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绵数公里的撤离队伍中,大多数人都耷拉着脑袋,走在两侧的士兵不时左右张望着,许是智能头盔里收到了什么信息。
秦城亲自驾驶着一辆普通的礼宾车,带着贴身瞭望员和传讯兵低速行驶在部队的最后。
细长的阵型将电磁炮可攻击的范围缩到了最小,但却给小股结队的感染者以及M国潜伏在外的人留下了机会。
“团长,”传讯兵的身上挂满了各式通讯设备,有些用于联系己方部队,有些用以截获他人通讯,“刚才有一串未知信号,应该是M国的人在我们附近。”
“高渊那边怎么说?”车随着部队驶入洼地,路面开始有些起伏,秦城的手将方向盘抓得很紧。
“副团五分钟前来过安全汇报。”
“让他留30人在侧翼协助防爆排。”秦城话音刚落,整个车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弹得飞了起来。
“前方大约五百米处有敌袭。”瞭望员从天窗伸出头去打开了高倍率电子远望镜,“初步观察是感染者结成的小组,刚才的爆破应该来源于老式炸弹。”
“团长!”传讯兵取下一侧的耳机迫切地看着驾驶座上处变不惊的人,“副团发来信息要求您与前方民众调换车辆,以保证您的安全。”
“我不需要,”秦城连视线都没偏移一寸,笃定地说,“让他遵守刚才的指令。”
“前方感染者已被消灭。”瞭望员的微微伸了伸腰,“工兵正在处理遇难者尸体。”
“遇难者约300人,其中5名士兵,未与感染者直接接触的牺牲者约90%,清理工作大约需要一小时。”传讯兵一字不落地向秦城汇报了前方的报告内容。
秦城回头快速地瞟了一眼后排的两人:“正常现象,全军继续朝指定方向前进。”
就这样,秦城的部队带着幸存的民众缓慢地朝着半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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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屿家。
通讯员守着设备室一步也不愿走出,余渡和两名士兵在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林屿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你们晃来晃去地烦不烦?”
“团长带着大部队往我们这来了。”余渡停下脚步看着沙发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
林屿丢开一个吃完的零食包装,仔细地擦了擦手:“我知道,你刚才说过了。”
“那就是驻地没了…”余渡低下头,像个受委屈的孩子,找不到情绪的出口。
“你走来走去就能把驻地走回来了?”林屿摊了摊手。
滴,滴滴…
几人同时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眼中满是急切的期待。
林屿慢悠悠地从沙发上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臂说:“别激动,我朋友给我打的语音。”
余渡自暴自弃地扑到沙发上抱着一块抱枕,陷入了沉默。
“什么事?”林屿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接起了语音,“我家里有客人。”
“城北驻军全往你那边去了。”四星的声音不复往日镇静,“你在做什么?你要给军方出头?你以为你是谁?”
林屿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躺到自己的大床上:“我谁也不是,别人部队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不过我看你挺像十万个为什么的。”
“你…”四星一时语塞,“他们是不是要撤到你那座半山,在附近的别墅群里重建安全区?”
“我怎么知道。”林屿随性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你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四星低吼着,愤怒的情绪隔着语音传了过来。
林屿有些不耐烦了,他觉得对方和战争发生前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完全不同,那时的四星镇静理智兼具睿智博学,现在感觉就像个疯子。
“是是是,又怎么样?”
四星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我在城北近郊有个储藏点,离你不到十公里,我把坐标用密码私给你,你在部队来之前走吧。”
“我为什么要走?”林屿直起身来。
“外面的形势你看到了,和部队在一起,死路一条。”
“这是我家。”林屿低声吼了一句,顿觉失态,咳了几声,“你别管我,我不走。”
“郊区那个收容流浪动物的在深夜收到一批食物,”四星停顿了一下,“这么无聊的人,一定是你吧。”
“关你什么事?”林屿像是被戳到肚皮的刺猬。
“坐标我发给你,那边有大量的食物淡水和几个蓄电间。”四星深知对方秉性,不再多言,“你自己考虑吧,山脚下有块石头,我发图给你了,上面的电子锁密码是你生日。”
“等一下…”林屿从床上跳到地板上,朝着终端喊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四星却果断地挂断了语音。
林屿觉得信息量太大有些处理不过来,他本能地打开电脑登录alive账号,私信上赫然写着四星的ID,时间却是半个小时之前。
“你早就做了准备…”林屿跌坐进电脑椅中,“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正在他思绪混乱毫无头绪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进来。”林屿胡乱地用纸巾抹了一把脸,戴上眼镜看着门口。
余渡推开门,动作太大差点连自己都被带到地上:“林先生,先头部队到了,团长请您帮忙安置民众。”
“我是个平民。”林屿皱了皱眉,“我也是你们保护的民众之一。”
“您了解这里的地形。”余渡恳切地看着他,帽檐下依稀可以看见浑浊的汗珠。
林屿叹了口气,起身朝楼下走去:“我在地图上帮你们标注一下吧,但是先说好,我不清楚哪些楼里有人,这片区域是生存者眼中的好地方,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在这躲着。”
“谢谢您。”余渡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迅速,跟着朝一楼跑去。
林屿刚走到一楼,十几名机械步兵便护着一名军官进了屋子。
“秦…”林屿抬头仔细一看,马上改了口,“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你是林屿?”高渊脱下帽子和外套,顺手丢给了身边的士兵,“我是三师七团副团长高渊,请您协助军方的工作。”
“哦,”林屿见来人架势不小,心里有些条件反射地抵触,“我说了只能帮你们在地图上标注一下改建过的地方。”
“我们需要酒精和绷带还有镇痛剂。”高渊身上有着浓厚的□□味,不知道是他的气场如此还是经历的爆破太多。
林屿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抱在胸前:“我这没有。”
“这是征用。”高渊取下手套,右手的鲜血混着早就流出的深色血块滴在地上,很快就讲门厅的地板染上了一小朵不太美观的花。
“副团!”亲卫中的一人箭步上前,撕下一条衣服勒住了对方的手臂,“您需要止血。”
高渊只是看着林屿,一动不动。
林屿看着地上的痕迹,悄悄咬了咬牙:“只有一点,我去拿。”
随后转身去了三楼的仓库。
“不能让这帮人知道地下室的存在,否则物资肯定被搬空。”林屿一边用箱子装着药品,一边在心里计算着数量,“但是看着他们死,我能不能做得到,这是一个问题…”
高渊在随后到来的医疗兵的要求下,带着林屿给的医疗物资去了临时医务帐篷。
没过多久,秦城率领的断后部队也到达了半山。
林屿从屋顶往下大概看了看,回过头朝余渡说:“你们一下来这么多人,吃树皮?”
余渡正想回答,却一眼看到了团长的身影,没顾上说话,便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团长是你爹啊,你这么激动。”林屿嘴上抱怨着,却跟着对方下了楼。
“林先生,不好意思。”秦城已经自觉地瘫在了沙发上,一名医疗兵解开他的上衣正在为他更换侧腰的绷带,“晚饭能麻烦您照顾一下大家么?明早之前我会带人回驻地想办法弄点食物的。”
林屿看着他健壮的上身,绷带被打开的地方掌心大小的伤口显得格外狰狞。
“不是所有人,给车上的孕妇和孩子一点热食就行了。”秦城被动到伤口,吸了口气,“其他人吃随身干粮。”
“你们还剩多少人?”林屿答非所问地说。
秦城怔了一下,还是耐心地回答了:“民众三千多吧,士兵不到五百。”
“够吃几天的。”林屿转身走向地下室的暗门,将手掌放在一个花瓶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一个光线十分暗的小灯,“你们今晚别出去了。”
“谢谢。”秦城扣上上衣,示意亲卫将大门关上,“但我还是想说,我们不是土匪。”
“这是我自愿的。”林屿从打开的大门走进货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以为这应该是你的台词。”
“我不会向更多人暴露你的据点,外面的普通士兵和民众都以为你只是个没去安全区的人而已。”秦城跟着他走进货梯,习惯性地伸手按了下关门键。
“我有一点不明白。”林屿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对方身上盖不住的鲜血气味让他有些头晕,“虽然这不是一个平民该问的问题。”
“你说就是了。”秦城回望着他,“你现在是我们的恩人。”
林屿避开了他的目光:“城南的那帮疯子一直不敢动手,为什么在今天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