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允要挣脱, 卫昭不许,不由分说把人固在了怀里。
少年这下真慌了, 生怕他要学隔壁,若真闹出那等动静给人听见了,他可真要羞死了!于是用力挣了两下, 道:“我要净手。”
“净手?”
卫昭握起少年右手五根手指,果见上面沾了不少糖丝,于是一根根把玩着,拉长语调道:“这有何难。”
穆允在心里疯狂点头, 以为他要唤小厮送清水进来,心中不由一松,暗暗呼出一口气。嗯, 当着外人的面,这人不总好太造次的。
谁料卫昭却根本没那打算,他笑吟吟打量穆允一眼,唇角勾出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似看透少年心中所想一般,忽使力将少年手腕拉至跟前, 俯身, 微凉的唇轻轻一贴,在少年惊愕目光中,舌尖灵活而有技巧的依次掠过那五根玉白的手指,将上面糖丝一丝不留的清理得干干净净。末了,还哑声问:“怎样?殿下可还满意?”
“…………”
穆允睁大眼睛, 整个人已彻底呆住,因他不知,情侣之间,还可以互相为对方做这种事么?便宜师父,竟也不嫌弃他手脏?这……也算是夫妻间的乐趣么?
酥酥麻麻的触感仍萦绕在指端,并渐渐扩散开去,流向四肢百骸,少年哪里经得起如此挑逗,原本抗拒的手臂登时一软,如三月里柔波荡漾的春水一般。卫昭自然也察觉到了,心中感叹,这小东西,也太要人命了,这可让他如何忍得下去。穆允情知躲不过去,手臂便也不自觉的攀上了卫昭脖颈,并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紧紧闭上了眼。
唔,便宜师父既喜欢,那便要吧,左右他也是不抵触的。
大不了,他尽量咬紧牙关便是了,以前在谛听受最重的刑罚时他都能做到,何况是现在。
穆允在心里自信的告诉自己。
卫昭目中闪过惊喜。他没料到,短短两日,这小家伙竟已经适应并接受了这种肌肤之亲。他嘴角弯起,眼界眉梢全是笑意,挨着少年颈侧厮磨了片刻,再度哑声道:“臣会让殿下更满意的。”
……
此时台上名伶已然登场,咿咿呀呀唱起了戏文,二楼的雅厢门也次第打开,悬上了竹帘。堂倌侯在外,见卫昭这间依旧室门紧闭,还以为是里面二人忙着其他事,不知戏已开场。他现在门外禀了两句,里面依然无动静,堂倌讶异,觉得不对劲,想了想,便准备斗着胆子推开门提醒一下。
毕竟出那么大价钱来此的人,多半是奔着听戏来的,若因自己疏漏而导致贵客没有听到完整戏文,那罪责他可万万担待不起。谁料刚推开一点小缝,便闻丝丝缕缕的异样声响漏了出来,堂倌陡然明白过来,慌得赶紧闭上了雅室门,回想着方才所听,脸红心跳不止。
那堂倌自以为反应迅速,但卫昭与穆允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比他反应更快些。少年顾不得四肢发软,立刻兔子一样从卫昭怀里跳了下来,两颊烧得如同云霞一般,羞恼至极。卫昭不意竟被他挣脱了,顿时对那没眼色的堂倌生出无限怨念。
但今日他主要的目的是带穆允出来散心,本也没打算在这种地方胡来,于是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命堂倌将雅室门打开,悬上竹帘,认真欣赏起戏文来。
卫老夫人喜欢听戏,以前家中人口齐全时,每逢过寿,定要请戏班子到府里热闹一番。耳濡目染之下,卫昭对戏曲也有些不一样的情结。譬如现在正唱的这一出“红墙记”,卫昭记得就是老祖母最喜欢的曲目之一。
穆允完全就是听天书一样了,而且他也不怎么会欣赏这天书的美,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或双手托腮,盯着便宜师父的眉眼看,或挑挑拣拣,去吃卫昭买回的那一堆糖稀。等一出戏唱完的时候,穆允已吃掉了一小半。
“师父。”
少年终是有些耐不住无聊,软软叫了一声。
卫昭尚沉浸在那优美的戏文里,乍闻身后传来一声小猫似的软糯呼唤,才想起自己只顾着看戏了,有点忽略了小家伙的。
卫昭回头,温温柔柔的问:“怎了?可是零嘴不够吃?这楼里有很多江北小食,做的还算不错,不如师父给你点些?”
他说到做到,果然唤堂倌拿来食单,十分熟练的勾画了起来。从堂倌笑得合不拢嘴的反应看,点的东西绝不会少。
穆允乖乖点头,不无郁闷的想,便宜师父真是把他当小猪来养了。可今夜的戏才唱完一出,离结束还远得很,他要吃多少东西才能打发掉这无聊时光啊,还不如和便宜师父回府里睡觉去呢。
穆允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耳根一烫,天哪,现在,他、他竟然已经沉迷于和便宜师父一起睡觉了吗!如果被便宜师父知道,一定会笑话他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只只想着干坏事的勾人小狐狸,穆允深吸一口气,端正坐姿,硬是生生撑到了最后一出戏结束。
卫昭瞧出他是真困了,于是用披风把人一裹,直接抱着下了楼。
“定北侯?”
刚至大厅,卫昭便听有人在前方唤。卫昭一掀眼皮,竟是兵部几个官员。他们应当也是订的楼下雅间,但比卫昭先一步下来。
照理这种情况下遇见上峰,下属们一般该能躲就躲,这几个兵部官员起初也是这般想的,可他们却不意看到定北侯怀里竟还抱着个人,且看身形不类女子,应是个少年,登时就被这劲爆画面钉在了原地。
难怪定北侯近日表现如此反常,原来还真是在府里养了人,只不过不是什么美娇娘,而是个男宠。
众人不由忆起京中关于这位侯爷的一些隐晦传闻,神色都变得有些微妙。穆朝民风开放,养男宠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甚至在达官显贵间还很风行,有些不在意子嗣的,甚至还娶男妻。但由于卫昭一直以清冷寡欲闻名于军中,众人没料到他竟也有此癖好。
几个官员的目光不由就落到了卫昭怀里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虽被严严实实的裹在披风里,看不清相貌,但光从身形与露在外的一截雪白肌肤就能瞧出,绝对是个出类拔萃的妙人。
穆允没料到今夜如此倒霉,看个戏也能遇到熟人,而且是兵部的官员,登时身体一僵,把脸深埋进卫昭怀里。
卫昭便顺势把兜帽也给他戴上,从容扫过一干下属,面上带笑,那狭长凤目里的光却是冷的:“诸位可看够了?”
众人意识到失态,忙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还是一个年纪大的乐呵呵转移话题:“啊,没想到侯爷也喜欢天香楼的戏文,今夜这戏委实唱的好。”
“嗯。”卫昭漫不经意的应了声:“是不错。”
他眸底光芒比方才更冷了些,便在再蠢笨的人,也看出了他的不悦之意。那官员只能硬着头皮:“哈哈,是啊是啊,那……快到上朝时间了,侯爷想必也需要回府洗漱更衣,我等就不耽搁侯爷时间了。”
其他官员也小鸡啄米般点头。
“诸位也请便。”卫昭客气的回了一句,便点头为礼,抱着穆允往外走了。
等进了车里,关上车里,穆允才敢解下披风,露出脑袋,惊魂甫定的道:“幸好有这件披风,今日险些就被他们发现了。”
如果那样,免不了又是一场大风波,毕竟他还没想好怎么跟便宜父皇说这事呢。
穆允不由可怜巴巴望卫昭一眼,托腮问:“师父,咱们这样,是不是特别像在做坏事?”
卫昭倒被他逗得一笑,笑吟吟摸了摸他脑袋,道:“放心,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了。”
穆允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情况。若换做其他事,穆允是不怕与这些人鱼死网破的,可现在牵扯到卫昭与两人的未来,他不想那么鲁莽行事,他想徐徐图之,找一个周全的解决办法。
他知道,卫昭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也是整个大穆朝和所有百姓的大英雄,他肩负天下,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丢下所有责任,只去追寻自己的欢娱。而他,也不会自私的逼着他舍弃这一切,跟他去浪迹天涯。
至于他自己,他本来对这个太子之位是厌恶至极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卫昭在朝一日,他就要努力的坐稳这个太子之位,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和他站到同样的高度。他都已经这么大了,不能总指望着便宜师父保护他,他也要学着保护便宜师父啊。
而坐稳太子之位的第一步……就是积极努力的去讨好便宜父皇。
所以在养了两日之后,到第三日,穆允便准时到御书房报到去了。
……
见穆允竟破天荒的没迟到,没磨蹭到中午才过来,昌平帝老怀甚慰。但在看清他的太子的衣着后,昌平帝就再度表达了不满。
“朕不是让司衣局给你新做了夏裳么?怎么又穿这么厚?”
现在不仅卫昭,连昌平帝看那件金丝绯袍也格外的不顺眼。在自己的太子面前毫无底线的皇帝陛下甚至开始考虑让司衣局重新给羽林军重新设计一套官服了。大热天的像什么样子。
穆允是直接从定北侯府过来的,所以并不知什么新衣的事,于是含糊道:“儿臣倒不觉得热,夜里睡还冷呢。”
昌平帝一惊,道:“是不是受风寒了?”
要不那么闷热的天,怎么可能睡着冷呢。
昌平帝立刻顾不上什么衣服的事了,转头就吩咐王福来:“快去请个太医过来,给太子把把脉。”
穆允:“…………”
来的是已在太医院隐居多年、平日除了皇帝旨意根本不接受其他人传召的老院首。
自打上次投毒事件之后,昌平帝颇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把太医院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并指定老院首为太子的专属医官。
很多被迫告老的太医很冤枉,觉得那淳于傀之所以能混进承清殿给太子投毒,是因为那手神鬼莫测的傀儡术的缘故。但昌平帝不这么认为,昌平帝很直白的回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太医院问诊用药的流程足够严格,淳于傀怎么可能敢扮作药童大摇大摆的进到承清殿谋害太子。
当然,昌平帝对太医院的不满不止这一件事,更令他恼火的是皇后这么多年操纵太医,买通宫女,接连谋害数名龙胎之事。只不过这件事干系重大,又事涉皇家丑闻,昌平帝还没有对外公布而已。但人精辈出的太医院医官们显然是嗅到了某种危险气息,一个个都十分自觉的收起尾巴当孙子,连素来以脾气暴烈出名的老院首都欣然接受了“看护太子”的重任。
“倒不是风寒之状……”
御书房内,穆允坐在胡床上,老院首则提着药箱半跪在地,眼睛半眯,专注的为这位名声委实算不上好的小殿下把着脉。
老院首行医多年,又极擅养生,早练就了一双精华内敛的眼睛,半眯着时,那眼里的光更是如闪电一般雪亮逼人。虽然太医院有传言说这位老院首年轻时是把脉伸手,连母猪肚子里怀了几头小猪都能摸得出来,但穆允一直觉得这就是类似于民间跳大神一样,唬人用的。然这一刻,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回事,穆允竟有些紧张。
少年不自觉的就把手往后缩了缩。
老院首两指如电,又精又准的扣住指下那截手腕,手法不输武林高手,末了还抬起头,险些没抑制住暴躁本性:“殿下先别动,老臣还没把完呢。人的脉象瞬息万变,须得细细体察,才能窥见其中关节,老臣方才好不容易才摸到些门道,殿下这一动,老臣又该从头再来了……”
眼瞧老院首教训病人的职业病又要发作,昌平帝忍不住跟着护短:“太子也是头一次找爱卿看病,不知爱卿问诊习惯,爱卿多担待些。”
皇帝陛下都发话了,老院首自然不再好说什么。穆允却十分不爽,心道,谁生病了,谁想看病了。
“爱卿,太子既不是风寒,那是什么病?怎会无缘无故的畏寒呢?”昌平帝再一次按捺不住的开口。
老院首目中微妙之色一闪而过,肃然答道:“从脉象看,殿下一切安好,就是精元有些亏损,殿下最近可是做了什么极耗费体力之事?”
昌平帝的关注点立刻上移,从老院首的手转到胡床上的少年身上。
“可是羽林军事情太多了?”
昌平帝左思右想,他的太子最近一直在养伤,没事还知道去明秀山庄泡温泉,出行又有车马扈从,应当没机会做什么消耗体力的事,除非是羽林军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
穆允:“…………”
穆允不好说有,更不好说没有,唔了半天,道:“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天气好,儿臣就、就跟着羽林军一起晨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