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晗很想知道, 在绍原的心里自己是不是一个傻子。这家伙偶像包袱明明极重,三界之内谁不知道他好功德,他却偏偏鬼扯什么为了自己才修练这一身金光。
可他刚想骂两句, 对方就压了上来。男人好像被他自己随口瞎编的情话感动到了,吻得格外忘情。纪晗余光里瞟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 04:10, 既然绍原不嫌累, 他是不介意再来一次的。
于是他很熟练地搂上了男人的脖子, 眼角眉梢浸透了欢愉。绍原被他这样的神情一激,立刻忍不住, 用嘴解开了他睡衣领口的两个扣子。
手机又“嗖——”地一声,屏幕亮起。纪晗分出一只手去点开, 风灿上神写了一篇小论文过来,他一目十行匆匆一扫, 飞快地回了两个字。
【在忙】
而后手一扬,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无声地落入厚重的地毯中。
次日清晨。
欧阳泽惊讶地发现,一觉醒来的纪老板就像一只被喂饱的猫, 矜贵之余还流淌着一股风情,眉眼弯弯, 心情很好的样子。佣人们带着茶点鱼贯而入,他本想关怀一下纪晗, 却突然想到今天早上老管家跟他汇报的“小发现”, 于是理智地闭上了嘴。
绍原等这一屋子的佣人忙活完了纷纷离开才开口问道:“欧阳先生, 怎么早饭不见太太?”
欧阳泽放在桌上的手缩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早上起不了这么早。”
纪晗问道:“昨天晚上我们听到动静,发生什么了吗?”
欧阳泽叹了口气,“她可能快要更年期了吧,近一年身体不好,脾气也大。之前她交代我的事情被我忘了,本来没多大的事,结果她脾气上来就摔了一个花瓶。”
纪晗笑了,“脾气这么大啊,看来你很爱你妻子。”
欧阳泽摇头感慨,“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只是近来有些情绪化,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找了一些中医帮忙调理了。”
绍原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个年龄应该还不到更年期的时候。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要见一下她。”
“见她?”欧阳泽有些犹豫,“我委托两位的事情跟我妻子会有关系吗?”
纪晗大大咧咧地说道:“会啊,怎么不会。”
“可是她……”欧阳泽有些拿捏不准,“她近年来身体已经不好了,家里的生意不太景气,我一直拦着没让她知道,你们贸然去看她……”
纪晗有些意外地挑眉,“你的求贴上说找了各种天师都没看出来症结,所以你也没让他们见过你老婆吗?”
欧阳泽摇头,“从来没有。”
“难怪。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老婆奴。”纪晗撇撇嘴,说道:“你要是想解决问题,就必须得让我们见。我们只负责帮你解决财源受阻的问题,家庭纷争不在受理范围内。”
欧阳泽颧骨上的肌肉一阵抽搐,绍原及时说道:“要是实在不想让她操心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只看她两眼,不问问题,这样可以吗?”
“好吧。”欧阳泽叹口气,“她上午一般会在后院喝茶,我可以把你们当成朋友家的孩子介绍给她,随便聊两句,她不会疑心。”
“孩子?”纪晗顿时皱眉,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一小时后。
穿着灰色羊绒衫挽发髻的女人放下手中的珐琅茶杯,回过头有些不确定地将纪晗跟绍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又看向旁边笑容僵硬的欧阳泽,问道:“他们两个是……你的爷爷?”
欧阳泽硬着头皮点头,“远房的爷爷,人小辈大,按照辈分确实是这样的。”
“是吗……”女人皱眉仔细回想着,喃喃道:“我们结婚时不是把你的远近亲戚都看了一遍吗,我怎么不记得……”
纪晗笑眯眯道:“我这乖孙儿结婚的时候我才出生呢,跟他不熟所以没去。我们的亲戚关系本来也远得不像话,你看,我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女人沉默了,欧阳泽一个中年人,却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称为“乖孙儿”,实在是太不靠谱了。但她看向自己的男人,对方正一脸窘迫地站在旁边,这段亲戚关系说不定还真的是真的。
于是女人叹了口气,看向欧阳泽问道:“这半年来远房亲戚上门的越来越多了,这次又……”
欧阳泽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我这两个……咳……爷爷,在开自己的公司,生意做得很好,今天来找我闲聊罢了。”
“这样吗?”那个女人眼睛一亮,看向纪晗,“二位长辈做什么生意?”
纪晗厚颜无耻地说道:“老房盘改,我手上有几处地产,比如幽虚巷外那一胡同的地皮就是我的,老房子都掐在手里不让拆呢。”
女人听呆了,“内城区一整条巷的平房、四合院那些?要有几十个亿吧。”
纪晗笑着摆手,“小钱,小钱。”
女人长舒了口气,眉眼间的笑容慈祥了一些,说道:“那就好。我们啊不是贪着非要沾富贵亲戚的便宜,只是这几年被他老家找来的那些穷亲戚给熊怕了,两位长辈别介意啊。”
纪晗随手拉出一个石凳挨着她坐下,笑道:“当然不介意,被穷鬼讹钱嘛,这事我常遇见,理解理解。”
绍原一直站在旁边沉默地打量着这个女人。从表面来看,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她容颜算是秀丽,即便青春不再,却也由于保养得好而显出几分雍容平和。从面相上看,这女人其实是比欧阳泽要贵气很多的。只是刚才纪晗三两句话便牵动着她的情绪,可见她确实心绪不稳定。
欧阳泽向绍原抛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意思是我妻子明明一切正常,绍原回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摇了下头。
纪晗笑问女人道:“我妈跟你年龄差不多大,但晚上总睡不好觉,看起来也没有你气色好,你有吃什么营养品吗?回去我也给她捎带一点。”
那女人叹口气,一下子又没由来地带上了几分嗔怒,瞪了欧阳泽一眼,说道:“我也休息不好,都怪他事事惹我不痛快,我每天操不完的心,怎么可能安稳过日子?”
欧阳泽小声道:“昨天那事是我不对,我最近太忙了,把事给忘得死死的。你放心,我今天下午就去办。”
女人哼了一声,不肯说话了。她有些烦躁地别过头去,阳光很好,给她侧面的乌发上镀了一层铜色。纪晗抬眼打量,却见女人丰满的耳垂上戴了一颗小小的红宝石耳钉,她微一偏头,露出耳后藏着的一颗血色的痦子,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很不安分。
绍原指着她的耳朵,似是随口跟欧阳泽闲唠嗑,说道:“这红色倒挺好看的,在耳朵后面也别致。”
欧阳泽闻言却愣了愣,犹豫着说道:“这是好多年前送她的纪念日礼物了。耳朵后面?女人的耳钉都是朝前戴的,怎么可能把耳钉戴在耳朵后面,留着针头对人呢?”
绍原跟纪晗对视一眼,笑道:“是我说错了,我是说,红宝石别在耳朵上很别致。”
女人看向绍原,片刻后温声笑道:“红宝石耐看,你如果喜欢,可以买差不多的款式送给别人。”
绍原颔首,“我也正有此意。”
寒暄没几句女人就说又困了,欧阳泽立刻亲自送她回屋里睡觉,纪晗跟绍原对坐在小圆桌两边喝茶,等欧阳泽回来了,叹口气问二人道:“我妻子真的有问题吗?”
绍原收敛起刚才对那女人的温柔神情,严肃地看向欧阳泽,“刚才我指着她耳朵后面那颗血色的痣,你看不见,是不是?”
欧阳泽一愣,“血色的痣?哪有什么血色的痣,我妻子身上哪里有痣我再清楚不过了,耳朵后面干干净净啊。”
纪晗打断他,“你妻子的命盘很乱,气数波动剧烈。她人很贵气,隐约能看出来确实是个富贵命,你从打改行做地产后一路顺风顺水,必然是受她加成的结果。近年你的财源突然受阻、生意不顺,也是因为她出了问题。”
欧阳泽愣了好一会,才着急地问道:“她出什么问题?她怎么了?”
“欧阳先生,你先不要着急。”绍原示意欧阳泽坐下,想了想,缓缓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请你如实回答。”
欧阳泽点头,“当然。”
“你妻子开始陷入这种失常状态前,是否有什么契机?”
欧阳泽想了好一会,摇头道:“你一问好像还真是,她不是慢慢演变过来的,好像还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脾气变差了。但我也记不太清,可能当时只觉得是小事争吵吧,没想到打那之后她就性格大变了。”
绍原又问道:“那么,除了性情变化、睡眠失衡,她还有什么别的毛病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男人叹口气,有些烦扰地揉着自己太阳穴,声音里全是疲惫,说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你让我说她的缺点,我真的想不到什么。”
纪晗突然问道:“她跟你吵架都是为了什么?因为你总是不做她交代的事情,还是什么别的?”
欧阳泽这回认真想了想,点头又摇头,缓缓说道:“什么原因都有,大事小情,都可能让她跟我吵起来。其实之前我妻子很随和,生意的事从来不管,亲戚朋友来借钱她也不操心,就乐乐呵呵的,让人瞧见就愉快。可自从她失常之后,脾气反而变得强硬很多,总是对我发号施令,不允许我说不,也不允许我不赞同她的观点,变得有点……”
欧阳泽说到这停了,似乎有些不忍心说妻子的坏话。纪晗瞟他一眼,说道:“变得有点傲慢自大,不受挑衅,对吧?”
欧阳泽缓慢点头。
院子里安静了半天,欧阳泽眼看着纪晗跟绍原打眼色,渐渐有些坐不住了,问道:“二位,如果有什么结论了还请告诉我。如果真的是我妻子的问题,那我们还有挽救的可能吗?”
纪晗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我们并不是隐瞒,缠上你妻子的东西我已经有数了,只是有些想不透那玩意为什么会缠上她。你要是着急救她也没关系,但你得把她再叫出来一次,我要除掉她身上封印的脏东西。”
欧阳泽听得一愣一愣,再三跟两人确定过不会伤害自己媳妇,才犹犹豫豫地让下人把人又喊了出来。
这一次再出来的女人明显比刚才不耐烦得多,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眼见着就要发火了。纪晗原本在盘算怎么能不动粗就把女人身上那跟易琦当时一样的东西给打下来,还没出手,正赶上女人一侧头,露出了耳后。
那里皮肤光洁,哪还有一点红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