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厢姜栈是火药碰柴火,好大的火气,那厢月华哭乏了倒头便睡。

元公公见状,也心道这月华好不识抬举,半日的时间,都不见南苑的奴才前来请罪,好容易劝得皇上宽心,现下又怒火中烧。

姜栈如坐针毡,扔下手中的奏折,在殿内来回踱步,元公公连忙跟了上去,一来一回跟皇上装了个满怀。

元公公大惊,匍匐在地,“奴才该死。”这不是火上浇油,找死吗?

也是触了皇帝的眉头,见姜栈一脚直踹他的膝窝,遇事能泰然自若的皇帝,面对小小男宠居然束手无策。

姜栈惊觉失态,甩了甩衣袖,问道,“什么时辰?”

烛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灯油添了好些次,元公公哆哆嗦嗦的道,“回皇上的话,已是亥时,该歇息了。”

歇息!歇息个屁,粗鄙之语到了姜栈嘴边,两腮气得直发颤,“东西送到了吗?”

“照皇上的旨意,送到南苑了,南苑的奴才也不敢多话。”元公公哪能不知皇帝的心思,如今是多话也错,不多话也错,皇帝不想让月华知晓身份,又想着月华能主动请罪。

皇帝的面子比天大。

说罢,姜栈的面如土色,这小东西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无知者当真有天大的胆子。

一屋子的奴才都抖如筛糠,哪料姜栈沉声道,“摆驾,去南苑。”

看在月华求着他画像的份儿上,让着这小蹄子一回,省得他回头又嘤嘤直哭,倒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似得。

南苑都息了灯歇下,刚得到元公公的消息,小宫女想要将月华叫醒,又听到太监通报的声音。

姜栈面色铁青的看着昏暗的院内,问道,“月华人呢?”

白日被吓得半死,这夜里也不清静,小宫女伏在地上,道,“公子…公子歇下了…”

头顶一声冷嗤,小宫女险些昏死过去,隐约又见一道明黄色从眼前略过,皇帝朝里走去,小宫女连滚带爬的跟了上去。

先前走得时候是怎样,如今还是怎样,借着皎洁的月光,能看到月华蜷缩着身子在躺椅之上,姜栈蹙着眉头驻足。

小宫女低声道,“公子不肯起身,奴婢叫醒后,哭一会儿又睡着了。”

躺椅上的人像是赌气般蹬了蹬脚,怀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哗哗作响。

姜栈冷笑一声,沉声道,“他倒是委屈。”生怕惊动了熟睡的人,刻意压低了嗓子,一扬手,“下去罢。”

背对着房门,还哭了好些次,这得是多大的怨气,区区月华胆敢恃宠而骄,姜栈不由发笑,撩起珠帘,朝着他走近。

走近了才发现,在月华怀里哗哗作响的,是今日画到一半的画像,又是被揉得不成样子,这冤家是故意跟他使坏了吧。

挂在眼睫毛处的泪水还泛着晶莹,脸颊还有未干的泪痕,酣睡中的人发出可怜的呜咽声,梦里都像是在哭泣,这让原本来兴师问罪的姜栈一时间说不出重话来。

手指撩开月华眼角的泪水,姜栈低声道,“饶你这一回。”一手绕过月华的肩头,一手穿过月华膝窝,小心翼翼将人抱了起来朝榻边走去。

半开的衣衫滑落,白日里留在月华胸口的痕迹还影影绰绰,怕惊动到月华,亲自起身唤人,“端盆水来。”

小宫女应下,端着盆热水进去,见皇帝正端坐在榻边,神色忧虑的看着月华,“皇上。”

姜栈微微不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宫女蹑手蹑脚的将盆放下,又见姜栈亲自拧干帕子,撩开月华的衣口,用帕子轻揩在上面。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小宫女哪怕吃惊也不敢出声,低着头候在一旁。

帕上很快被胭脂染红一团,姜栈动作轻柔,榻上的人一点声响,他都会停下动作去看他,胭脂一点点抹去,可胸口上嫣红的痕迹不祛。

指腹抚摸在胸口处,有隐隐发烫的温度,姜栈腹诽道,“当真是把他弄痛了。”

转头又吩咐道,“去拿药膏来。”

死要面子的帝王怎会承认是自己的错,笑骂道,“金贵。”

小宫女将拿来的药膏呈上,“皇上。”

手指沾着些许药膏,轻揉在红肿的地方,榻上的人轻哼了两声,姜栈没敢再动,哪料月华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

迷迷瞪瞪的人,还未适应刺眼的烛光,别着脑袋往枕头里靠,嘴里发出不清明的声音,“唔嗯…”

姜栈将药膏递回小宫女手中,又摆手让她下去。

听到房门的吱呀声,月华悄悄从枕头里探出脑袋,看清来人样貌,嗫嚅着,“辞修…”

这一日的委屈,怕是在顷刻间爆发出来,撒开手中的宣纸,扑到姜栈怀里,“呜…别跟我…呜…生气了…”

怀里的人哭的一颤/一颤的,直叫姜栈心中熨帖,大手将人捞起抱到腿上,轻轻抚摸着月华的后背,“知道错了?”

“嗯嗯…”月华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得,生怕辞修生气。

撩起月华脚边的宣纸,年轻帝王故作严肃道,“这才画好的,是不是你又做错了?”

月华脸贴着姜栈的胸口,抽泣着看向画纸,像是落入陷进的小动物,嗓子里发出哀嚎声,“嗯…呜呜…”

见月华哭得厉害,恶劣的辞修终于肯放他一马,轻擦着他脸上的泪水,“这回就饶你一次,再跟我耍性子。”

皇恩浩荡,这小东西还不知道谢恩,姜栈不依不饶的揉进他衣衫里,按住人悠悠道,“眼睛都肿成小兔子了。”

知道辞修拿他取笑,可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发泄似得将泪水蹭到辞修衣襟上,胆大包天的小猴子。

透过窗棂,月色正好,月华轻声道,“你怎么来啦?”宫里早该过了就寝的时辰,若是到处乱跑,怕是要受罚的。

屋子里何时点着灯的,月华大惊失色,推搡着姜栈肩头,跳下床将灯吹灭,又道,“要是被宫女姐姐看到就惨了。”

周遭一暗下来,姜栈暗暗发笑,故作懊恼道,“偷偷来的,这会儿出去,被人看到…”

月华听得胆战心惊,抱住姜栈的手臂打断道,“明日一早你再走吧,被人看到会受罚的。”

手臂上的人扒住便不肯放开,赤/裸裸的留宿,姜栈半搂着人倒到榻上,“借你这儿让我躲一晚?”

下巴搁在月华滑嫩的颈窝,两人相拥在一起,微微轻启的唇缝间,是湿漉漉的热气,月华是个不会伺候人的主,难为了姜栈穿着一身常服躺下。

见辞修冒险来见他,月华心里别提有高兴,先前那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房门前一暗,像是有人靠近,月华赶紧捂住姜栈的嘴,猫着身子,屏住呼吸,跟做贼似得朝姜栈嘘了一声。

门外守着的元公公见屋内灯灭了,示意让奴才们下去,独自守在屋外。

“小点声。”月华尖着嗓子,细软的音调听得姜栈心猿意马的,怀里的身子还在不安分的扭动。

姜栈学他说话,刻意压低音调,“被罚过?”

月华眨巴着眼睛,细想淘气被罚的经历,管事姑姑让他硬生生的端坐了一个时辰,他不由一个寒颤,苦恼道,“你不该来的。”

苦大仇深的样子,逗笑了严肃的帝王,“嗯?”

“你们管事的公公若是看不到你,你会受罚吗?”这后宫内,除了各房太监,只有皇上能出入。

姜栈嘴角抽搐,合着这小东西把他当…当真让他哭笑不得,大逆不道,死一万次都不足为过。

头次有人陪着睡,月华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朵绚丽的花火,在姜栈怀里来回翻腾,嘴里时不时发出含糊的叹息声。

按住不安分的人,姜栈低声警告道,“安分点,若是遭人发现,我们可都得受罚。”

入夏有些时日,合衣而眠,怀里还揣着个跟火炉似得小东西,姜栈靠在榻上,热的像是要烧起来,奈何没人伺候宽衣,只能先将人哄睡着。

“还画不画了?”姜栈半威胁道。

“画!”月华仰着脖子去瞧他,眉梢眼角是弯弯的弧度,可掬的笑容甜的腻人。

这样的人,叫姜栈发不起火来,柔声道,“那你还不乖一点,明日早些起来。”

月华偏着头像是在思考,轻轻地触碰到姜栈的手掌,握住又缓缓放开,找了个舒坦的位置,终于肯安静下来。

眼看着折腾累的小猴子睡沉,姜栈将人轻放回榻上,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走去,房门吱呀一开打,守在门口的元公公险些滚到地上。

“皇上…”

姜栈低声道,“宽衣。”

元公公大着胆子朝珠帘后瞧了一眼,榻上是睡得正香的月华,滔天的胆子,才敢这般放肆,“奴才这就唤人来伺候皇上沐浴。”

“罢了。”姜栈拒绝道,“别吵醒他。”

宽衣后,元公公识相的退了出去,恩宠正盛,这月华公子怕是有这恃宠而骄的本事。

月华睡相极差,姜栈下床的功夫,快要在榻上翻了个遍,姜栈刚刚躺下,人就寻着火力又缠了上来。

姜栈哑然失笑,“没规矩的小蹄子。”手臂收拢,让人半趴在他的胸口。

第二日,月华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身旁的位置渐凉,不见辞修的身影,只有小宫女在候着,心里跟海浪的似得颠簸,不敢问辞修的人去哪了,只能恹恹的让小宫女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