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秦城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站起身来,粗暴地拉着张同华的手臂走向门外。
刚走出门,他沉下脸一把将人推向不透明的墙体,怒喝道:“张!同!华!”
门口有步1枪上膛的声音,张同华理了理领子,又看了看他,挥手示意:“门关上,你们回避一下。”
“手术?还是催眠?”叶连山也跟着出了房间,但他相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情绪。
“你们,凭什么?”秦城的双目中是遏制不住的愤怒,“就为了把陈川的事情盖住?”
“当然不了。”张同华向前一步,脸几乎怼在他脸上,“以后北部工业区也需要少数工作人员,测试一下这种学习方式而已。”
“呵,”叶连山将秦城举起的拳头拉住,看着张同华昂着的脑袋,“我以为M国高层丢生化武器是战争中最没人性的手段,结果你们也差不多。”
“师座这话有点问题,”张同华脸上不动声色,手上加了把劲将秦城推开老远,“我们保护的不止是国家的利益,也有他们个人的生存权,不对么?”
“你想让我们帮你什么?”叶连山将气势汹汹走过来的秦城拽到自己身后,“如果没有目的,你没必要带我们看这批人。”
“还是师座明事理。”张同华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朝着之前的接待室,“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想留在本土。”
“你想我们帮你继续这种所谓的教育?”叶连山一边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套一些,一边捂住秦城的嘴。
“滚……你妈的蛋!”秦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叶连山的手拽了下来,却在下一秒又被堵上。
“其实也没必要,”张同华走进接待室坐在了主坐上,“等北部撤离的批复下来了,没人有空关心当初林城发生了什么。”
“喔……”叶连山思索片刻,“我可以理解成,只要不在谈判期出现有伤傅总颜面的事情就可以了是么?”
张同华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
“滚。”秦城趁叶连山抽出手将他按在沙发上的间隙骂了一句。
叶连山也不再束缚他,反而认真地双手按着他的肩头说:“城城,你想一下,如果只是这个条件的话,不是正好能让其他人避免这种教育么?”
“我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答应他们的要求。”秦城深呼吸了几口,剑眉拧在一起。
“不管是大总统还是总司令,甚至是马司令,现在都没心思理会这种几十个人的小事情。”叶连山的语气严厉起来,按在对方肩上的手指节发白。
秦城咬了咬牙:“这是原则问题,无论是手术还是催眠,这都是对民众意志的非法摧残。”
“但我们要保护的是国土不被摧残,”张同华摊了摊手,“覆巢之下无完卵,知道么?”
“您说话别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好么?”叶连山没忍住快速说了一句,又转回来对着秦城,“先退一步,把林城隔离到谈判期结束,为师给你想办法。”
秦城低下头安静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即使他在心里已经将傅千城一党手刃了一万遍,但回归到现实中,他别无选择。
“张团长,”叶连山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点了只雪茄,“那您是不是也该让一步?”
“说话别这么客套好么?”张同华轻笑道,“都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没什么不能直说的。”
“这批人放回家,第二批不要再教育了,交给城城带回去。”叶连山想了想又补充道,“作为交换,我们会努力争取林城的驻军权的。”
“争取?”张同华虚了虚眼睛,“傅总不会轻易让你们争取到的。”
“那你的意思是?”叶连山深觉自己像是踩了扑兽夹的狐狸,在心里嗷嗷直叫换。
张同华挥了挥手将面前的烟雾驱散:“总所周知,咱们盟友,也是邻国的南国爆发感染了,我们一直从战略管道给他们输送物资。”
“所以?”叶连山的狐狸眼虚了起来,他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把感染者的资料都给我,再把那位据说能和感染者对话的人给我。”张同华顿了顿,打量起对面的两个人。
秦城的脸黑成了铁:“不同国家的感染者之间也有语言区别的。”
“这不重要。”张同华笑了笑。
叶连山朝秦城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打断,再次向张同华问道:“还有呢?你的要求没这么少吧。”
“为了让我能过去,”张同华嘿嘿一笑,“你们派人从管道内部截断通向南国的那条,其他没了,就这么少。”
“你疯了?”秦城的语气听起来克制了很多,但依然带着一丝颤抖,“管道断一天,他们会死多少人?”
“这不重要。”张同华咂咂嘴,“重要的是直辖团过去一定可以保住边境安全。”
“你自己不会打申请?”叶连山疑惑地皱了皱眉。
张同华轻笑道:“当然不行,我主动打申请不就意味着我不想帮傅总守住北部核心的林城了么?”
“事实如此。”秦城冷哼一声,“你为什么有把握管道截断后一定会调直辖团过去。”
“这不劳你操心。”张同华的笑容不变,满脸都写着有修养,“内部管道没多少人知道,傅总是个多疑的人,如果那边出了问题,肯定会以为是政敌有所图,必然会让战斗力和筹划能力均是上等的直辖团去调查。”
“如果被发现了呢?”叶连山犹豫了一下。
张同华没忍住嗤笑一声:“当然不能被发现啊,破坏国家战略级物资是什么结果你没学过法律么?”
“我不能接受你的条件。”秦城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的脸。
“那你就把人交给我,回去等着我来接你的班就行。”张同华撇了撇嘴,“到时候你又要哭天抢地地拉着你的民众,但是你又打不过我。”
说完他还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带着兔死狐悲的感觉。
“我可以实现你去边境的目的。”叶连山缓缓睁开眼,不带情绪地说着,“无论是截断管道还是其他方式,你不用操心。”
“嗯……”张同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相信师座的承诺。”
叶连山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么——”张同华转向秦城,“秦团长,是否也该给我一份保证?”
“什么保证?”秦城冷着脸,“保证不打你?”
“你打不过我的,”张同华也放松地笑了笑,“保证谈判期内林城不出岔子,还有,如果你留守林城,保证战略资源区的建设。”
“这是我对国家的责任,轮不到跟你保证。”秦城没好气地看着他,“还有么?”
“没了。”张同华看了看两人,拍了拍大腿起身,向两人告别后离开。
叶连山随后也缓缓朝外走去,路上不时向秦城交待着诸如要稳重、要冷静等等细枝末节的小事,把秦城念叨得心烦了,丢下他先行出了地下室。
当天下午,在秦城的坚持下,叶连山用二队的飞机将第一批完成教育的民众带离营地,并再三承诺会将每个人送到家中。
而秦城自己,则毫不解释地带着车队和一群云里雾里的民众踏上了返回林城半山安全区的路。
一行人出门时太阳尚未升起,而回来时太阳却已经落下。
秦城窝在指挥车的角落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看着烟雾被过滤器快速地吸出,又再吐上一口。
李阳和驾驶员都识趣地保持着沉默,即使他们的心里也有一万个问号。
这场冲动而起的擅自撤离不到一天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与计划一同熄灭的,还有秦城那颗对军方滚烫的心。
他又一次地开始质疑自己的立场,质疑自己一直以来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原则。
如果说,叶连山和傅千城的妥协是为了救他的命,而自己的妥协是为了救林城剩余民众的命,那么,谁来救那些真正普通、没有人在乎、也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的命呢?
这种思绪让他有些烦躁:“老二,运营商基站是不是恢复了?”
“嗯,”李阳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是启动了什么紧急模式,恢复很久了。”
“手机。”秦城伸出一只手,掌心摊开。
“喔,”李阳在身上翻找片刻,拿了一部手机放在他手心,“给你。”
“林屿电话有么?”秦城在屏幕上来回划了划,有些焦躁。
李阳笑了:“我哪有?”
秦城却正色道:“用指挥车拨他家里的卫星通讯。”
“为啥?”李阳突然严肃起来,“出什么事了?”
“我想吃菌汤火锅。”秦城靠在椅子里,将手机随手丢开,“你就这么给他说就行了。”
“你可能会被骂死。”李阳哼了一声,老老实实拨通了语音。
过了许久,林屿带着不满的声音才从终端传出来:“秦城?什么事?”
秦城凑上前低声道:“我想吃菌汤火锅。”
“滚。”林屿只说了一个字便将语音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