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车窗外是飞速流逝的霓虹，车内, 阮晏冷着脸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心情不好，一想到刚才楚南兄弟们的眼神……露骨得让阮晏想揍人。
阮晏敛眸, 似乎很多人都觉得他和楚南间有点什么，女装这样也就罢了，男装他们也误会……难道他们以为他和酒吧里那些人一样？
酒吧里的gay, 总有一方行动举止间带了女孩子的娇嗔。
阮晏虽然挺会玩儿女装, 但那是迫于任务, 没任务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娘。
楚南道：“你怎么了？生气？”
阮晏淡淡地瞥了眼他，惜字如金：“没有。”
楚南低低笑了两声，都这样了还说没有？
他把从动物园买的企鹅公仔拿出来, 在阮晏眼前可劲儿晃, 低沉悦耳的嗓音模仿企鹅的声音：“小哥哥, 你怎么了？是不是旁边这个长得有点凶的哥哥欺负你了呀？”
阮晏无语, 还能再幼稚点吗？
“你多大了？”阮晏冷冷提醒他。
楚南那张令麒麟高中的学生闻风丧胆的脸完全没有被戳穿的羞愧感，相反，他得寸进尺, 把企鹅公然放到了阮晏的腿上：“我只是一只小企鹅, 小哥哥你不要那么凶, 是不是另一个小哥哥欺负你了？”
阮晏额头上差点爆出一个“井”字，他再也忍不了，到底维持着风度：“……为什么非要是他欺负了我？我就不能欺负他？”
为什么包括他爸, 人人都觉得他是被楚南宠着的那个？
照理，不该是他欺负楚南吗？
楚南活生生给听愣了：“晏晏，你想欺负我？”
他抽抽嘴角：“这种事，你不是做得很熟练吗……怎么忽然生气了？”
阮晏：……
他冷冷的给自己挽尊：“我并没欺负你，我是你家庭教师，偶尔苛责你，也只是为了让你进步更快。”
“哦……”楚南拖长了声音，目光划过阮晏细白的脸，“小阮老师……连我怎么对待女朋友都要管？要是我有一点儿不好，小阮老师就要生气的……苛责我？”
楚南堂而皇之地站起身，丝毫不顾这是在车里，他高大的身形陡然站起，使得车内空间显得有些逼仄。
楚南靠近阮晏，狼一样的目光紧盯着他，呼吸都快打在阮晏的脸上。
阮晏：……
他身体猛然向后压，陷进后座里：“你站起来做什么？你的头不晕？坐回去。”
楚南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坐回去，小阮老师，我犯了错，你不惩罚我我坐得不舒坦。”
楚南人高马大，气势汹汹，阮晏身形清瘦，容貌清俊，在楚南的气势下差点就怂了。
他拉下脸：“楚南，你别太过分……”
楚南不退反进，把手里的企鹅递给阮晏，然后伸手按住阮晏的头发：“老师，我哪儿过分了？”
阮晏：……你自己过不过分，心里没点儿数？
阮晏没办法，只能提醒他：“楚南，你别忘了，我……我还在生气。”
楚南眼眸一沉：“为什么生气？”
阮晏脸一红，有些说不出口，他纯属是因为别人的看法而生气，和楚南无关。再让楚南哄他，显得他太无理取闹了些。
阮晏不说话，楚南就笑：“小阮老师不肯说自己为什么生气，做学生的，只能慢慢揣摩了。怎么才能揣摩老师的心思呢？要知道……”
他靠近阮晏，语气危险：“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阮晏俊脸微沉：“我教你好好学习，你就是这么拿来用在我身上的？！”
阮晏真生气了，微微抬腿一脚给楚南踹过去，虽然不重，但也足以表明他的愤怒。
“他们想的都没错，楚南，你这么凶，我果然只有被你欺负的份。”阮晏平时性子冷淡，有什么事儿也爱憋着，但他属于炸毛后就憋不住的类型，“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有一腿，还觉得你是我们之间扮演男性角色的那个……”
楚南听着这堆数落，终于懂了，晏晏这是自尊心受伤害了。
他知道症结在哪儿，马上收敛了自己一身的戾气，坐回去，单手搂住阮晏。
阮晏冷脸：“手放回去，我们清清白白，别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儿。”
楚南寻思着，他和阮晏之间叫做清清白白的话，这世上那些叫做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的词都该集体没脸待在新华字典。
心里再吐槽，人还是要哄的。
楚南放软语气：“我和你不一样，我碰到你之前，学习的本事没有，打架惹祸的本领最厉害，学校里的人都怕我……我这么凶，你呢，是老师们心底的学生模范，什么露脸的事儿都让你去。你这么个好学生，我这么个坏学生，任谁都得觉得是我强取豪夺你，是我欺负你。”
阮晏仍有些难受：“强取豪夺不是那么用的，你别乱说。”
“而且……”他水漾漾的桃花眸抬起看向楚南，“我爸不知道你的情况，他也觉得……你我之间，你比较厉害。”
楚南思考一瞬：“因为你爸第一次碰见我们的时候，我们在……”
在产检。
阮晏想起来了，他还是那个被产检的。
所以，这些偏见……都是他自己作的。
思考清楚这点后，阮晏瞬间没那么难受，靠在楚南身上不再说话。
楚南把阮晏送回家后，阮晏快速上楼洗澡换衣服，坐在电脑面前查询今天酒吧碰到的事儿。
他又不傻，那种羞耻的事情怎么能光凭自己的猜测去判断，他也不想像个土豹子一样什么都问楚南。
阮晏组织了一下语言，在搜索引擎里输入问题关键字描述：男，男，不可描述的声音，继而自动匹配相似问答。
阮晏一条条找下去。
第一条回答：上次我长痔疮，我室友为我上药时就是这样，艾玛太羞耻了，我室友后面说我叫得整层楼都听到了。
阮晏：…………
那两个人是得了痔疮？应该不是，整个酒吧出去了七八对开房的同性，不可能都得了痔疮不去医院跑去酒吧……
第二条回答：我还是个小仙男，一直幻想着找个老攻那样……
阮晏沉默，找个老公哪样？
眼看着接下去的回答越来越露骨，阮晏快要醍醐灌顶时，阮金明从后面道：“……阮阮啊……”
阮晏身体猛然僵硬：“爸……”
他满心都是慌乱，赶紧把电脑锁屏：“爸，你怎么进来不敲门？”
阮金明一脸复杂：“我敲门了，你没听到。”
阮晏当时正在思考酒吧的事儿，全神贯注之下哪里听得到别人敲门，他现在眼前晕眩，快要无法面对这个残酷的时间。
“爸……你来找我做什么？”阮晏就当阮金明没看到之前的网页信息。
阮金明尴尬道：“没什么，我来看看你腿还痛不痛……阮阮啊，咳咳，你……最近咳咳，长了痔疮？”
阮晏的心微微颤抖，爸爸果然看到了，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做任何坏事都能被人当场抓住。
“爸。”阮晏竭力镇定，“我身体方面没毛病，只是有点困，我想睡觉了。”
“哦哦哦。”阮金明放下心，继而又道：“阮阮，你也到了该看那些的年纪，没必要藏着掖着，爸爸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很清楚年轻人的需求。而且，不管你的性向是什么，我们都不会反对。”
阮晏：……
他好不容易打发了阮金明，心思浮躁得没法入睡，干脆给楚南打电话：“楚南，睡没睡？”
楚南正在洗澡：“没有，晏晏，你声音怎么变了？”
阮晏满是郁闷地给他倾吐心事，和楚南整整聊了一个小时，才放下手机休息。
楚南微微勾唇，晏晏越来越喜欢他了，他们两人就是情侣的相处方式，而且彼此也确实是情侣。
晏晏表面上不认两人的情侣身份，实际每天只和他一起玩，有洁癖还让他喝他的杯子。
楚南也在满满的安全感中入睡，睡前顺便发了个朋友圈，那是一只企鹅，配文：另一只企鹅，明天见。
第二天，楚南的兄弟们炸了锅。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楚哥不是昨晚上和阮晏一起拿着企鹅？他和情敌拿同一对情侣企鹅？
正逢楚南拿着自己的饭盒去找阮晏，阮晏没理楚南身后跟着的兄弟，把楚南给自己带的饭一拿，准备回一班。
兄弟们：…………嚣张。
其中一个人真没憋住：“楚哥，你和阮晏什么关系啊？怎么你每天不是和阮颜在一起玩，就是和阮晏凑在一起。”
楚南道：“你们那么八卦做什么，我等会儿还要和阮晏吃饭，你们管得着吗。”
兄弟们的眼神都游移了好几下，别说其中有女朋友的，就连单身狗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因恨生爱？”胆子大的小心翼翼道。
阮晏在一旁捧着饭盒，雪白的脸色唰一下涨红。
他也不是故意要吃楚南带的饭，但楚南非让他吃，非给他带，现在就带出事儿了。
阮晏不想承受在所有人面前掉马的事儿，他冷冰冰地把饭盒往楚南那儿一推：“我不吃了，你回去吧。”
楚南：…………
楚南真的服了他这群智障兄弟们，十个有九个都是单身，他们想单身就得拉着他一起？
滚蛋吧，一群缺心眼的。
楚南整个人都不好了，满身戾气差点收不住，他不想收回那个饭盒，但也知道阮晏的心思，憋着气收回来后，对他们道看完还不快走。
一群兄弟作鸟兽状四散。
这也是鞠平这几天疯狂恶补学习不在这儿的缘故，不然也不能发生这些糟心事儿。
阮晏没了午饭，也没了吃午饭的胃口，一个人去图书馆那儿睡觉。
他刚走到实验楼，一只手猛然伸出，把他拉进去，落入一个霸道的怀抱。
楚南抵着他的唇：“你怎么不吃我带的饭？今天的，是我亲手做的。”
阮晏稍稍挣扎一下，挣扎不动也就算了：“别人都在怀疑我们，以后在学校我们收敛点。楚南，我还要脸。”
楚南定定道：“……好，但我……要你的承诺。”
“什么承诺？”阮晏差点没跟上这个节奏。
他还没疑惑完，楚南便覆住他吻了上去。
炽热的吻，没一丝犹豫。
两人紧紧拥抱，苏雪却在外边疑惑，她刚才明明看见阮晏走到这边被一个人拉进去了，怎么人不见了？
苏雪心下思忖，阮晏对她态度有所变化，她必须得挽回阮晏的心。
苏雪一番查探，将怀疑的目光聚集在阮晏和楚南藏身之处的门上。
她敲了敲门，阮晏目光陡然睁大，推楚南的胸膛。
楚南低声道：“没事，门我锁了，进不来。”
阮晏一想也是，他虽然心里有些不踏实，但是也不怎么想推开楚南。
苏雪在门外转了几圈，她力气小，但也是个敢往地上撒图钉的狼人，去另一个教室搬了把椅子，“咣当”一声，苏雪搬着椅子狠狠一砸。
门又双叒叕开了。
阮晏的心也跟着碎了。
他怀疑自己自带某种百分百被破门而入的负面buff，被生活欺压得快没了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