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跑进厕所,躲到最里面的隔间,抽了只烟,洗了把冷水脸。冰凉的水浇到脸上,浸润着每个毛孔,将红晕揉碎,流入下水管道。
刚出门,就看见薛大小姐和薛二小姐在卫生间门口厮打。薛太太在旁劝架,也被挠了两抓,脸上红扑扑的,好像是被扇的。
薛大小姐常年养尊处优,战斗力不比乡野长大的薛二。她头发散乱着,脸上被抓了长长一道血痕,裙子上还有高跟鞋印。珍珠项链也被
抓得四散开来,粉色礼裙被扯得领口大开,半个□□露在外面,十分不雅,高跟鞋跟也断了。
“你这个小贱人,你不是不胜酒力吗,我看你喝得比谁都多。”薛誉伶打不赢,干脆指着薛二骂。她顶着一身红油,也不知是谁将菜倒
到她身上了。
“姐姐,你说什么,妹妹听不懂。”薛二娇滴滴的,衬得薛大小姐像个泼妇一般,一身的红油鸡味,引来一堆人围观。
“看什么看,没看过吵架啊!”看见周围有的人拿起手机拍视频,薛大小姐大发雷霆,冲着旁人大吼。
“申叔叔,姐姐好像喝醉了,有点失态。”薛三看见申以棠,连忙凑了上去。
薛大小姐刚刚的丑态被申以棠全被看在眼里,她用手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向申以棠走过去,“申先生,我......”
申以棠看着有路人拿着手机还在拍,退着躲她,往男厕所走去。
也不知道这申以棠哪里好,薛家三姐妹竟然争得这么激烈。梁辰热闹看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忽然过来的申以棠。
厕所门口人很多,申以棠见梁辰看的专注,双手握住他的肩,贴着他的身体挤进卫生间,头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借
过。”
温热身体忽然贴近,一阵鼻息吹过肩头。梁辰转头,发现他已经进入卫生间,只留下一丝淡淡的木质调香水味。
哼,又来动手动脚的。肯定不是个好人!
申以棠进入厕所隔间,想起梁辰害羞炸毛,又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样子,心里痒痒的,更加坚定了和他结婚的想法。
宴请的结果不大如人意,薛正昌坐在车里,脸色难看。薛小姐扑在母亲怀里,小声抽泣。
“你安排一下,誉佩和誉霜明天搬进来。”薛正昌黑着脸,声音低沉地可怕。
“嗯。”薛太太抱着女儿,浑身无力。
“爸,我……”薛小姐一边抽泣,一边想为自己争辩几句,刚一开口,就被薛正昌打断了。
“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薛正昌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梁辰,思虑着另外两个女儿被看上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多了两个姐姐,空气阴沉得可怕。申以棠对于薛正昌的邀约,各种理由拒绝、搪塞,薛家都以为此事成不了了。
半月后的一天,梁辰回到家,发现薛家三姐妹装扮一新,浓妆艳抹,要去赴宴的样子。
薛小姐脖子上戴了一根成色极好的翡翠项链,在客厅射灯的强光下,熠熠生辉。
这不是母亲的项链吗?梁辰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结婚周年的时候,父亲从拍卖会上拍下,送给母亲的。他对这根项链印象深刻,因为
它的名字也叫“良辰”,有着很好的寓意--良辰美景,锦绣良缘。
母亲的贵重珠宝一直由薛太太收着,说是成年之后交给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薛小姐脖子上?
梁辰气得浑身发抖,借口生病没有跟着一起出去。他眼看着薛正昌带着三个女儿,盛装打扮,一副志在必得地出门赴宴。
母亲的项链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翻出手机,给申以棠发送了一条信息——我同意你的提议,但是你要帮我拿回属于我的东
西。
那边很快回复——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信息:沉住气,不要马上答应,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吊灯上的水晶闪着耀眼的光,打在玻璃器皿上,留下七彩的光影。
“申总,你觉得小女如何?”薛正昌嘴角的油还未擦干净,就直奔主题。
“薛总功课做的不足啊!”申以棠淡淡地说道。
什么意思?本来薛正昌话一说出口,薛家三女包括薛太太都竖起耳朵,生怕错漏一个字。申以棠这句话一说,大家心里凉了半截。听这
语气,情况不妙。
“我是很愿意和薛总更近一步的。”申以棠说道:“几个小姐都很优秀。”
这句话,又成功地引起了大家的兴致。
“但是——
——我更喜欢梁辰。”
“吧嗒”一声脆响,薛小姐竟然生生将手里筷子折成两段。她的脸由青变白,厚重的粉底也无法掩盖,阴沉得可怕。撒了那么久的饵,
竟然便宜了梁辰。
薛正昌手中酒杯落下,酒撒一地。
“怎么?不行吗?”申以棠假装没有发现众人的异常。
“行,怎么不行。小辰今天还在说起申总呢。要不是生病实在难受,他肯定会来的。”薛正昌嘴角僵硬,勉强看得出还在笑:“小辰是
我的养子,我待他是和誉伶一样的。”
上次誉伶表现不佳,想不到薛二薛三也没被看上。没想到看上梁辰,虽然和申家有了姻亲关系,但不是自己亲生的,难免有些遗憾。薛
正昌稍微思索了一下,咬咬牙同意了。
“那就说好了。”申总举杯,敬向众人。
薛大小姐嘴角抽搐,端着酒杯的手在发抖,勉强维持了表面平静。
薛二薛三涵养不足,一脸不甘,面容扭曲得狰狞。
在座各位的算盘都落了空。
回家后,薛正昌将梁辰叫到书房,直接将联姻的事告诉他。
“我父母就是让你这样照顾我的?还在读高中就结婚?还是个男人。”梁辰心里有气,语气不善。
薛正昌完全没有耐心,奈何今后要靠着梁辰和申家联系,不得不耐着性子劝他。
梁辰还想再刺他几句,奈何寄人篱下,还不敢撕破脸皮,丢下一句——“我不喜欢男人”就走了。
薛正昌又派薛太太当说客,每天都拉着梁辰秉烛夜谈。薛太太为了将两个私生女赶出去,也算劝得尽心。
她没有想到申以棠居然看上了梁辰,不过梁辰那模样,确实怪好看的,就是性格不好。不过那两小妖精也没得逞,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
梁辰觉得在这个“家”,他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随时准备着被甩卖出去。
如果说梁辰对薛正昌还抱有一丝期望,那他天天逼着他嫁人,将刚满十八岁的自己推出去联姻,彻底让他对这个“家”心如死灰。
待时机成熟,梁辰收到申以棠的短信后,向薛正昌提出条件:“我要两千万现金当嫁妆,怕嫁入豪门被人看不起。”
与申氏合作的地皮,由于最近国家政策转向,正好被划入新经济圈,顿时身价飙升,而且正处于申氏集团企划打造的商业新经济圈的中
心。
两千万其实也不多,这个项目上百亿的投资,比起两千万,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不过最近几年,公司看起来发展红火,薛正昌骄奢淫逸,公司内部账目满目疮痍,经不得细查。两千万确实将薛正昌难住了。
见薛正昌迟疑,梁辰又说道:“公司我原本还有股份,都不要了,就要两千万,新项目我也不参与。”
听到这句话,薛正昌东拼西凑,卖股票黄金,硬是凑了两千万现金交给梁辰。
梁辰拿着钱,签完合同,收拾行李,立马就和申以棠将结婚手续办了。
夕阳的余晖铺撒在府南河上,像被揉碎了的金箔,金色光芒四散开来。
梁辰坐在车里,头靠在微微发抖的车窗上,全身随着汽车的轰鸣轻颤。看着住了十八年的地方逐渐远去,曾经快乐的、伤心的画面一帧
一帧浮现眼前,最后消逝。他整个身体陷入忧伤的泥沼,无法抽离。
“好了,现在我是你的合法监护人了。”申以棠坐在车里,看着身旁的小孩,好像刚刚两人办的不是结婚证,而是领养证明。
“我们现在去哪里?”梁辰问道。
“拿你该拿的东西。”申以棠将红本本放进包里,倚在座位上,十分惬意。
“故弄玄虚。”梁辰握着手里的银行卡,百感交集。父亲的公司最后只得到两千万,还是以婚事作为筹码换来的。
父亲所托非人了。
汽车在鳞次栉比的大厦间穿梭,最后停到一家报社楼下,申以棠带着梁辰直接进入总经理办公室。
“我们来登报挂失。”申以棠开门见山,将需求说出。
“失主是谁?失物是什么?”报社经理热情接待他们。
“失主是梁辰。”申以棠将梁辰推了出来,“失物是土地承包经营权许可证!”
经理非常迅速,按要求将挂失启事写好,并且承诺明天亲自将报纸送到府上。
办完手续,申以棠才告诉满头问号的梁辰。
经调查,与薛正昌合作的那块地,土地承包经营产权人是梁太太,属于个体承包,并不属于公司。梁太太去世后,应该算作梁辰的遗物
,只是薛正昌一直拖着没有去办理。
那块地是公司最值钱的财物。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梁辰大吃一惊,心里也是一阵后怕。暗骂薛正昌心思歹毒,连父母的遗物也敢隐瞒。要是他哄骗自己签名,
将土地转移到公司或者薛正昌名下,到时候才是什么都不剩了。
“我怕你藏不住话。”申以棠道。
十八岁的少年,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表现在脸上。梁辰侧头看了看申以棠,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声“谢谢。”
第二天一早,梁辰拿着报纸、户口本、父母的死亡证明等相关资料,和申以棠去房产中心补办新证。
新证办理下来之后,又办理产权转移。
根据保守估值,那块地现金价值至少为十个亿,梁辰需要缴付百分之二,也就是两千万的过户费用。
钱还没有捂热,就全部花出去了。
“不用可惜,这块地带来的收益远远超过两千万。”申以棠看着他一脸肉痛,说话安慰他,“两千万现金应该是薛正昌的极限了,没有
流动资金,他最多撑半年。”
“那是我爸创立的公司。”梁辰捏着刚办好的证件,有点沮丧。“还有我的房子。”梁家的别墅作为追加的投资,早已更名到公司名下
。
“等他宣布破产之后,都买回来就是。”申以棠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是你选择我的理由吗?”因为土地的实际产权人是梁辰而不是薛正昌。梁辰皱眉,自己相对于薛正昌来说,更好掌控。
看他手段干净利落,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被拆骨入腹,吃得一干二净。想到这里,梁辰鬓角冒出两滴冷汗。
“君子见人之厄则矜之,小人见人之厄则幸之。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他而已。”申以棠说道,“我不喜欢他,他手段恶劣,品行不端,不
屑与他合作。再说了,那块地根本就不是他的东西。”
薛正昌早年受梁先生恩惠颇多,而梁辰在薛家过的并不好,典型的恩将仇报。
再加上他本人作风不检点,私生活混乱,公司管理漏洞百出,还企图将私生女嫁过来,申以棠表面谦和,当调查出土地产权人是梁太太
后,果断打消了和他合作的念头。
“和谁合作都是一样,为什么不找一个顺眼的?”申以棠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梁辰,依然保持着他招牌式的温柔微笑。
“唬谁啊,说些听不懂的。”梁辰嘴上说着,心里有些松动,但还是保留着一丝警惕,不敢盲目相信他表现出的善意。
第一次见面,梁辰以为他是薛正昌的情人,第二次见面,知道他是知名企业家,第三次见面,两人就领了结婚证,又帮自己要回了父母
遗物。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结婚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