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看着锅中心冒出的白气，目光一直向上，最后盯着顶灯上淡淡的水汽。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屿叹了口气，自己点了支烟，夹在手里却不吸。
“我其实，”秦城顿了顿，低下头转而看着林屿手里的烟，“想去前线。”
林屿绕开不答，转而问道：“当初你来林城，是主动请缨么？”
“不是。”秦城不假思索地说，“中1央直派。”
“我一直有几个疑问。”林屿坐直了一些，双手交叠。
秦城点了点头。
“第一，最早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和资料上长得不太一样。”林屿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急着回答，继续道，“第二，从你的反应来看，现在宣传得沸沸扬扬的和平谈判似乎根本没有希望？第三，除了边境支援邻国以外，如果还有前线，那么你指的应该是登陆战？傅千城要对M国本土动手？”
“你问得我有点乱。”秦城想了想，放下筷子，“我和资料卡上不一样是因为以前呆过零号部队。”
“特务机构？”林屿抬了抬眉毛，“就你这智商？”
秦城扬起下巴：“我这智商怎么了？特务不需要颜值和实力么？”
“色1诱女政客？”林屿调侃着。
“我进了零号以后确实不算太出挑，后来遇到老师，把我调到特战部队，发现我整个就是一个天才。”秦城得意的神色挂满脸庞，“那时候同辈里面最先成名的就是小川，不过很快我俩就差不多了。”
“怪不得他看你不顺眼。”林屿摸了摸下巴，“然后呢？”
“然后？”秦城顿了顿，将新上来的肉一片一片夹到锅里，“和平谈判是吧？应该是希望不大了，傅总在搞什么大陆架计划，应该是让M国本土直接沉没吧。”
“这也行？”林屿抽了口凉气，“那M国空间站的人估计拼了老命也会把所有太空武器丢到我们国土上。”
“所以傅总提出什么北部迁徙计划，和南部地下城移居计划，还有什么大型洲际反导部署。”秦城一脸平静，夹了一筷子肉在对方碗里，“老蔡他们都觉得这种方式只要有一个步骤出问题，人类就不复存在了，所以一直在军方内部互相针对。”
“那你觉得呢？”林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如果现在身居高位的是你，你怎么选择？”
“就算M国沉没了，并且我们国家保存相对完整。”秦城给自己夹了好几片肉，语气轻缓，“世界的平衡也已经打破了，到时候会有其他国家崛起，然后历史重演。”
“历史就是一个圈。”林屿将自然烧完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对了，你这算不算泄露国家机密？”
秦城愣了愣，又笑了：“当然算啊，但是你想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林屿伸出一根指头比了一个一，“你为什么想去前线。”
“我……”秦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锁的眉头，“其实除了打仗，我什么也不会。前线只需要杀敌，军装不同的都是敌人。”
“那你的人呢？”林屿不紧不慢地转过来，一脚踏在对方椅子的下横梁上，“他们现在都是民兵，上不了前线吧。”
“所以我只说我想，没说我真的能去。”秦城也转过来，两人的椅子很近，膝盖碰着膝盖地坐着，“除了做梦上前线以外，我现在连做梦都不知道还能梦什么？世界和平么？笑话……”
林屿看着有些沉闷的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正色道：“我始终觉得，把握在自己手上的才是未来。”
“怎么把握？”秦城暗沉的眼神里有了一丝丝的光。
“留在林城，建设这里。”林屿将另一只手搭在他另一侧肩上，“就算所谓的北部撤离成立了，为了保证能源供给，国家也不会放弃整个北方。”
“所以呢？”
“你傻啊？”林屿向前凑了凑，两人的脸贴得很近，“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你不就有条件保全自己的人了？”
秦城的嘴抿成一条线：“我不做叛军。”
“哎，”林屿拍了一把脑门，“谁让你做叛军了。我只是建议你选一条自由度高一点的路而已，当然，你要选地狱模式我也没意见。”
“上头不见得会同意我们长期驻扎林城。”秦城开始思考这建议的合理性，“就算同意了，之前承诺的装备也可能会打水漂。”
“他不是你老师？”林屿起身左右转了转腰，“你可以说服他啊。你就说如果撤离之后，你愿意留守林城，甚至可以帮他们把握整个北部。”
“提条件么。”秦城也跟着起身，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很有当政客的潜质。”
“政客？”林屿轻笑道，“我只能在策略游戏里当当政客。”
“驻守林城原本就是战区给的指令，照你的说法也不过就是争取一下延长时间线而已。可行性很高。”秦城轻轻锤了一下对方的胸口，“你来我们团当参谋吧。”
“滚。”林屿瞥了他一眼，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秦城快步跟上：“大晚上的你去哪？”
“散步，消食。”林屿在门口取了件大衣将自己裹起来，走进了雪里。
空地上那些简易的临时板房都已经拆了，入了冬草皮也没长起来，现在看过去光秃秃白茫茫的一片。
两串脚印深浅均匀地蜿蜒其上。
不多时，细软的雪在林屿头上落出零散的白色小点。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嘛？”秦城两手踹在兜里，双脚并拢，轻轻一跳挡在了他身前，“牛排上撒了白胡椒。”
说完他自己笑得前仰后合。
“你幼不幼稚？”林屿踹了一脚地面，一阵雪花扬起，扑了秦城一身。
秦城连忙伸出手在面前挥了挥，驱散这一阵雪花，而林屿则早已拔腿跑了。
“你？”秦城咂咂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指着他的背影笑着喊了一声，“你要和我闹是不？”
说完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手上还不忘抓上厚厚一把雪，边跑边揉成结实的雪球。
“你有本事不要玩远程，来近战。”林屿站在空地边上一棵树下面，朝秦城招了招手。
“近身战神怕了你了？”秦城将那颗结实的大雪球丢下，跑了过去。
林屿看着他一点点靠近，勾起一抹笑容。
“有本事你别躲。”秦城见距离适中，张开手朝前扑了过去。
“我不躲。”林屿嘴上说着不躲，实则闪身让到树后，在对方还没站稳的瞬间，一脚踢在树上。
树冠上的积雪轰地一下全都落了下来，秦城被劈头盖脸的落雪砸得措手不及。
“还战神。”林屿站在五六米远的地方抓了颗雪球，“打雪仗还不如小孩子。”
“你有点狂啊，小伙子。”秦城抖了抖身上的雪，指了指站在远处做鬼脸的林屿，只见对方一脸挑衅地勾了勾手指头。
于是秦城快步朝他跑去，两人如孩童般追打嬉闹着。
“明天把这段监控投到大屏幕上…”林屿不常锻炼的身体没什么耐力，他自暴自弃地躺在一个大雪堆上，气喘吁吁地挖苦着对方，“让你们那些当兵的看看，他们团长傻不傻。”
“可以啊。”秦城气息平稳，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猛地一下扑下去，将他整个人镶进了雪堆里，“你试试我会不会把你挂在吊灯上？”
“你口味有点独特啊？”林屿一边朝外挣扎，一边伸手去拽秦城的衣服，想把他也拉到雪堆里来。
秦城毫不让步，把林屿的双手抓在一只手里，按在他头顶上方十几公分的位置：“就这个姿势，吊起来正好。”
“咦，老费？”林屿朝远处打了个招呼。
正当秦城跟着回头的时候，被一脚蹬在了小腹上。
“你？”秦城黑着脸站在原地。
林屿朝他吐了吐舌头：“兵不厌诈嘛。”
“嗯。”秦城背过身去，一瘸一拐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不能吧…”林屿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碰你旧伤了？”
秦城侧过脸轻笑一声：“兵不厌诈嘛。”
等林屿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被秦城一手抓着肩，一手抓着一条腿，整个拎了起来。
“你这是利用我的同情心。”林屿空着的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秦城的小臂，“放我下来，快点。”
“不放。”秦城手上加力，将人举过头顶，“要不你说一声城哥我错了？”
“秦城，”林屿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你欠锤呢？”
“你喜欢飞我就带你飞呗。”秦城笑了笑，举着他跑了起来。
林屿怀疑他疯了，要么就是傻了。但是这样怀疑的人不止他一个。
秦城刚跑出去没几百米，便迎面遇上了换防的一组士兵。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空气中的尴尬比漫天的大雪还要密集。
“我们在训练…”林屿反应了半秒，率先开口，“嗯，负重短跑。”
秦城跟着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那些士兵离开。
但是，第二天，他大晚上举着人跑步的消息还是传遍了小小的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