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着之前的监控简直好后怕, 最佳生存时间是四五个小时, 崽崽差点点就真的出不来了。之前谁说他贪生怕死的?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炒作的吧?!就是看见被黑了害怕,找了个借口呗。跑去救人……亏他敢编,胆子挺大的。】
一开始直播和媒体把真相报道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很大一拨人不信——毕竟昨晚公众号、知乎大V可是把节奏带的飞起,每一个细节都写的清清楚楚,简直跟真的一样。
即使后面监控视频被调出来, 上面的确显示了方怀走进积满水的停车场,仍是有人不信。
【视频也可以伪造啊……你们少见多怪了吧。】
【目击证人的采访出来了,建议黑子们去看看。呵呵, 造谣违法知道吗?】
【不是,既然说了几乎不可能生还,他又是怎么出来的?超能力?科科, 我更倾向于是假的。】
一直到晚上七点半,新闻联播准时播出。
由于事发突然,Z市这场台风造成的损失十分惨重,不仅是经济和物资损失,伤亡人数并不少。按照常理,新闻联播上应该放一个省长、领导人莅临慰问的视频, 而这次非常凑巧的省长有事,事情又急,就选了另外一段视频。
更加凑巧的是, 完整度比较高的一段视频, 就是方怀从停车场里出来、和被救者家属谈话的视频, 毕竟当时那么多台摄像机在拍。
稿子的主题也向‘乐于奉献’方面靠拢了——这次除了方怀,还有两个见义勇为的人,其中的一位军官壮烈牺牲了。
不是鼓吹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行为,只是,英雄应该获得他们应得的荣光。
这一小段视频,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一阵轰动。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镜头里的方怀疲惫极了。
他身上裹着别人递过来的毛巾,能看见白衬衫完全被水浸湿了,瘦削的少年身材,天生微翘的发梢也在往下滴水,他垂着眼睑对着家属笑得英俊又歉疚,忽然红了眼眶。
他像是原本想在小孩子面前克制住,却最终还是压抑不住情绪的排山倒海。
【我看今天的新闻联播竟然看哭了qaq!看到崽崽跟小男孩说话、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的时候……】
【我也是。】
【@黑子,睁大眼睛看看,央视盖章的英雄人物。道歉!】
【造谣转发过多少是不是要承担刑事责任?@某营销号@某大V,出来道歉!】
联系上下文,大家很快就懂了封朗之前发的微博‘道歉’是什么意思。很快,#向方怀道歉#的tag上了热搜,之前被诱导过的群众都反应了过来,而煽风点火、幸灾乐祸吃人血馒头的人则被追着骂了许久,一一付出了代价。
网上的视频有删节,大家并不知道方怀具体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只有一张比较模糊的照片,背景是台风过境后的乍破的天光,少年被一个男人背在背上,小男孩跟在他们身后、攥着方怀的衣角。
乍一看竟然很有艺术感。
但因为模糊,的确看不清背着方怀的人是谁。只能看见是个很高的人,宽肩窄腰、身材很好,有人猜测是一同被困在里面的人,因为没有详细报道,最后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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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霜冻》剧组。
“我明日乘火车去扬州,依稀记得你喜爱扬州的桂花糖。”
“最近局势开始乱了,上个月发给旧友的电报仍然没有答复,务必注意安全。”
“山有木兮……”说到此处,青年垂下眼睑,搁下笔。
他沉默了许久后,放开笔,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
镜头定格在那双眼睛上。
浅色的眼睛,被煤油灯的些许灯光照亮,显得温柔又明澈。他的手掌上缠着绷带,渗着血,握着笔的模样很艰难,写出来的信却一字一句都是太平人间的模样。
窗外是纷飞的战火,而这些,远在江南水乡的人都一无所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林殊恒生前的最后一封亲笔书信,不是家书,寄给一个看不清名字的人。
因为第二天战争全面爆发,送信中断,这封信便在信箱里躺了数十年,半句不提爱意,却一字一句尽是深情。
青年又缠了缠掌心的绷带,才放下笔,戴上军装帽。
他垂着眼眸端详了片刻,珍惜地拿起那封信,走出门。镜头里是他的背影,后面是暗沉的天幕,他提着灯走进了夜色里,那一点灯火逐渐远去。
夜色与渔火交融,天光未破,晚风拂过。
有不知名的歌声轻慢,被风揉进这个温柔的夜晚。
“……”
“……卡。”林升云坐在摄像机后面,扬声说了一句,“过了!”
“恭喜杀青!!”
这是林殊恒的最后一场戏,是独角戏——剧本是方怀根据林殊恒的日记本,和编剧讨论出来的。笔记本是方怀从停车场捞出来的,因为泡了水,很多字迹都不清晰,现在被送去特殊机构尝试修复了。
到这天,方怀的所有戏份正式结束了。
旁边有工作人员拉开了小礼炮,许多人、演员或者工作人员都走上去与方怀拥抱。林升云看着那一地的狼藉,嘴角抽搐,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方怀的人缘很好。抛开热度名气不谈,他一直很为别人着想,也不耍大牌,在剧组里一向有很高的人气。此时他杀青了,许多人都有点舍不得。
方怀拿着新手机,认真地和他们一一交换了电话号码。
因为只是方怀杀青了,整个剧组距离杀青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大家只给方怀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杀青仪式,一起出去撸串喝啤酒,最后热闹一下。
大家举着啤酒碰杯,方怀不太会喝酒,被灌得晕乎乎。大家都在大声笑闹,把离别的悲伤氛围冲淡了不少。来庆祝的又一些和方怀对过戏的演员、工作人员。
出乎意料的,庆祝到一半,封朗来了。
他跟方怀也有两场对手戏,但他的咖位和在座所有人都有很大区别,因此,大家之前根本没想过邀请他。但他一点也不端着架子,端着酒杯就加入了,很随和散漫地笑,还调侃:
“哟,庆祝也不喊我,合伙来孤立我的?”
“不不不。”众人连忙否认。
方怀和封朗其实也是点头之交,之前有对手戏时讨论过剧本。方怀却倒了一杯果汁,对封朗认真地举杯:
“谢谢您。”
封朗笑吟吟地看了他半晌,与他碰了碰杯:“不谢。”
方怀谢的是之前封朗许多次帮助。无论是讨论剧本时候的点拨,还是在微博上几次站出来帮他引导舆论,以方怀的能力目前还还不了他什么实质的,但这个人情方怀记着了。
别人愿意平白无故地帮他,他却不能心安理得,恩惠是要记住的。
第二天一早,方怀乘上了回南市的飞机。
原本以为只是离开一会儿,出乎意料的,竟然一走就走了两个多月。走的时候还是八月初盛夏的天气,回来时已经是秋季。
南市在南方,没有红枫落叶的景象,但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凉意和飒爽的秋风,湛蓝的天空高远,的确是秋天了。
而这次竟然有不少粉丝来接机。
粉丝们举着灯牌,热切地等在两旁。方怀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有点惊讶,最后和他们合了影,才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离开。
这比之前红毯时的人还要多,方怀第一次意识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喜欢自己。
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快中秋了,《霜冻》的宣传大概是两个月后开始。接下来咱们休息一段时间,”石斐然和方怀沿着特殊通道往外走,边走边跟他说接下来的安排,“小长假后有一个杂志拍摄任务,还有你的专辑录制。”
专辑的事情说起来也拖了很久,专辑是《恒星之光》的奖励。而方怀既然是以《恒星之光》出道,以后肯定也是往唱作这方面发展的,演《霜冻》是计划外的事情。
唱作才是本职任务,当务之急是尽快把第一张EP给发了,积攒人气和分量,顺便赚赚钱,说不定还能拿一两个奖。
有好几个热门综艺向方怀抛出橄榄枝,石斐然还在审核,不确定要不要接。要先跟方怀商量,即使要接,应该也是中秋和国庆之后的事情了。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
机场外,迈巴赫安静地停在路边。
方怀还没踏出机场,眼睛亮了亮,眸子里就漾开了笑意,听石斐然的话也心不在焉了。
“你,唉,”石斐然简直无奈极了,“方怀,你跟叶总交朋友我也不反对,但是你千万注意一点。”
不是他思想污秽,一个有权有钱的男人,一个当红颜值很高的小明星,放在一起任谁都容易想歪。
好在叶于渊那边保密工作很好,这么久以来,愣是一次也没有被狗仔拍到、没有流出什么‘震惊!当红流量竟然被同性包养潜规则’之类的新闻。
方怀当然没有理解石斐然的深意。
“好的,我知道,谢谢你。”
方怀一口回答道。
他笑了笑,对石斐然挥手告别,迈着长腿几步上前去拉开车门。
从石斐然的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方怀的侧脸,他唇角是自然而然扬起的,浅琥珀色的眸子里漾着秋日午后的天光,一手搭在车门上,俯身和人说着什么。
石斐然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方怀很少笑吗?也不是。方怀的人格里乐观的成分颇多,虽然他不善言辞、不是左右逢源的性格,但是是很好相处也很爱笑的。
但石斐然很少见他笑得这么亲昵的模样。
亲昵又熟稔,那种气质是自然而然流露而出的,他本人可能都没有察觉。
有点耐人寻味。像是有一点点不同寻常,但仔细看起来,又似乎没什么不对。
秋日的午后,风还是暖的,带着些微凉意的风掠起少年的发梢,又软软地向前吹去。
石斐然有一秒的出神。
很快,迈巴赫的车门在他眼前关上,一阵风似的扬长而去、汇入万千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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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什么安排?”
这次没有司机,是叶于渊自己在开车。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盘边缘叩了叩,熟练地挂挡倒车,神色淡淡的。
但他的眼神却是很温柔的,红绿灯的空档,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副驾驶上少年的模样,忍不住微勾了下唇角。但他很快轻咳一声,掩饰住情绪,恢复了平静。
“有一个杂志封面拍摄,”方怀仍然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他回想着石斐然刚刚说的话,老实道,“还有录专辑——不过是国庆假期之后的事情,国庆和中秋放假。”
叶于渊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今年的国庆和中秋假期刚好连着,一起放十天的小长假。而两天后,就是中秋了。
方怀也放假。
明星其实一般没什么假期,都是在各种工作的空档穿插着放假。但方怀之前的确累坏了,再加上台风事件,再让他连轴转也是不人性化的,所以石斐然和团队一讨论,国庆中秋交给方怀自己安排。
此时刚好是红绿灯,这个红绿灯挺长,有两分钟。
车从刚刚方怀上车开始就在响警报,两人一时都没察觉,现在叶于渊扫了一眼,才发现方怀没带安全带。
“安全带。”叶于渊淡声提醒道。
方怀:“?”
男人沉默了半晌,漆黑的眸子看他,片刻后他倾身过来,帮方怀带上了安全带。那个姿势其实有点暧昧,乍一看像是把少年整个人拥在怀里。
现在毕竟不是在之前停车场,他们平时也是不会这么亲密的。叶于渊坐回位置后,拇指磨挲了一下袖扣,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但方怀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的模样,他在思考事情。
叶于渊又沉默了半晌,状若不经意问:
“中秋,打算怎么过?”
方怀正在想的就是这个问题。往年中秋他都是和方建国一起过的,现在,他没有什么亲人了。
——“想来我家过吗?”
——“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吗?”
两人同时开口。
片刻后,方怀微一扬眉,而叶于渊沉默地看了他半晌,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当然。”
他低声道,握着方向盘改了方向。
叶于渊从来没有过过中秋节,每一次不是在开会就是在看文件加班。
生平以来的第一次,他开始期待这个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