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拒绝

“端过来吧, 本宫现在就喝。”

苏贵妃挨到贵妃榻上坐了, 笑盈盈接过那只青玉碗,而后拿起汤匙,耐心而优雅的搅拌着碗中的乳白色汁液, 一滴都不舍得溅出, 好似那是什么世上难得的琼浆玉露。

穆骁神色有些古怪的问:“母妃最近也在喝核桃露?”

“是啊。”

苏贵妃嘴角立刻绽出一抹矜持不失自得的笑意:“你父皇心疼母妃, 特地让御膳房熬了这核桃露给母妃, 说是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哦。”

穆骁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原是这样。可美容养颜不应该是女子操心的事么,为何父皇也让御膳房给儿臣熬了核桃露,还让儿臣一日三餐, 餐餐都喝啊。”

“嗯?”苏贵妃意外, 但当抬头看到儿子那张黑红黑红的脸时, 苏贵妃瞬间不意外了。

“我可怜的儿,你父皇一定是心疼你这些天到处跑着修车, 脸都晒黑了, 所以也才吩咐御膳房给你熬了核桃露。可见你父皇面上虽严厉, 心里还是疼你的。”

穆骁喜出望外,穆骁欣喜若狂。

“原来是这样, 原来父皇心里竟如此记挂儿臣!可恨儿臣起初还以小人之心去揣度父皇,以为父皇是在讽刺儿臣。”

毕竟提起核桃,他能想到的第一个功效就是补脑。

他怎就忘了,当核桃熬成核桃露后,它已不再是普通的核桃, 而是具有美容养颜功效的核桃制品。

他这个笨脑子哟。

他就说,作为唯一遗传了父皇脑子的皇子,父皇无论嫌弃他哪里,都不会嫌弃他脑子呀。

……

因为端午节的到来,内阁众臣每日寒暄内容成功由豆浆油条变成了炫香包。

“哇,张大人,你这个香包绣的好精致。”

“不敢当不敢当,包大人佩戴的那只香包才是真正的巧夺天工。”

“李大人,你这个香包里都塞了什么,为何味道格外浓烈?”

“嗨!还不都是我家那夫人,放着后院那么多艾草不用,非要跑到白云寺去摘。味道很浓吗?我闻着倒还好。”

“李大人和李夫人真是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呐,不像我家那个,女工做的跟狗啃的一样,就给我随便塞了两根稻草当艾草,我戴在身上都觉得丢人。”

“柳大人,你就别口是心非了,谁不知道柳夫人才艺双绝,是咱们帝京城有名的才女。你要真嫌丢人,怎会巴巴的戴在身上一刻也不舍得摘下。”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侃着大山,不多时,就见一道高大俊美的银白身影走了进来,身后照例跟着乌泱泱一群兵部户部的官员。

“佑安啊,过两日就是端午,你身上怎连个香包都没有佩戴?”

一个年长的内阁老臣望着腰间空无一物的卫昭,顺嘴就问了出来。

另一阁老道:“张大人,你老糊涂啦,定北侯还未成亲呢,自然也无房内人给他绣香包。”

前面说话的内阁老臣惊觉失言,笑呵呵道:“怪我糊涂,佑安,你别在意哈。”

卫昭自然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朝阁老们客气的一点头,便领着身后一干官员去里面的长案后处理军务。

其他阁臣也不好再喧哗胡侃,也都各回各位忙活去了。

卫昭处理起军务素来雷厉风行,不留情面,今日刚开始议事,便有一名兵部官员因言辞含混、懒怠军务而被卫昭冷言奚落了两句,并罚当众背诵兵部官员守则,以致于整个议事过程都较往日冷肃紧张,众人都战战兢兢紧绷心神,生怕一个差错再激怒了这位冷面杀神。

然而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越紧张,偏越容易出错。

譬如正在奏事的户部官员张庭,因为紧张过度,竟直接把昨日的奏本拿出来又重新念了一遍。待对面卫侯一记幽冷眼神扫来,张庭腿一软,心跳几乎都要因极度恐惧而停止了。

“对、对不起……属下……”

张庭手忙脚乱的把今日份奏本从袖间取出,舌头直打结,连话都说不成了。谁料动作太大,袖口不小心带翻了案上的茶水。

滚烫的茶水,很快在案面上晕开,湿了宣纸奏章,也湿了长案对面卫侯的衣袖。

张庭:!!!

张庭瞬间觉得自己今日恐怕要命陨内阁了。

其余官员也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并十分有默契的齐齐往后挪了半步,以免被殃及。

卫昭有严重的洁癖,对任何泼到身上并可能把外袍弄脏的东西都极厌恶,包括茶水。

此刻,卫侯便有些神色扭曲的望着袖口上沾染的茶渍,眼角狠狠一抽。

众人清晰的感受到对面年轻战神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杀气,几乎同时打了个哆嗦,屏住呼吸。

阁内最喧闹的这一隅突然安静的可怕。

其他忙着喝茶看报的阁老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也都睁大八卦之眼悄悄朝里张望起来。

“侯爷。”

就在气氛最诡异最紧张之时,在内阁侍奉的那位老内侍躬身走了进来,禀道:“侯爷,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有要事见您。非常重要的事。”

卫昭皱眉,右眼皮突然狠狠一跳。

阁内气氛更怪异了,阁老们和跟随卫昭议事的兵部户部官员们神色一下变得诧异而微妙。

小太子,竟然主动来给卫昭送人头了?

这时机……选的可真棒啊。

他们从未如此刻一般,如此感激这个臭名昭著的前朝小太子。

卫昭揉了揉太阳穴,忍着衣袖被玷污的不适感,随老内侍一道出了阁门。

内阁玉阶之下,一身明黄、腰束白玉带的少年已在等待,怀里还抱着一个好大的箩筐。

见卫昭出来,少年立刻奔了上来,风风火火道:“卫侯卫侯,孤改变主意了,孤先不听故事,也先不吃红豆冰沙了。孤想要一个香包,卫侯亲自绣的香包!”

“眼瞧就要到端午了,其他皇子们都收到了来自自己长辈的香包,只有孤没有。”

“可是孤好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香包,卫侯说过要报答孤,就一定会满足孤这个小小的愿望对不对。”

少年双眸粲然生辉,说完,将怀中箩筐往卫昭面前一递:“针线布料孤都已经准备好了,卫侯只需要把它们缝起来即可!”

“卫侯在战场上那么厉害,能教最凶悍的敌人都闻风丧胆,绣小小一个香包,一定不成问题的。”

卫昭:“……”

卫昭:“……”

卫昭:“……”

这小崽子,是在故意激怒他,还是在考验他的耐性?

跟在卫昭后面的老内侍也觉得这事有些扯,委婉笑道:“殿下,这女工只有女子才擅长,殿下如果想要香包,何不请皇后娘娘或其他娘娘为殿下缝制一个呢。卫侯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军政大事,哪里会这个,殿下可真是会开玩笑。”

“不行!”少年一下沉下脸,恶狠狠瞪那老内侍一眼:“孤只想要卫侯的香包,其他人缝的香包,怎能跟卫侯的相比?”

“卫侯的手,可是一剑能灭敌人百万雄师的手,缝出来的香包一定格外威风霸气!”

卫昭素来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这些年也没有佩戴香包的习俗,因而也十分不明白,这小崽子为何非要因为这点芝麻大的事纠缠不休,便正色道:“殿下,胡闹是要有限度的。此事臣的确不擅长,还请殿下另寻高人吧。”

“殿下若无其他事,臣便告退了。”

卫昭客气而恭敬的说完,也不等对面少年回应,就转身往阁内走去。

穆允望着便宜师父渐行渐远的背影,又低头望了眼怀里的箩筐,星眸里亮光淡去,说不出的失望。

老内侍望着这个异想天开的小太子,道:“殿下就听老奴一句劝,去找皇后娘娘或其他娘娘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