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们在安全区外面杀了多少感染者。”林屿看着窗外不时滴下的雨，喃喃道。
驾驶员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城北的范围内，有数据的大概三万多吧，如果不是陈川那时候找事，林城估计已经肃清了。”
“感染者特性呢？我总觉得他们和人类的区别并不大…”林屿伸手在玻璃上画起了圆圈，那些圆重叠交错，像是游乐园里小孩们吹的泡泡。
“一开始我们以为感染者不可能用武器，所以怀疑是有人伤了城哥，后来调查以后发现，可能是我们轻敌了。”驾驶员一边盯着全员在3D地图上的定位移动，一边回答着，“不过团里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是人类做的。”
“秦城这种身先士卒的打法，中个冷枪很正常吧。”林屿取下有些沉重的头盔，淡淡地说。
驾驶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说：“那就是你不了解他了，城哥极少受重伤，他的反应速度是一般人的七八倍，结合观测镜再配合外骨骼的机动装置，躲开一般的机械子弹问题还是不大的。”
林屿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他头盔不是在你手上么？”驾驶员靠在椅子上转了几圈，“普通的护目镜没有这么多功能。”
“哦。”林屿悻悻地戴上头盔，像是不想浪费对方的高精尖装备，但实际上而言，坐在指挥车内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防护装备。
画面上闪烁的绿点走进了负三层，驾驶员直起身来仔细观察着，不再去同林屿闲聊。
“人类分布图不清晰。”秦城的声音响起。
驾驶员改了改参数，图像上的热成像依然有些模糊，只好无奈地回答：“清晰不起来，离反应堆太近了。”
“知道了。”秦城不再多言，转而切换到入场士兵的频道里，“解救民众，击杀感染者和特工，沿墙潜行。”
身边的士兵闻言纷纷弓起身子，以求将自己的脚步声放到最轻，但深色的军装在核电站白色的场景里却无比显眼。
“C组，”秦城连通了地面组的通讯，“切断供应电源。”
他的部队可以在黑夜中利用透视行走，但感染者则几乎没有夜视力。
“切断电源可能会导致反应堆冷却功能下降，引起爆炸。”一名技术兵越权加入了通讯之中。
秦城吸了口气，率领身边的步兵队伍正面走向核岛负三层的核心区域。
厚重的防护门被工兵入侵了门锁系统，缓缓升起。
偌大的控制室背后可以看到被锆壳包裹的巨大弧形，按照之前的资料来看，这贯穿整座核岛的圆柱形建筑中便是反应堆了。
涡轮机房的轰鸣声平稳有序地从脚下的地板传来，控制室里原本压抑着的沉默人群在看到士兵进入后突然爆发式地躁动起来。
被一根长长的锁链串在一起并堵住嘴的人们扭成一团，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秦城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某种火焰窜起，但理智的克制让他站在原地朝身后的士兵挥手示意。
数名士兵快步用扫描仪将控制室的所有角落都排查了一遍。
“找个没被吓疯的，问问情况。”秦城随手指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平静的中年女人。
士兵上前将那女人嘴上的胶布撕下。
“快跑！”女人高分贝地喊声霎时间回荡在控制室内，秦城箭步上前将胶布贴了回去。
随后他换了一个人问起情况，一名老人告诉他，这里的人许多都是被抓去做实验但感染失败的人，其中甚至有部分可以达到感染者的速度和力度但不影响智力，M国特工想利用这批人跟感染者做交换。
“等一下？”秦城一边指挥士兵将其余人脚上的锁扣解下，一边和老人交谈，“M国和感染者做交换？”
“感染者形成了简单的语言进行沟通，他们之中有少部分会保留强烈的意识。”老人咳了好几声，才继续说道，“特工那边有一个可以和感染者对话的人，他们到处发感染者能听懂的广播，说我们的血可以对他们进行治疗，让他们变回人类。”
秦城的脑子里嗡地一声，他不受控制地想起刚才负一层遇见的那个雌性感染者被枪轰开的头颅，衣服上暗沉的血污在这时候显得无比刺眼。
“也就是，来这里的都是有意识的感染者？”秦城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着，“M国的人说没说他们有什么目的？”
老人摇了摇头，在秦城的搀扶下跟着众人的脚步走向楼道的方向：“完全失去理智的那部分在街上游来荡去，大多都被部队清理干净了吧。”
“刚才那人说的快跑是什么意思？”秦城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向外撤出的人群，“M国的人还给你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除了我们这些感染失败的人以外…”老人话音未落，胸腔便突然炸开，生生撕碎了他后面的话。
秦城眼疾手快，在发现异常的瞬间便撒手跳开，但还是受到了波及，左手在瞬间被扭向了另一个方向，手肘部分的骨头错开来，顶起了一层皮。
其余士兵见状迅速放开手上的民众，立即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刚解救出来的民众团团围住。
已经进了楼梯间的那些人也被推了回来，还没搞清楚情况的人们慌乱地靠在一起。
没过几十秒，人群中又有人爆体而亡，其余人像是受惊的羊群，疯狂地向士兵们的包围圈冲去。
秦城没有下达火力镇压的指令，五十余名士兵很快就无法压制二百多个民众，生存的本能让这些人体内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争先恐后地朝着楼梯上方跑去。
“完了。”秦城低声骂了一句，跑回了控制室。
控制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钮和交替闪烁的指示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秦城急躁地拎过技术兵凑在台前：“能不能关停反应堆？”
技术兵摇了摇头：“裂变是不会停止的，除非物质耗尽。”
秦城气恼地锤了一下控制台：“什么办法能让这玩意以后再也不会爆炸？”
“我想一下，我想一下…”技术兵也急躁地转起了圈圈，他一边在脑海中寻找自己曾学过的裂变反应基础原理，一边咒骂着连不上网络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
但越是压力爆棚的时候，人的脑子就越容易宕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物理学教授光秃秃的头在教室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模样。
“你快点，关了这个反应堆。”秦城撂下一句话便回到人群中，“保持距离组织疏散，已经炸开的民众不要管了，没炸的到地面再扫描体内。”
***
地面上涌出一大片受到惊吓的人群，林屿打开头盔的变焦朝核岛的方向观察着，他一把抓过驾驶员：“这什么？感染者？”
“不是，”驾驶员朝图像上确定了一下，“是普通民众。”
“普通民众跑这么快？”林屿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突然他头盔响起了联络提示音。
驾驶员见他半天都没接通，帮他按下了接听，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估计是找城哥的，听下内容我联络他。”
“秦城，”头盔里明显经过处理根本分不出男女老少的电子音在林屿耳畔响起，“控制棒的开关我拿走了。你杀了我的超级感染者，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林屿的目光停留在被一片沉重黑暗笼罩的核岛上，没来得及思考便夺过了驾驶员手里的通讯器：“秦城，对方说拿走了一个什么控制棒的开关，还有你杀了他的超级感染者，你也死定了…”
“嗯，我知道了。”秦城说完便不再回答。
林屿注意到图像上代表秦城的那个绿色的三角形快速地奔向了控制室：“秦城，你是不是疯了！”
秦城切断了通讯，冲向控制台前一把抓住焦头烂额的技术兵：“控制棒的开关被拿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控制棒！对！控制棒！”技术兵恍然大悟般一把推开秦城，爬回了控制台上，“控制棒完全伸入就能关停反应堆。”
“开关被拿走了！”秦城朝技术兵的耳边吼道。
技术兵头也不回地摸索着控制台的几个侧面盖板，用工具撬开其中一个：“开关虽然拿走了，但是我可以入侵他中控啊。城哥，你只管撤离就行了。”
“要多久？”秦城看着眼前的士兵熟练地拿出军用笔记本电脑，将数据线接入控制台，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着什么。
“理论上来说应该很快，实在不行我找找有没有防护服，爬进去把控制棒按进去。”技术兵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进度条，这是一种常规的暴力破解。
随着控制台上各种红灯交错闪烁，技术兵身上开始渗出冷汗。
秦城给地面部队交待了一下疏散安排，将自己的左手踩在脚下硬生生地往回扳着完全错位的手臂骨头。
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在地面，手臂完全错开的关节一时间无法修复。
秦城从军需包里拿了条绷带试图将左手固定在身上，一只手系着绳结，嘴里咬着另一头说：“你大概形容一下长什么样子，我进去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