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快步走上二楼,急匆匆地打开了卫星通讯设备。
“请在传真机中放入纸张。”机械提示音冰冷地重复着指令。
“天呐,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发传真。”林屿一边吐槽一边跑下楼寻找打印纸。
等他把打印纸放入设备后,传真机中打出一副莫名其妙的图片,苹果、三角形、六芒星三个图案错落地分布在纸张上,苹果有好几个,六芒星只有一颗。这和林屿看的密码本内容不同,唯一重叠的只有这颗六芒星,但他不能确定现下的六芒星和笔记本上的六芒星是否指代同一个部队。
随后他迅速拨通了秦城留下的语音地址:“喂,是我,你们的回复来了。”
语音那头依稀能听出此起彼伏的爆破音,又一阵杂音过去,秦城带着浓重喘息的声音才从那头响起:“谢谢…嘶…我让人去你那里回信。”
“你说过你会亲自过来。”林屿并不敢相信对方,“或者还是我一开始说的,我可以帮你回复。”
“不行。”秦城那头传来咻的一声,像是烟花的声音,“我让上次你见过的副官带着通讯员过去,请你配合。”
林屿眺望窗外,看到一颗高亮信号弹在安全区的方向腾空而起,数秒内在天空中绽放出一面巨大的盾牌,底下还打着3.7的字样。
“是我多虑了。”林屿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有些内疚,“你让他来吧。”
秦城果决地挂断了语音,终端提示他电量不足,他借助身上的外骨骼单兵设备加强腿部动力,快速退回了指挥中心。
“余渡。”秦城推门而入,高声呼唤自己的副官。
余渡起身回头仓皇地敬了个礼:“到。”
“你去上次那个林先生家里,战区有消息给我们。”秦城取下左手的外骨骼,将错位的手腕一把正了回来。
“可是…”余渡吞吞吐吐地嘟囔着。
“有屁放!”秦城没有太多闲心和他在这种问题上纠缠不清,城南的那帮疯子在外面挖了战壕,朝着双方安全区的分界线开启了无差别火力覆盖。
“二师八团的那帮人都快打到脸上了……”余渡毕竟还很年轻,他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有己方的部队来攻击自己。
秦城叹了口气,随即恢复了严厉的神情:“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和战区取得联络,就算不是战区主动来信,我也准备让你去给战区发消息。”
“可是…”余渡的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裤缝,笔直的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抖,“整个安全区都被感染者包围了啊。”
“我知道。”秦城走上前,一只手搭着对方的肩,“你带我的亲卫队去。”
余渡的眼睛像是进了沙子,瞬间就红了:“可是团长,你……”
“哪有那么多可是。”秦城将手收回来,“我可是战神附体,所向披靡。”
“是,团长!”余渡带着哽咽喊了一声,再次朝着自己的团长敬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
“秘钥不能给任何人,但是我相信你。”秦城温和地将对方的手拿下来,“告诉战区林城的真实情况,要求二师八团的疯子停止攻击,我们的任务不止是活着,还有保护活着的人,去吧。”
余渡带着秦城的亲卫队出发了,所有装配外骨骼的精锐士兵除了秦城本人以外,至此全都离开了驻地。
剩下的士兵心里都打了个问号,但看到团长又启动了动力加强回到一线,不得不闭上了质疑的嘴。
林屿在心里计算着对方从驻地赶来的时间,上一次秦城带人来家里,只用了半个小时,而如今,一个小时过去了,整个半山安静得没有一点引擎声,和窗外远处激光横飞的安全区形成鲜明对比。
叮——林屿特意预留的门铃终于响了,他迅速打开了三层的大门,以免再次被液压钳教育。
年轻的副官脸上还是那副急切又慌乱的神情,但身上的军装却不再像上次那样干净笔挺,迷彩色的外衣上血迹斑驳,身后的士兵们穿着机械外骨骼,犹如一个个机械战士。
林屿愣了愣才侧开身子:“进来吧。”
“谢谢您。”余渡的态度反转巨大,想来应该是惊魂未定的原因。
通讯员得到允许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了设备室,他简单看了看传真纸,转头朝余渡汇报:“战区得到消息说我团出现大规模感染,局座已下令二师八团对我方驻地进行清理。蔡总司令无法阻止,要求我方团长发布自证声明。”
“你们领导脑子坏了吧。”林屿吐了口烟,“别人说你们感染,就要团灭你们?”
余渡愤恨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请您不要污蔑军方,这是违法行为。”
随后转头对通讯员说:“向总司令发起语音,我要汇报。”
“您没有这个权限,我们只能发简讯等待对方的回复。”通讯员摇了摇头,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下,落在地板上晕开。
“发:三师七团并未出现感染者,我部队存活率超过95%,安全区内保护民众九千余名,此时二师八团正朝我军所保护的安全区进行无差别攻击,请立即停止,望领导同意!”
通讯兵迅速地将余渡的话转化成加密文字,发了出去。
余渡焦急地看着窗外,这扇窗子正对着北部安全区的方向,可以零星地看到一些小小的蘑菇云中闪烁着部队专用的激光。
“你别走来走去了好么?”林屿一屁股坐进椅子里,转了两圈,“给你们团长说一声吧。”
“不用你管!”余渡低吼了一声,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喏喏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屿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军官:“你多大了就当副官?”
“二十…上一任副官进城的时候牺牲了。”余渡取下帽子,死死地捏在手中。
“城南的部队在攻击你们驻地,你还带这么多人出门?”林屿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地笑,“是不是等着你们团长牺牲以后你好当团长?”
“你瞎说什么!”余渡的脸涨得通红,他深知自己为了保护外出的安全带出团长亲卫队是多么自私的行为,“我现在就回去保护团长。”
“小傻子。”林屿窃笑一声,关上了自己恶毒的嘴,“给你们团长打个语音吧。”
林屿说着拨出了秦城的通讯,提示音响了好几轮,没有回复。
狭小的设备室里死一样的安静,余渡的呼吸都带着颤抖。
“我给指挥中心拨通信。”通讯员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在林屿的首肯下打开了另一种通讯设备。
指挥中心的联络接通了,余渡像是岸上的鱼被丢回了水里,如蒙大赦地抱着终端:“团长!战区还没有回复,我回来吧,亲卫队都不在您身边,我不放心!”
“你冷静点,他们没有推进火线的意思。”秦城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平静的力量,“有我在的驻地没有陷落这个词。”
“可是,团长,我没有权限直连总司令。”余渡紧紧地握着终端,手用力得发白。
“蔡司令估计在和局座抬杠吧。”秦城还有闲情逸致打趣,“你和通讯员带两个护卫兵留在林先生家里,其他人回驻地。等你那边结束,再去接你。”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人住在我家了?”林屿扯过终端抱怨了一句。
秦城那头传来好几声爆破的声音:“林先生,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至于他们用掉的物资,结束后我会补偿给您。”
“秦团长还是个文化人。”林屿笑了笑,“我不需要什么补偿,但你下次做这种决定的时候记得先问我再下命令,这是尊重,懂么?”
“嗯,抱歉。”秦城没料到这种关头还有人想到这样的角度,咬着牙向对方道了个歉,然后迅速挂断了语音。
亲卫队的队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余渡和通讯员带着两名士兵抬了几个凳子守在设备室里。
空气中满溢着焦虑和惶恐,林屿对这种气氛有些过敏。
“吃不吃红烧肉罐头?”林屿抱着手站在门口。
几名军人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余渡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渴望,但嘴上却说:“不用了,征用您的设备给您添麻烦了。”
“要吃就吃,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屿尽可能温和地笑了笑,“我记得你上次还拿枪指着我的脑门,怎么现在突然转性了?”
余渡有些尴尬地偏过了头:“我的职责是保护团长,团长怀疑你,我当然要做出反应,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得依靠你。”
“真是诚实的孩子。”林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顺便拿点东西给你的衣服消毒。”
“谢谢您,林先生。”余渡看着林屿走出房间的背影,这人和自己不过一般年纪,却有如此明确的生存计划和灾难中最难得的镇静心态,不由得有些钦佩。
只是战区的领导到底在做什么,余渡依然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