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中心区域，八车道的主干道横穿整座林城，六层楼高的电磁炮在数辆并驾齐驱的拖挂车头的牵引下缓缓前行。
“陈团，”陈川的副官坐在礼宾车的前排，手指在一台平板电脑一样的终端上来回划着，“前方五十公里就是主干道的尽头了，按照现在的速度，明天电磁炮就会到达。”
“过不去是么？”陈川苍白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根棕黄色的粗壮雪茄，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工兵开道。”
“挖路浪费时间，先行部队建议我们直接打突袭。”
“当然不了，毕竟安全区出现了感染者，我们是去解救民众的。”陈川温和地笑了笑，靠在一名女兵身上，“束薪，你说是么？”
杨束薪神情淡漠，手却环在他的胸口：“你知道安全区没有感染者的。”
“不不不，”陈川的嘴角以夸张的幅度向下撇着，“我说有，就一定有，到时候还要录个视频给全世界，我们才是解救林城的正义之师。”
“0号那一批已经死了，”杨束薪在陈川看不见的方向紧锁着眉头，“但是给新的感染者留下了一副图腾。”
“别把他们想得太聪明。”陈川起身摸了摸她的侧脸，见对方神情严肃，又伸出一根手指揉着她的眉心，“所谓的图腾不过是一群野狗之间的吠叫而已。”
“那秦城呢？”杨束薪轻轻拉着陈川的手臂，让他顺势靠在自己腿上躺着，宽敞的后座对于他的身材来说空间有些太大了，“你的好学长可不会坐以待毙。”
“城城啊…”陈川干脆将脚踩在车窗上，另一条腿搭在伸直的腿上，“七团的优势在于随时可以化整为零的作战方式，但是他舍不得安全区的人，就用不了这种打法。”
礼宾车开进了一个院子里，司机先行下车与提前到达的士兵说了几句话，才回到车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陈川顺着滑出车内，在整个人将要落地的瞬间将身体挺直，站好之后前后晃了几下，才回头朝车内伸了只手。
“那不意味着他们就不会反抗。”杨束薪没有搭上陈川的手，自行下车，站在了他身边，高挑的身形更显陈川的瘦弱。
“你总是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陈川大幅度地摊了摊手，连连摇头，“我们不谈他可以么？”
“那谈谁？”杨束薪嘲讽性地笑了笑，“谈你什么时候才能收手？”
“我收什么手？！”陈川的耐心被磨得干干净净，暴躁的情绪支配了他，“解除封锁立功升职一气呵成有什么问题么？”
“没问题，”杨束薪收起笑容，“那我预祝您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两人间的氛围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副官靠在车门上，早对眼前的景象习以为常。
“不说了，”陈川咬了咬嘴唇，转过身去对着副官，“就地驻扎。”
二师八团除工兵和运输排还在路上乌龟一样爬行以外，其余士兵尽数集结在了这个曾是大剧院的地方。
“你住哪里？”杨束薪将陈川的大衣接过来抱在怀里，朝荒废的中心舞台走去。
陈川停在原地：“就这吧，临时指挥中心，晚上开作战会议。”
副官敬了个军礼将指令传达下去。
***
“团长，”二排长放下手中的夜视望远镜，骄傲地挺着胸膛，“我就说他们会驻扎在这里吧。”
秦城靠在指挥车窗边，笑了笑说：“陈川一向不喜欢分散驻扎，不过他自己躲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望远镜能给我瞅瞅么？”王守云肥胖的身躯挤到窗边，若不是外骨骼的加持，秦城怀疑自己已经被挤扁了。
林屿扯了扯他宽大的衣服，一把揪得老长：“你要死要活地跟着来之前怎么说的？”
“喔…”王守云悻悻坐回最后，“说好不捣乱的。”
“林屿，”秦城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说，“一会你用我的地面站放录音，确保陈川觉得我不在一线。”
“知道了大哥。”林屿在指挥车展开的平台上架起了地面站，一手握着操纵杆，信心满满，“你都说了无数次了。”
“陈川了解我的夜袭风格，如果骗不过他，就都完了。”秦城下车前再次望向车内众人，挨个将面容仔细盯了一阵，最后排的小希在这时避开了他的目光，“胖子，既然你们非要出来，就保护好自己。”
王守云木讷地点了点头，目送他和二排长带领少量精兵沉入深邃的夜色之中。
林屿让驾驶员拉出地图，大概计算了一下时间，下达了文字指令。
[无人机集群准备，一控多机模式，十分钟后起飞。]
秦城带领的少数精锐装配了七团仅剩的二十余副短距离夜视头盔，单向透明的夜袭战是这群人最擅长的克敌制胜方式。
高精度定位器也所剩不多，尽数留给了这批作为刺刀的士兵。
“咳咳。”秦城向指挥车发去了加密通信，“敌方开启了通讯拦截，B计划。”
驾驶员回了个句号，转头朝林屿说：“团长已就位，接下来进行零通讯作战。”
“你们可没说过不能发通讯消息啊，打草惊蛇的事情不能怪到我头上吧？”林屿说着将僚机先行升空，周围早已就绪的其余无人机跟随他的节奏全数起飞。
“打草惊蛇不也是一种战术么？”王守云凑在林屿身侧，满眼好奇地打量着屏幕上纷繁复杂的参数。
林屿将主遥感缓慢拉起，主无人机的八个旋翼在夜空中发出一阵低鸣。
其他无人机迅速将其围在中间，主机在编队完成后，全速朝前飞去。
挂载可投掷弹药的重型机器依靠前方探测机的指引自动规划航线，外围的八台僚机实时将图像回传到每一个操作者的地面站上。
[第一梯队，开启超声波干扰。第二梯队，进楼。]
林屿早已将秦城交待的战术布置烂熟于心，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带领着无人机群。
[第三梯队，实施外墙爆破。]
两条讯息毫不掩饰地发到隐藏在各处的操作手终端。
“不是零通讯么？”王守云戳了戳林屿的肩头。
林屿没空回头，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反正都是同一个军方配的通讯，我不发指令，他怎么知道秦城在后方指挥无人机？”
“喔…”王守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他岂不是要来找我们？”
“他一动，秦城不就拦住他了么？”林屿瞥了他一眼，用关爱脑部疾病患者的眼神。
地图上秦城的绿点依然静止着，无人机回传的画面上八团的士兵已经开启了防御，重武器部队的近身装备很少，他们只能躲在掩体后用步1枪攻击潜入剧院的部分无人机。
场外的士兵受到高频声波的干扰，防护等级不高的那部分已经捂着耳朵蜷在了地上。
“稳住，一二三营迅速集结待命，其余人寻找掩体反击。”剧院巨大的扩音喇叭传出陈川镇定的声音，“所有频段……”
转瞬间定向破甲弹的爆破声便覆盖了这段广播，剧院外墙轰然倒塌，只见正中央停着一部全甲重型指挥车，巍然不动。
“艹，”林屿和秦城在不同的地方不约而同地暗骂了一声，“什么乌龟王八的战术。”
[尝试对车辆破甲。]
林屿再次发送了文字消息。
屏幕上红光闪起，左下角的提示栏出现了一排小字：
[第二梯队无人机已尽数坠毁，第三梯队剩余数量二十三台。]
林屿咬住了嘴唇，打开集群信息和主机姿态球，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诶，”王守云又从边上戳了戳他。
“闭嘴。”林屿头也没回地将主机上升了二百米，脱离了近程步1枪的地对空攻击范围。
王守云看看驾驶员又看看林屿，跺了跺脚还是走到驾驶员那头。
“团长进建筑了。”驾驶员清了清嗓子朝林屿喊道。
“怎么不早说？”林屿低吼一声，快速敲击键盘，让爆破停止。
王守云又滴溜溜地转回他身边，小声嘀咕着：“是你让我闭嘴的。”
林屿敷衍地嗯了一声，没有太多心思搭理他。
“你们是不是可以破解对方车辆的密码锁？”林屿下令让无人机群持续干扰建筑外部的八团的士兵。
驾驶员过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是，不过要贴在锁上。”
“秦城这个疯子。”林屿回过头看着实时地图，秦城和精兵的一团绿点围在了指挥车附近。
僚机升空后，图传画面变小，只能依稀看到外围集结的士兵向着破损的建筑而去，但由于缺少防爆盾牌和掩体，这些士兵在不断来袭的无人机群之下损失惨重。
“陈川不可能不顺着信号来这里啊，”林屿有些焦躁地跪在地面站面前，一只手空出来揪扯着地上的杂草。
王守云眨了眨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是被秦城堵在车里了么？”
“除非他和你一样傻，才会坐在这种正中心。”林屿看着屏幕右下角不断闪烁的电量提示，不得已按下了机群一键返航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