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劳动协议后, 每天的清晨八点, 王愆旸都能在逢光基金会小院子的门口见到元幸。
两人在门口会合后,肩并肩一起去那条小吃街上吃早点,从街头吃到街尾。
吃过早点后再原路返回到逢光, 开始装礼物的工作,一早上结束后元幸给王愆旸25元的报酬, 王愆旸再将早上雇佣元幸陪吃的报酬还回去,有时候甚至会多给个十几二十块的, 说是开心老板今天很开心。
十几二十块的钱虽不多,但可以让元幸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又能让他每天都加餐买个卤鸡腿吃。
每当这个时候, 元幸总会说:“谢, 谢谢开心先生,不对不对,谢谢开, 开心老板。”
开心老板很开心, 他的员工也很开心。
而原本只会发呆看太阳和睡觉的无聊上午,也变得充实了起来,有早餐有朋友, 有工作有开心。
元幸一上午同时打着两份工,虽然没有两份工钱,但是和开心先生呆在一起的时光,就是那么开心。
这么想着,元幸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 系上围巾走到门口。
门口的垫子上摆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元幸不懂这是什么牌子的,只觉得鞋子好看,码数合适,穿在脚上也比先前那双板鞋要暖和多了。
当然,这也是开心老板一开心,盲狙员工鞋子码数给他买的。
元幸穿上这双漂亮的鞋子,小心翼翼在原地踩了几脚,又蹦了两三下,心满意足。
“嗡嗡——”两声,元幸的手机震动了几下,这是王愆旸在提醒他这个时间可以出门了。
从元幸家到逢光基金会不过20分钟的路程,此时早晨7:30,他完全可以慢悠悠地走过去,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在清晨见到开心先生了,元幸就忍不住一路小跑。
空气中白色的哈气绵延了一路,到达逢光门口时,王愆旸还没到。元幸搓了搓了有些冰凉的手,跺跺脚,站在门口等他。
他一路跑的稍微有些急,围巾松散开来,于是便低头重新给自己系围巾,同时,帽子也因为跳跃了一路而脱离了脑袋,摇摇欲坠。
一阵些许猛烈的风吹来,直接将元幸的帽子吹到空中,吹到身后,然后来被来人抓在手里。
元幸摸着脑袋急忙回头,看到王愆旸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手中抓着自己的红色毛线帽。
王愆旸的大衣衣角被风吹起,手中帽子顶端的白色绒球也跟着晃了晃。
王愆旸走到元幸身边,帮他带上帽子,往下拉了拉盖住发红的耳朵,顺手又在对方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带好了。”王愆旸说。
元幸揉了揉自己的脸,心里纳闷最近开心先生最近怎么这么喜欢捏自己的脸。
走到一家卖小笼包和粥的早点摊前,王愆旸要了两屉包子两碗粥,付过钱后和元幸聊天。
“早上吃糖了吗小元幸?”王愆旸问。
元幸看着蒸笼上冒出的氤氲热气,点点头:“吃了的。”
他还从口袋里又拿出两颗王愆旸之前给的糖,求表扬似地跟王愆旸说:“我还,还带了两颗呢。”
“真听话啊小元幸。”王愆旸拍了拍他的帽子。
话音刚落,元幸的肚子就发出“咕噜咕噜——”一声,看来饿了。
排在前面的还有几名急着上班的顾客,一时半会儿拿不到早餐,即使是早上吃了颗糖也无法带来饱腹感。
王愆旸看着正在摸自己肚子的元幸,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两颗糖果,剥开,将其中一颗递到元幸嘴边。
如果一颗不能的话,那就两颗。
元幸还没来得及思考,王愆旸就强行将这颗糖塞到自己的嘴里,手指还碰到了自己的嘴唇。
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元幸也就没来再去想其他的了。
而王愆旸的目光放在元幸鼓鼓囊囊的小腮帮上,用刚刚触碰到对方嘴唇的那只手给自己也剥了一颗糖,佐着那一点点小元幸,一起吃掉。
队伍前排的人离开了一个,两人也就朝前走了一步。
老板包着小笼包,动作娴熟,每个包子上都是15个褶子,老板娘手里端着两碗粥,用不知哪里的方言喊着让顾客稍等一下。
八宝粥的香气擦过鼻尖,充满了烟火气,每天都能见面的清晨,不知道是嘴里的糖甜还是周围的空气甜。
吃过早饭后,两人徒步返回逢光基金会开始工作。
刚开始那几天,理事还在纳闷堂堂一个公司的coo怎么就这么接地气,不过这几天,理事也就习惯了,看到他两个人到了后还会打个招呼。
每个袋子里一本书一个玩具,工作简单,王愆旸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头也一直想着事儿。
吃饭时还好,快快乐乐的也没想别的,一到基金会,到这个资助残障儿童的基金会,王愆旸总是会想很多。
大多数还是关于想帮元幸恢复。
那天理事的话还有看到的帖子一直萦绕在心头,康复与否,还是要看元幸本人是否同意,意愿是否强烈。
他这些天早上选择一直陪着元幸来工作,就是想在相处中找机会把这句话问出口。
奈何这一周过去了,王愆旸的进度,0%。
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说合适,又害怕问出去后,会不会勾起元幸的伤心往事,元幸会不会拒绝。
平时做任何事都十分果断的人,遇到这个小星星,次次犯愁。
元幸那边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脚有点麻,于是起身跺跺脚,休息一下。
跺脚的过程中,一个细长条的东西从他口袋中掉落,滚到王愆旸脚边。
王愆旸伸手捡起,没认出手里这是什么东西。
元幸走到他身边及时解惑:“这,这是吃棒棒糖剩下来的,糖棍儿。”
“开心先生你,你之前给我的。”又补充了一句。
王愆旸有点不记得了他到底给元幸送过什么糖了,但他疑惑的是元幸为什么吃完棒棒糖还留着糖棍,不应该直接扔了吗?
于是他说:“剩下来的啊,那不要了吧?我帮你扔了吧。”
说完就要把这个糖棍朝垃圾桶里扔。
“不,不行的。”元幸急急忙忙跑过来,伸手抓住自己攒下来的小糖棍,连忙摇头,“不能扔呀。”
他还要攒齐12根糖棍,开春后收获一盆惊喜花呢。
王愆旸见状,以为元幸有收集这种东西的癖好,便还给了他。
只见元幸拿过这根细细的糖棍儿,像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一脸清醒,他将糖棍塞进上衣口袋里,轻轻拍了拍。
藏好惊喜花种后,元幸抬头问王愆旸:“开,开心先生,你知道怎么养,养花吗?”
养花?
王愆旸愣了一下,之前怎么没发现小元幸奇奇怪怪的,又是收藏糖棍儿又是要养花的。
他自己在公寓里养了几盆装饰用的绿萝,养花还真是一窍不通,身边也没有朋友精通这个。
“你想养什么花吗?”王愆旸问。
元幸抿了抿唇,他不知道糖棍里是什么花,只好摇摇头:“我,我只想知道怎么养花。”
王愆旸依稀记得京城有家占地面积特别大的花卉市场,花卉品种齐全,旁边还有一个卖小宠物的地方。
“小元幸。”王愆旸问,“你今天下午还要去火锅吗?”
元幸低头翻找自己的手机:“等,等下我看一下的。”
他工作的排期表存在手机相册里,今天是周四,元幸正好是晚班。
“今天下午没,没有工作的。”元幸摇摇头。
“那我带你去看花好不好?那边有很多人会养花,你可以问问他们。”王愆旸说。
如果元幸看上了什么花,自己还能以帮元幸搬花为由去他家一趟。
中午王愆旸又带元幸吃了顿午饭,然后没来得及休息就朝花卉市场赶去。
因为花朵娇嫩的缘故,花卉市场内的温度比普通室内要高得多,里面的商贩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
全副武装的元幸有帽子,围巾,大棉袄,卫衣和保暖衣,进去之后没几分钟就热出一身汗。
取下围巾和帽子,元幸还是觉得热,只好又脱下大棉袄,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他手里抱着一大团鼓鼓囊囊的衣服,挡住了视线,一路上走的磕磕碰碰的,险些摔倒。
王愆旸伸手拿过衣服,搭在自己臂弯里。
元幸用食指蹭了蹭鼻子上薄薄一层汗水,小声说:“谢,谢谢。”
他肤色偏白,温度一高,脸颊就红得格外明显,两坨淡红色的红晕挂在两边,可爱极了。
而卫衣领子偏低,雪白的脖颈也暴露在空气中,纤细又修长,像只小天鹅一般。
王愆旸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热,默默别开视线。
走过一个又一个摊子,元幸几乎将摊主给问了个遍:“打,打扰了,你知道那个,那个惊喜花是怎么养的吗?”
摊子均是一愣,然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过这个花名,再问元幸需不需要一些水仙和银柳,过年放在家里最适合不过了。
面对推销,元幸就有些窘迫,不知道如何拒绝别人,只能求助地看王愆旸,嘴巴抿着,眼神可怜兮兮。
王愆旸只好边笑边帮他拒绝摊主。
“哎呀。”元幸忍不住叹气,“都没有呢。”
一路看过来,王愆旸忍不住问:“你从哪里听来的惊喜花?”
元幸想了想,如实告诉王愆旸那盒棒棒糖的包装上是怎么写的。
王愆旸听完后愣了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小元幸,那个不是惊喜花。”王愆旸把快要被自己笑掉的围巾往上捞了捞,笑眯眯地看着元幸的研究,“那个包装上的意思是,不告诉你花卉的品种,是想等花朵开放后给你一个惊喜,这样听懂了吗?”
元幸面色窘迫,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原,原来是这样的呀……我,我之前不知道……”
他似乎因为王愆旸的笑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不要紧。”王愆旸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管它原来叫什么,小元幸种出来的就是惊喜花。”
元幸抿了抿唇,捏紧了口袋里那根糖棍,点点头。
既然现在还不知道花朵的名字,王愆旸觉得也就不用继续在花卉市场呆了。
王愆旸看着隔壁的温室问:“元幸,想不想看看小狗小猫咪小仓鼠啊?”
元幸的眼睛瞬间一亮,像一只可爱小狗般,疯狂点头:“想,想的。”
“那走,我带你去。”王愆旸说着,领着元幸朝出口走去。
然而刚迈出没几步,一名卖多肉植物的店家叫住了他们。
“元幸?”对方疑惑地在元幸身后喊,“你是元红铭的儿子元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