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一，说是网名。”秦城耐着性子回答，他下意识觉得对方有可能会认识这个像被戳了笑穴的精神病。
林屿惊讶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头撞在车顶棚上，他坐回去揉了老半天，才继续对着通讯器说道：“alive上自称军方暗桩的狂热份子，没想到真的在林城。”
秦城愣了愣，脚下却没停，径直朝着车队走去：“他有说他是做什么的么？”
“理想是毁灭世界吧？但是他没什么粉丝，没人理他。”林屿捂着头仔细回忆着，“等你回车上再说吧。”
“到了。”秦城说着打开车门，血腥气和火1药味在开门的瞬间全都随着风灌进了车里。
他身后的两名士兵将人锁进了指挥车最后排的角落里，林屿看着浑身血污还满脸张狂的人没忍住皱起了眉。
“看什么看？小兵蛋子。”淳一朝前座吐了口唾沫，但即使是前座向后移了许多，距离也是远远不够的。
林屿饶有兴致地解开安全带，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你是淳一？”
“嗯？”淳一见对方悠然自得并无敌意，收起了浮夸的神色，打量起眼前的人。
“我不是当兵的，我也是alive的会员。”林屿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你抽烟么？”
淳一点头，林屿正想往他嘴里塞一支烟，秦城却从已经归位的座位上投来了刀子般的目光：“不准在车上抽烟。”
林屿抖了抖烟盒：“那我下去抽？”
“你…”秦城一时语塞，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准给他点。”
淳一朝着秦城的方向连吐了好几口，只是才到半空，唾沫便失去了力道，软绵绵地掉在地上。
“你一个人在这搞实验？”林屿试探性地吸引他的注意力。
“看在你是alive会员的份上，”淳一把头仰起来靠在车上，嘴角夸张地咧开一个笑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秦城回过头看向交谈中的两人。
“你们，就要，死了。”淳一沙哑的声线压得很低，说完爆发出一阵狂笑。
秦城深锁的眉跳动了一下，回过头命令部队继续前进。
林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笑成一团的人，良久无言。
“不想知道为什么吗？”淳一像个演独角戏没人鼓掌的丑角，用尽全力地扭动身躯，以求吸引更多的目光。
“不想。”林屿看透他的心态，将抽了没几口的烟丢在地上，踩了个稀烂，转身回到座位。
淳一却跪直了身子，朝前方大声喊叫着。
“快走。”秦城心头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我们没空耽误了。”
“等一下，”林屿陡然起身，点开了导航的地图并放大，“前面有核电站？”
“什么年代了还核电站，废弃建筑。”秦城起身将他按回椅子上，“风能和水力早就足够对付城市的能耗了。”
“我知道，”林屿反扣住他的手腕，“但这座核电站是供应工业园区的，照理说还在运转。你们驻扎进林城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完善资料？”
“哈哈哈哈哈哈…”淳一停止了他莫名的叫喊，转而继续大笑着。
秦城随手抓了个绷带，走到车尾将他的嘴堵上了。
“不能走这条路。”林屿少见地板起脸，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袖子，“绝对有诈。”
“他是个疯子。”秦城不为所动地推开了他的手，“其他路少说要绕一百多公里。”
“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去哪里。”林屿的口气里带着一些质问的意味，“我想我有权利知道目的地。”
秦城瞥了一眼角落的人，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我去杀陈川。”
“高渊让你去的？”林屿站到了他的面前，顶棚有些矮，让他不得不低着头看着座位上的人，“你这是送死。”
“我说过了。”秦城的耐心有耗尽的趋势，“你可以回去和他们一起等死。”
“城哥，”驾驶员看着导航上的雷达亮点不断增加，有些焦躁，“附近有移动目标，不确定是什么，但是很多！”
“移动趋势？”秦城起身挤开了面前的人，坐到副驾驶上。
“好像…”驾驶员将地图放大了一些，一只手指着上面标着红星的地方，久久没有说话。
秦城凝神细看片刻，咬了咬牙：“艹，核电站。”
砰……车尾的方向传来一声响，淳一用头猛烈地撞着车的装甲板。
“艹，”秦城低声咒骂了一句，冲向车后，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没空收拾你。”
“这明显是有话要说，”林屿将秦城拉开，伸手拽掉了淳一嘴里塞着的绷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淳一往后缩了缩，将头埋进膝盖里，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安静了下来。
“你自己管他吧，”秦城丢下一句话转身回了驾驶舱，“发指令，后车变前车原地掉头，全军后撤五十公里。”
“我以为你不怕死，”淳一嘿嘿地笑着，声音很小，只有林屿的距离能将他的话听得真切。
于是林屿再次蹲下身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淳一闭上了嘴，双肩不断抖动着，却看不出是要笑还是要哭。
“说啊！”林屿有些急躁地推了他一把，他的头再次撞在车上，咚地一声。
“有什么好处？”淳一能感觉到自己乘坐的车掉了个头，高速行驶着。
林屿想了想，去前座强行把秦城拉到了车尾，有些负气地甩在淳一面前，自己盘着腿坐在空档处抱起双手：“他要和你讲条件。”
“什么条件？”秦城极力地压制自己胸中燃烧升腾的怒火，静静地看着蜷在地上的人。
淳一那口烟黄牙又露了出来，狭长的眼睛弯曲着：“保我不死，我告诉你。”
秦城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可以，安全区在，你在，说吧。”
“安全区早就不在了。”淳一猛烈地摇头，甩得他中长的头发四散飞扬。
“半山建了新的安全区，你们应该都知道的。”林屿想了想还是给对方嘴里塞了根烟，并且帮他点燃。
秦城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态。
“你在，我在。”淳一用目光指了指秦城，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得寸进尺，”秦城捏紧了拳，“说。”
林屿稍稍伸了一下腰，他觉得事态至此，应该还算是在合理范围之内，准备起身回到座位上，没想到淳一一开口，便惊得他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淳一用笑到颤抖的声音说：“M国的人说了，今晚在核电站把收集的民众都投下去，再沿路开着车吸引感染者，等多聚集一些感染者，估计会把核电站点了。”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林屿一头雾水。
秦城伸手拦了一下他，快速地问：“那边有多少人？几点开始？”
“有多少人我不知道，反正M国有一百多个特工在林城。”淳一边笑边蹬腿，“不过说是凌晨3点吧，好像和当初投生化武器的时间一样。”
“你为什么知道这个？”秦城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凌晨一点。
“因为，我可以和感染者沟通，哈哈哈哈哈。”淳一说完，便不再回答任何问题，无论两人提出什么，他都只会说那句，“你在，我在。”
秦城见状不再纠缠，命令部队再次转向，直奔核电站而去。
驾驶员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死死地盯着仪表盘，同时不断观察着后车的定位及各种信息。
秦城双手交叠，食指的枪茧和拇指来回摩擦着。
“喂，”林屿伸手戳了戳秦城，“如果这次能成，我带你去取资源。”
“什么资源？”秦城愕然道，“我瞎编的。”
“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呗。”林屿摊了摊手，“我真有其他储藏点，给高渊发通信吧，我告诉他位置和密码。”
“你不早说？”秦城迅速拨通了指挥中心。
林屿轻笑道：“你们没问过我。”
在语音通讯里，秦城简单将核电站的情况汇报给了高渊，绕过了自己欺上瞒下的事情不谈，改口称由于急需拯救民众，希望高渊另行派人取物资。
“秦城！”高渊的咆哮声响彻整个指挥车，“你在耍我吧？所有装甲车都在你那里，我走路去搬物资？！谁让你去什么核电站了！炸了也波及不到半山！一半人都在你那里，你们要是完了，这边就全完了！”
“我有分寸。”秦城低声说了一句，便挂断了语音。
“真要如此？”林屿有些踌躇，“高渊说得对，这波人如果没了，就全完了。”
秦城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高速行驶下两旁暗沉的景色飞速退去，整个车内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不时响起的各种提示音。
远方一座如同上古洪荒巨兽般的建筑渐渐在黑暗中褪去外衣，随着距离的推进不断地在几人的视线中放大。
沿路渐渐能遇上一些结队的感染者萎靡不振地向核电站的方向走去。
习惯于白天活动的他们只有在受到强大感召或者巨大吸引的情况下才会在深夜跋涉。
“秦城，”林屿整个人猛然贴上了窗户，“有感染者会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