉婉瞳仁向上翻白,仰头倒地,陷入昏迷。
再醒来,她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实柔软的蚕食被,脸颊触碰到绸缎被套,冰冰凉凉的触感瞬间扫去瞌睡。
掀开被子,顾婉婉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床边也不是拖鞋,是那双沾满灰尘,鞋头有折皱的小皮鞋。
她捡起鞋看了看,鞋底磨损严重。
顾婉婉细眉微拧,怀着疑惑。
她伸出腿去穿鞋,却发现从小腿到大腿肌肉都无比酸痛,站起来甚至在打颤,每走一步都扯着紧绷的肌肉。
而且半边肩膀也很沉,好像肩周炎那般,抬胳膊就僵硬,疼痛。
这是昏迷之后被人暴打了一顿?
顾婉婉扣着脑袋想了想,发现记忆只停留在从天台上落下来的那一刻,之后发生的事,她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忘记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拾起床头柜上的挎包,掏出手机,下午三点了。
她去浴室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
下楼这几步路,腿又快废了,顾婉婉一屁股跌到沙发上。
刚落下,传来一道尖锐的猫叫声:“滚开!”
顾婉婉条件反射站起来,侧目看过去,金九窝在沙发上,也像是刚睡醒,半边毛压瘪,半边炸毛,看上去有些萎靡。
“你怎么在我家里?”顾婉婉问。
金九匍匐身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你一直处于入定状态不太放心,就跟着回来了。”
说罢,它环顾四周,“没想到你家条件还不错,这沙发该死的简直舒服,感觉睡上去身体都没那么疼了。”
顾婉婉看着它,“你身体很疼?”
金九淡笑:“习惯了。”
顾婉婉:“那我是怎么回来的?不可能是... ...”
停了两秒,才说:“走回来的吧?”
学校距离她家足足有二十多公里,开车都得一个小时,自己要是真的是走回来的,刚好能解释,为什么双腿酸痛,膝盖上有淤青。
金九给出的答案并不意外,“嗯,走回来的,先去翻了个墙,摔了一跟斗,然后就面无表情不停地走。”
顾婉婉躺在沙发上,看着它粉粉嫩嫩的小肉爪子,“辛苦你了,陪我走那么远。”
“不辛苦。”金九直起身子整理毛发,“我坐你肩膀上来的。”
顾婉婉脸色一变,这白猫看上去胖嘟嘟的,一看就是没少吃,一路都坐在自己肩膀上,怪不得半边肩膀重得要死,它也不知道换个肩膀,净逮着右肩折腾了。
金九看她表情愤愤,转移话题,“现在可以告诉我少年和铃铛在哪里了?”
果然不是不放心自己,是想打听谢安逸的下落,顾婉婉说,“祝子晴的事还没解决,解决了我才告诉你。”
金九举起肉爪子,亮出锋利的爪子,可顾婉婉不怕,反而瞪着眼睛看它,“挠死我,你就彻底不知道他的下落了。”
“你牛!”金九放下爪子,嘟囔起,“你不说了是姜家诚推的她嘛,报个警,让警察解决就好了嘛!”
“都过了二十年了,能查到吗?”顾婉婉叉着腰,显得理直气壮,“要是能查到,出事的时候就查到了。”
随着顾婉婉话落,客厅出现了一道人影。
男人身姿绰约,三七分的发丝垂在眉骨两侧,露出眉心的细微的川字纹。
贺之淮单手插在西裤里,眼眸里显露疑惑、震惊,看看猫又看看顾婉婉。
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可以和一只猫在沙发上自言自语。
须臾,男人喉结滚动,问出一句:“猫是哪儿来的?”
顾婉婉与男人目光交错,短暂停顿一下,看向旁边的金九:“你应该不能听见它说话吧?”
这话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对白猫自言自语,可如果这句话是在问他,贺之淮就能笃定顾婉婉是脑袋坏掉了。
而且坏得非常彻底。
男人脸色难看,却还是礼貌得挤出一个非常牵强的微笑来,“顾小姐是在问我?”
顾婉婉眼神肯定,语气倒是试探着,“嗯,能吗?不能吧... ...”
贺之淮的笑容定格在脸上,望着面前似天真似懵懂的顾婉婉,摇摇头,“不能。”
话落贺之淮转身要走,迈出两步又停下,回过头眼神复杂,“顾小姐周末可以去迪士尼玩玩,那里可能适合你。”
迪士尼... ...
顾婉婉下意识看向金九。
它喵喵的叫声是在说:“一个游乐园。你没去过?”
顾婉婉“噢——”拖着长音,“没去过。”
贺之淮耳里、眼里,只有猫叫与顾婉婉了然的表情,他没等顾婉婉回答,加快脚步回房间。
客房只有一张床与一个衣柜,还算宽敞,这几日贺之淮让兰姨替他准备了一个办公桌,远程工作。
此时他却没有了工作的心思,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顾婉婉从灵堂诈尸开始,整个人都不如传言那般跋扈,而且举止非常怪异,尤其是今天早上。
刘素兰准备去菜市场,出卧室就听见砰砰砰地撞门声音,以为有客人到访,她前去开门,门口安装了摄像头,面板上却显示的是,顾婉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不断用头撞击大门。
她额头泛红,却好像不觉得痛,也不会开门,只是本能的想要进门。
刘素兰见状赶紧替她开了门,正想问她头疼不疼,怎么不自己进来,顾婉婉就像看不见她一般,径直走上二楼回到卧室,连门也没关,她就直挺挺倒在了床上,迅速闭上眼睛。
因为担心她,兰姨跟她上楼,看她睡了才将鞋替她脱下,盖好被子才离开。
然后她赶紧到贺之淮的房间,把自己的所见告诉他。
贺之淮听到这些事,当场僵住。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顾婉婉是不是昨晚出去玩儿的太嗨。然而在喝断片和嗑/药之间,他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地在往后者偏。
于是,他做了件事,让兰姨趁顾婉婉睡着,去剪了她的一小撮头发送去化验了。
现在就等化验结果出来,如果真的是嗑/药,他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和顾婉婉离婚。
本来这段婚姻他就极其不愿意,只不过是家中安排,如今家族中的大部分产业都在二爷囊中,他手中暂无实权,为了明哲保身,他只能逆来顺受,静静等待时机。
贺之淮皱眉,压低眼帘,淡淡转动无名指上的婚戒。
门外顾婉婉还在揉捏小腿,“祝子晴还留在学校吗?”
“在学校,她说自己也没地方去。”金九回答后又问,“入定之后,你都看见了什么?”
顾婉婉想了想,说,“我好像变成了祝子晴,身上很痛嘴里有血腥味,我坐在学校的天台上,突然感觉有人在推我,我一回头就看见姜家诚,可其实他的样子和现在的区别很大,我没有认出来,可是当时接收到的信息就是,那个人是姜家诚。”
当时的认知就是如此,顾婉婉心口现在还感到很不舒服,她使用的鬼术是带自己回到死者生前,但不知道是哪儿出了岔子,她竟然直接成为了死者,经历了一次祝子晴的死亡过程。
坠楼的离心力,心里的感觉,在刹那间填满了她的身体。
她记得在落下去的时候,看见姜家诚在哭,情绪崩溃哭得额间冒出了青筋,哭得握着书包的手都掐出了青白色。
就在那一瞬,她身体里的那种感觉除了震惊,更多的是莫名的忧伤,与... ...
释然。
而这是祝子晴的情绪。
金九哟了声:“这你都感应到,能通灵,挺厉害啊。”
顾婉婉不在意什么通灵不通灵的,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好像根本没有责怪姜家诚的意思。”
结合在祝子晴那里得到的情绪和一些举动,她觉得祝子晴没有责怪对方,反而有一丝怜悯。
金九圆溜溜的蓝眼睛转了一下,“哟她还是个圣母呢,对杀自己的人真大度。”
不喜欢它调侃的语气,顾婉婉拍了一下猫咪头,“真的,她没有怨恨他。”
金九还想发问,顾婉婉站了起来,“不行,我还得去一趟学校,我要亲自问问姜家诚,为什么干这种事。”
看她气势汹汹地跑去穿鞋,金九无奈跳下沙发跟着她一起出门。
打车到学校,今天周末学校空无一人,傍晚时分秋风扫动落叶,显得校园孤寂。
天空灰蒙蒙的,和她入定之后的黄沙漫天感有几分相似,可耳畔的声声蝉鸣分明是在告诉她,祝子晴死在一个盛夏。
祝大爷正在大门口,拿着一把大竹扫帚清理枯叶,见到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女生,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一瘸一拐地走到校门口。
隔着铁门,他问,“有什么事吗?”
顾婉婉直言道:“我认识祝子晴。”
祝孟军握着扫帚的手松了,场面陷入沉寂。
面前的女生年龄不大,怎么可能会认识自己女儿。
盯着顾婉婉看了许久,他缓缓开口,“你认识子晴?”
顾婉婉说话不会转弯,而且,在一个选择留在女儿死亡学校工作的父亲面前,她好像也没必要拐歪抹角。
于是道:“如果我说我能看到祝子晴的魂魄,您信吗?”
“信,我信。”祝孟军说话的嗓音暗哑,像是生锈的齿轮,“学校里有人看见过她。”
顾婉婉扯了下唇角,“啊?”
祝孟军好像将她当做了最后的希冀,直言不讳,“子晴死后学校里的学生看见过她,有个女生还因为这件事被吓疯,退学了,当年这件事闹得很大,后来学校就请了人来做法。”
祝子晴把人吓疯了?
顾婉婉失神一刻,从包里拿出铁锁,“那这个锁还有楼上的阵,是您破坏的吗?”
祝孟军眼里一闪而过缕缕阴森,抬眸看向顾婉婉:“是我破坏的,我觉得她是不甘心才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