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察言观色,似乎没说错什么话,沈四爷这是怎么了?
沈四爷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一口气,眉宇之间展现疲倦之色,此刻他不再是道上那个叱咤风云的政商,只是一个遭受丧子之痛的普通老人。
“我的儿子和儿媳妇,是在苏市车祸去世的。”
“四爷节哀顺变。”
宋仪心底亦是叹气,白发人送黑发人,强硬如沈四爷,也难以承受吧。
沈四爷看着桌上茶盏中的漂浮的葱郁,摇了摇头,“怪我,我年轻的时候性子刚烈,把孩子从我身边逼走,结果他落了个尸骨无存,现在什么都没了。”
中年人泪水盈眶,哽咽着说道:“四爷,您还有两个孙子,这是少爷留给您的宝贝,不能这样说。”
沈四爷苦笑一声,抬起头端倪着宋仪,恢复了不悲不喜的神态,“你小子和我挺投缘,以后常来这里喝茶,陪我聊聊天。”
宋仪恭恭敬敬的倒了一杯茶,“能陪您老人家聊天是我的荣幸。”
一半同情一半尊敬,宋仪还是挺愿意和曾经这位风云人物做一个忘年交。
等到宋仪出了门,沈四爷眯了眯眼睛,拿起宋仪签字的文件,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笔迹,淡道:“小黎回来了,找人带他去做个亲子鉴定。”
“四爷……这是?”中年人目露惊愕。
沈四爷不容抗拒,“听我的吩咐,不要多问,做的隐蔽些,不要让小黎发现。”
中年面如金纸,人不敢多问,点头如捣蒜。
宋仪最近几天没什么事,谈谈恋爱,看看新剧本的原著,研究研究如何演好这个角色,日子过得美滋滋。
圈里有个算命的大师,因为灵特别火,给不少大牌算过,偶然遇见大师给宋仪卜了一卦,说起宋仪卦辞是“先生不是等闲人,龙跃于渊屈可伸,只是水浅遭虾戏,一朝飞腾上青云。”
宋仪本来一个字也不信,从小到大好事就和他不沾边,但现在“爱情”事业双丰收,似乎这位大师说的还是有点靠谱。
顾行川去北海道拍广告的事上了行程,两人抓紧时间约会,好好过过二人世界。
宋仪正坐在副驾驶,要和顾行川一道去私人影院看电影,他拿着手机搜索北海道的天气预报,“你明天多带几件厚衣服,北海道最近一直下雨。”
顾行川单手把着方向盘,“嗯”了一声,半响突然转过脸来,“你会不会特想我?”
“还行吧。”宋仪不太好意思说些腻腻歪歪的话,要想还真是有那么点想。
顾行川睨了他一眼,专心致志的开车,“以前我爸每次出差,我妈都会特别舍不得他。”
宋仪点点头,赞叹道:“叔叔阿姨感情真好。”
顾行川挑了挑眉,汽车停在了路口等绿灯,他倾过身凑上去在宋仪白净的耳朵尖尖亲了一口,呼吸热烫,“我会特别想你。”
宋仪揉揉发热的耳朵,轻轻点点头,心里升起温温的感动,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听着顾行川压低了声音,邪气十足声音在耳畔说道:“想你,也想做……”
宋仪白了他一眼,真不要脸,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个座机号码,摁了接通。
一道甜美女声响起,“您好,宋先生,我是雾里青茶楼的领班小x,您现在有空吗?”
“嗯,你好,什么事?”
“四爷约您续签一份保密协议。”
“好的,我在附近,半个小时后可以过去。”宋仪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挂了电话。
顾行川皱皱眉,“老头架子挺大,一次不搞定,来来回回折腾你。”
宋仪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甲方不都这样,他也没找我什么麻烦,补签保密协议应该的。”
顾行川轻哼一声,开车停在了雾里青茶楼门口,宋仪推开车门下车,走了进去。
门口迎接的还是上回穿着旗袍的美女,走路一摇三摆,身材亮眼,像礼仪模特似的,领着宋仪一路往前走。
宋仪走了几步,想起沈四爷的茶室不是这条路,但也没多问,跟着旗袍美女走到了一间装修古朴的房间外,旗袍美女推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房间米白色的窗帘半遮掩,太阳的光线明暗交错在黑色的地板上,里面布置简单,西式的办公桌椅,黑皮椅上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对着宋仪,留下一个潇洒的后脑勺。
宋仪踏进门,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古龙水味,轻皱眉头,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男人回过头,露出一张英俊的脸,五官俊朗,气质风流倜傥,美中不足就是脸是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调色盘一样。
“想要见你一面,真难。”沈渡温文儒雅的笑着。
宋仪脑袋瓜子疼,一想就知道沈渡是什么身份了,搞来搞去,最终还是和沈家人脱不开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渡摸了摸发青的嘴角,“我修车花了十万,你陪我喝杯茶怎么样?”
宋仪轻笑,淡淡的看着他,“沈公子修车花了十万,这是你自找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有男朋友。”
沈渡眨了几下眼睛,“你家里养野狗,咬了我,你是不是该负责?”
“我家的狗拴着链子,沈公子不偷鸡摸狗,又怎么会被狗咬?”宋仪反唇相讥。
沈渡低头轻笑,又抬头暧昧的看着他,“你这么凶,只会让我对你的兴趣更大。”
宋仪挺佩服这股变态的劲,沈渡要把泡人的精力拿去工作,这会早就进福布斯了,他一字一顿,清晰的说:“可是我对你,没有兴趣。”
沈渡脸皮厚如城墙,完全不见羞愧之色,从黑皮椅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宋仪眯着眼睛,毫无畏惧的盯着他,淡定的提示,“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
沈渡脚步一顿,猛然一把揽住宋仪的腰,宋仪一拳砸上来,沈渡攥着他的手腕,流氓一样凑过去闻了闻他手腕上浅浅发青的静脉,“让他等。”
“沈公子,你自重。”宋仪抽回手,用力掰开沈渡锁在腰部的手臂,往后退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沈渡失笑,“你就这么讨厌我?我到底什么地方比不上顾行川?”
宋仪摇摇头,正要说话,听见远处一声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嘶力竭似的,这一声喊破了音,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像是被吓到了。
宋仪疑惑的侧过头,还没明白过来,沈渡却已经脸色苍白,双眼发慌。
一阵混乱的高跟鞋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脚步虚浮,踉踉跄跄,伴随着“砰、砰、砰”的暴力声音,巨响震的这个楼道似乎都在颤动。
沈渡步履急匆匆,拉着把椅子往门走去,企图抵住门,但门口的人动作比他更快,“砰”的一声木头碎裂的脆响,茶楼的门为了好看,都是薄薄的一层镂空雕花门,上面糊着一层宣纸,这么暴躁的用力一敲,门扇上露出半个银色的碳钢扳手。
专门用来修车的那种,半个手臂长,一下下去能把人的骨头砸断。
“是不是这间?”顾行川的声音蕴含着勃勃的怒气。
女人低声的抽泣着,“我不知道……”
沈渡盯着扳手看了几秒,脸上的伤又开始疼了,往后退了一步,和木门远远拉开了距离。
宋仪上前一把拉开了门,顾行川手里掂着一把扳手,高大挺拔的站在门口,看见宋仪,他松了一口气,又看见宋仪身后的沈渡,脸色漆黑,用扳手冷冷的指着沈渡,“沈渡,你真是活腻了。”
他下车去买瓶水的空隙,看见沈渡的那辆霸道,被撞的凹陷才补上,他二话不说要进茶楼找宋仪,但前台的人说什么也不肯透露沈渡的消息,他没什么耐心,从车上拿了把扳手,一路砸进来了。
沈渡在自家地盘上有了底气,“这里是雾里青茶楼,不是你家后花园,你是第一个敢砸我爷爷茶楼的人。”
宋仪脑袋嗡嗡的响,脑子里一片空白,深呼吸一口气,走近了顾行川,“我们走吧。”
回头再想想要怎么和沈四爷赔礼道歉。
顾行川纹丝不动,定定的看着沈渡,倨傲的笑一声,“沈渡,你以为我会怕沈明国?”
沈渡脸色难看,咬着牙问道:“你想怎么样?”
顾行川绕过宋仪,一个跨步走到了沈渡身边,沈渡反射性往后退一步,顾行川不屑的看一眼他,扳手不轻不重的在沈渡的头顶衡量,“下次,我就把你的头盖骨拿回去当烟灰缸。”
沈渡全身僵硬,悬在头顶的扳手如同一柄利剑,生怕顾行川一不小心,就给自己开了瓢。
气氛僵持一瞬,就在此时,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顾家的小子,你敢吗?”
众人齐齐回过头,空气安静下来。
中年人搀扶着沈四爷站在走廊上,沈四爷扫一眼碎裂不堪的雕花木门,冷笑着说:“记下来,回头账单寄给顾绍元。”
沈渡神色恢复一些,紧步走到了沈四爷身旁,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爷爷。”
顾行川将手中的扳手随手一撂,抱着手臂看着沈四爷,慢悠悠扬扬下颚,“沈明国,把你的孙子管好,让他别惦记我的人,不然我弄死他。”
宋仪拉拉他袖子,示意他忍耐忍耐,顾行川回头看一眼宋仪,反手轻轻握住宋仪微凉的手,十指深深的交缠在一起,宋仪激烈跳动的心逐渐安静下来。
沈四爷怒极反笑,“哈哈哈,你有胆识,你爹都不会这么和我说话。”
“因为我爸尊敬老人。”顾行川冷冽的说道,看着沈四爷,上下打量一边,“这么大年纪,给自己积点德吧。”
沈四爷脸色发青,双目怒睁,“你说什么?”
顾行川瞥一眼低眉顺目的沈渡,气不打一处来,“老头,你的孙子三番两次缠着我的人,你不知道?”
“什么你的人?”
顾行川一把搂着宋仪的肩膀拉到人前,指了指宋仪,野蛮的宣布主权,“他,我老婆。”
沈四爷面色阴冷到了极点,转过身看着沈渡,“你在追宋仪?”
沈渡怔了怔,点了点头,还没说出口话,沈四爷一个耳光扇了上去,当年也是干体力活的,打的沈渡站不住脚步,头晕眼花,险些要倒在地上。
沈四爷怒喝道:“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