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伪装的再倔强再坚强, 毕竟只是个孩子, 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还是会害怕,还是会本能的去向最值得信赖的亲人寻求庇护吧。
昌平帝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软成浆糊了。
天知道, 为了这一天, 他等了多久, 努力了多久。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根本不是他欲养而亲不在, 而是那个孩子明明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身为一个坐拥万里江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帝王,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上天终于给了他挽回一切的希望。
在板子还没落下的时候, 他的太子竟然装可怜装病弱, 向他撒娇了!
要不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善后工作需要他这个皇帝去处理, 昌平帝简直恨不得立刻张开温暖的怀抱,将那个孩子抱进怀里。
“臣见过陛下, 见过太子殿下。”
卫昭嘴角轻勾, 银白袍摆一展, 于殿中行礼。面部表情完美而得体。好像他根本没有因为这次受伤而心怀怨恨,好像他根本没注意到旁边那架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榨汁机。
臣子低沉含笑的声音宛如一针镇定剂, 将昌平帝从狂热的自我脑补中拉回现实。
“佑安,你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快快起来。”
昌平帝亲自迎上前,把心爱的臣子扶起。临转身, 还不忘投给他想象中那个正巴巴的向自己求助的孩子一记安慰的眼神。
放心,一切交给父皇,父皇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父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父皇就是你的天,父皇就是你的地,父皇愿意为你遮挡这世间一切的风雨!
感觉自己并不怎么需要父皇的太子殿下:咩?
刚刚他便宜父皇那一副老母鸡卵蛋的表情是什么个意思?
别告诉他他就是那颗被卵的蛋。
哼。
太子殿下在心里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昌平帝觉得自己可能又产生了幻觉,因为对于他那记父爱爆棚的眼神,太子的回应……竟然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瞧那不高兴耷拉着的小脸,瞧那动都懒得动一下的眼皮,跟方才小猫般咳着向他求助的太子简直就不是一个孩子。
这死孩子,一定是怪他在接到求助信号时,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他,反而先把来找他麻烦的卫昭给扶起来了吧。
终究是个孩子啊,连这么简单的苦肉计都不懂。
因为两声咳嗽、心已经软成浆糊的昌平帝现在根本没法理性的思考问题。
穆允的确是很不高兴,很生气。
但跟他的便宜父皇其实并无卵关系。
如果非要硬扯上一点点关系,那就是——他便宜父皇实在太影响他演技发挥了。
在他咳得最虚弱最无力的时候,他的便宜父皇竟然直接冲上前,一个巨大人形盾牌似的,不仅把他挡的严严实实,也把最该观看他演出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快让朕瞧瞧,那伤如何了?”
“都是太子不懂事,犯病的时候连个人都认不清,他若知道是你,朕保证,就是借他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对你下嘴。”
并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的昌平帝还在卖力的施展自己那一整套苦肉计。
比如此刻,与心爱臣子周旋的同时,他还不忘将身体往左稍稍一错,让身后孩子完全置于自己高大身影的保护下,不让来找麻烦的人看到一丝一毫,一绺头发丝都不行。
被迫与师父完全隔离的太子殿下:!!!
哼!
帝王亲自迎于阶下,那是莫大的礼遇。
卫昭顺着昌平帝那一扶起身,面上不见半点伤痛之色,反而含着一缕如沐春风的笑意,任谁看了都会感到无比舒心。
“一点小伤而已,不劳陛下挂念。况且,臣相信,殿下也是无意的。”
“殿下已经饱受疾病折磨,还望陛下莫再多加苛责了。”
“不然,臣会愧疚难安的。”
作为一名熟知“兵者,诡道也”的合格统帅,卫侯十分懂得何时何地该用何等声线说话。
比如面对君威难测的皇帝陛下,他声音永远低沉富有磁性,如清泉击石,只带给人悦耳的享受。这一声线上的优点,在早朝时会格外凸显出来。
虽然知道在自己这个帝王面前,臣子们说的不一定是真心话,但这一刻,昌平帝还是动容了。他十分想装几个大喇叭,把卫昭的这三句话广播给还在正殿吵吵的那群大臣们听。
同样是臣子。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再看看某些人是怎么做的,尤其是整天扯着公鸭嗓叫唤的那个。
天天就知道怨怪他偏宠卫昭,不够雨露均沾,却丝毫不知道反思反思自己的言行举止与办事能力。
要是朝中每一个臣子都像卫昭这么聪明通达,这么会体谅他这个做皇帝的不容易,他会吝啬那点雨露吗?他至于天天的脑仁疼吗?
“胡说,朕听说都流血了,还叫不严重?”
有了这份安心,昌平帝施展起苦肉计越发得心应手了。他几乎是立刻板下脸,看起来怒气未消的道:“朕已经狠狠教训了太子,要是爱卿觉得还不够,朕……”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太子,想根据孩子的反应在“打二十板子”和“打五十板子”之间选一个。然而望着冷漠如鸡与他对望、对他的苦肉计根本没有卵反应的死孩子,昌平帝就有点卡壳了。
卫昭无声一笑,极自然的接过话头:“陛下如此说,可真是折煞臣了。昨夜之事,臣也有过错,若非臣不知内情,贸然上前打扰殿下,殿下也不会突然情绪失控。”
“臣听殿下方才咳得气虚无力,似身体不适,不如让臣给殿下瞧瞧如何?臣恰好带了不少补气健体的药丸。”
“咳咳咳!”
方才还安静如鸡的死孩子此刻突然跟打鸣似的,在后面欢快的响应。
昌平帝:“……”
昌平帝突然有点怀疑他的太子是不是真的不舒服,以至于对药丸如此渴求,于是谨慎的点头:“也好。”
卫昭登上金阶,银袍一展,单膝跪至明黄软垫前,伸手,熟练的握住少年一截雪腕,一面细细感受指下脉象,一面用那富含磁性的好听声音问:“殿下跟臣说说,都哪里不舒服?”
面对他直扣脉门、极具攻击性的“把脉方式”,指腹下的肌肤永远温软滑腻,没有一丝抵触和攻击力,这令卫昭不止一次的感到意外。
“嗯。”
少年另一手仍捂着胸口,皱眉咳了两声,十分煞有介事的道:“就是胸闷的厉害,总感觉喘不上气,恶心,呕吐,还不想吃饭……”
纵使见惯了这小狼崽子的某些惯用伎俩,卫昭眼角还是轻轻抽了抽。
“哦。”
“殿下这症状倒似……”
“似、似什么?”少年星眸晃了晃,写满紧张,但很快又暗暗捏紧拳头,透出一股身残志坚的坚强:“侯爷只管直言相告就是,孤承受得住,是不是……是不是孤的夜游症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了?”
这让坐在旁边围观的昌平帝险些没从绣墩上滑下去。
“咳。”
卫昭掩饰住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语调低沉而温柔的道:“不,臣是说,殿下这症状……倒极似害喜。”
穆允:“……”
穆允:“……”
哼!
他再也不要让某人诊脉了!
……
“陛下宽心,殿下并无大碍,只要多加休息自可恢复精神。”
把完脉,并贴心的给小狼崽子留了一包健胃消食的山楂丸后,卫昭就随昌平帝来到了御书房。
今日他进宫,主要是为了向昌平帝禀报谛听之事,顺便再探一探小太子体内那股诡异的内力。奇怪的是,方才摸脉,小太子丹田内竟空空荡荡的,探查不到一点内力的痕迹,甚至,比正常人的丹元之气还要虚弱一些。
“你的意思是,当年曾被李天师带回紫霞观的那个神秘少年,很可能就是谛听的杀手?”
此时,昌平帝的内心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果然,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谛听果然还如一条蛰伏的毒蛇般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某一个角落,并没有随着武帝的薨逝而彻底消亡。
而这样一条熟悉皇城构造、甚至可以说一手缔造了皇城内无数大小机关的毒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吐出它的蛇信子,把触角对准他这个皇帝……
“没错,根据吴淞的描述来看,那个少年背上的神秘血色图腾,很可能就是谛听组织内部的某种标志或象征。所以臣想请陛下下一道令,准臣带兵彻查紫霞观。”
“当时那少年既然每月十五左右都会随李天师在紫霞观小住,臣想,多少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因武帝在位时十分迷信李天师,并荒唐的封其为镇国大国师,紫霞观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没多久就被武帝敕封为皇家道观。
即是皇家地盘,又要武帝敕令压着,就不是卫昭想搜就能搜的了。
“此事好办,朕直接下道旨意便是。只是此事干系重大,一定要低调进行,切不可打草惊蛇。”
对于谛听,昌平帝心里还是有颇多顾忌的。因为通过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调查,他很清楚,这个神秘的组织要比他想象的还恐怖许多。
比如遍布在皇城各个角落的那些机关暗道,他几乎召集了全国的机关高手与能工巧匠,至今也只破除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隐藏在这看似富丽堂皇的皇城深处。
这也意味着,如果谛听想卷土重来,皇城的森严守卫于他们而言几乎形同摆设。试问哪一个帝王,能忍受这样一群人的存在?
这种把性命时时悬在刀尖上的滋味,他也实在是品尝够了。
卫昭心思通透,立刻道:“陛下放心,理由倒是现成的。之前大皇子所中文殊兰之毒,正是出自紫霞观道士之手。臣想,不如就直接以稽查禁药为由,既能彰显陛下荡清社会风气的决心,又不易引起百姓的怀疑。”
“雨润的毒和紫霞观的道士有牵连?”
昌平帝明显的皱了皱眉。
卫昭斟酌道:“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紫霞观靠贩卖禁药牟取暴利,若有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买了,而后带进大皇子府里,亦十分讲得通。”
昌平帝最欣赏卫昭的一点就是聪明。聪明人和聪明人讲话,效率总是要高很多。尤其是像卫昭这样的聪明人,很多时候根本不需你点破,他就能自觉的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权衡利弊,然后把最符合你心意的答案说出来。而且一点不拖拉,手腕果决,思路清晰,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在这时会发挥完美优势。
试问有哪个皇帝,会不喜欢这样的臣子呢?
昌平帝甚至不无感慨的想,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日后有福气嫁给卫昭这样优秀的臣子,那下半辈子必是衣食无忧,什么事都不必操心,只安安心心的在家吃喝享福就行。
可惜他膝下一溜儿带把的,没有一个与卫昭年纪相匹的公主,否则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优秀的臣子,他是一定要招到家里做女婿的。
“朕看老夫人日日为你的婚事操心,在佑安心里,就当真没有中意的女子么?”
昌平帝思路一偏,就如同这个年纪所有的家长一样,开始操心年轻人的婚事。而且他还有个私心,他想第一个知道,究竟哪家姑娘那么有本事,能把他这位优秀到似乎很难有人能与之匹敌的心爱的臣子给拱了。
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此刻的昌平帝就有点酸。
“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臣并无中意的女子。至于婚事,臣目前也不打算考虑。”
还好,心爱的臣子用单身的事实稍稍缓解了昌平帝的酸意。
“朕成亲都算晚的了,可朕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长子都……”
昌平帝不知想起什么,话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眼底难以掩饰的流露出一股刻骨的哀伤,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常色,笑道:“该找还是得找。若有合心意的,只管来和朕说,朕替你做主。”
出了承清殿,卫昭便闲话家常般问随行而来的周深:“我记得陛下二十五与纪皇后成亲,但一直到二十八才有了他们的第一子,也就是大皇子。陛下二十六岁那年,曾有长子出生吗?”
周深一头雾水:“侯爷在说什么呢,大皇子既是陛下的嫡子,也是陛下的长子,此前,也并未听说过有皇子夭折啊,陛下哪里来的其他长子?”
卫昭也笑:“大约是我听错了吧。”
……
因是最后一天罚跪,又考虑到自己的太子在被卫昭误诊为喜脉后脸色实在很臭很臭,昌平帝特意施恩,让皇子们过了午时就各自回府休息。
当然,像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这种还没单独开府的,就还回各自在宫里的居所。
“殿下留步!”
高吉利刚要扶着穆允登上马车,一声犹如严肃教科书的古板声音十分突兀在后面响起。
高吉利听到这位的声音就头皮发麻,比听到“定北侯”仨字还麻上一倍的那种,便向心情有点恶劣的小殿下请示:“殿下,这……”
穆允冷冷一扯嘴角,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但还是转过身,敷衍了一声:“皇叔公早啊。”
“此时日已过午,殿下竟向老臣问早??”
“哦,皇叔公晚啊。”
在某些方面,太子殿下可谓从善如流。
“!!!”
一阵急促的胸口扩张起伏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朝中仅有的武帝血脉忠实拥泵者、宗亲小团体中的扛把子级人物、靠一封武帝遗诏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老长宁王穆绍城,连昌平帝都要尊称一声皇叔的存在。
辈分,在目前老穆家皇族里也是最高的。
“殿下,你又闯祸了!”
老长宁王裱着一张葫芦脸,眼神冰冷而犀利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太子,又一次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
“殿下要明白,武帝遗诏不是免死金牌,更不是什么可以无限期使用的东西。殿下更不要觉得有武帝遗诏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老臣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殿下再这样不知轻重不知收敛下去,恐怕老臣也无力保住您这储君之位。”
“自古被废掉的储君,都是个什么下场,殿下心里该有些点数吧?在亲爹和亲兄弟手里都不可能有好下场,更何况是在叔父和堂兄弟手里?”
“殿下要知道,你若还想稳稳当当的坐着个太子,能依仗的就只有我们这些宗亲老臣。所以,乖乖当个听话的太子不好么?”
最后一句,明显带了威胁的意味。
然而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对旁人可能有用,对于烂泥扶不上墙的太子殿下来说,就有点不怎么对症。
“哦。”
少年凉凉一掀眼皮,甚至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左右孤这个储君也做的有些腻歪了,皇叔公若喜欢,你自己做便是。”
提起“储君”二字时,少年那满不在乎的模样,简直像在说一件破烂。
发表完自己的观点,穆允也不打算再理会颤抖的如同羊癫疯发作的皇叔公,自顾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呵,一个两个的,都爱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满足自己的私欲,都不会换点新鲜招数。
在气人,尤其是气老东西这件事上,他可是鲜有败绩的。
“穆允,你莫忘了,当年武帝爷去世之事,可是把管教你这个武帝血脉的职责交到了我们宗亲手上,你若再不识好歹,便休怪我们不客气!”
穆绍城在马车扬起的烟尘里狰狞的嘶吼。
高吉利忙命人将车门车窗都紧紧闭上,不让这些吓人的话传到小殿下的耳朵里。
穆允却坚持推开一扇窗,还轻垂着雪袖趴在窗沿上,望着车窗外快速移动的街道发呆。
“殿下莫怕,那老东西就是恼羞成怒,故意说那些话吓唬人而已。殿下是太子,除了陛下,谁敢管教殿下。”
高吉利怕小殿下吓坏了,在旁边贴心的安慰。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高吉利心里也很没底,若真如老长宁王所说,武帝临终时把管教武帝血脉的职责交到了宗亲手里,并写入了遗诏,若有一日宗亲们真要行使管教太子的权利,作为叔父的昌平帝,也是无法插手的。
而满朝文武,也不会有一个人站在殿下这个前朝太子这边,帮殿下说话的。甚至,他们还巴不得那些老宗亲将殿下活活管教死呢。
穆允其实并没有想很多,这是他近两年新练就的一项本领——放空。
他现在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的时候,他就特别的想去干一些能充实自己的事,比如,引诱师父……
可现在大街上并不能看到师父的身影。
所以在无聊之外,他又添了点淡淡的惆怅。
然后,就陷入了无聊的怪圈。
就在太子殿下无聊着无聊着的时候,“咚”得一声,伴着一阵惊马嘶鸣之声,马车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好像是遇到了什么极紧急的情况。
“殿下小心!”
高吉利最先察觉到不妙,一个灵活的矮猪翻身,将小殿下从车窗上扒拉下来,紧紧护到怀里。
浓烈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瞬间渐满整个车厢,虽然高吉利护的及时,穆允雪白的衣袍上,依然不可避免的沾上了点点乌黑黏臭的狗血。
“大家快看,这就是那个谋害咱们大皇子的前朝太子的马车,小太子一定就躲在马车里!”
“这小太子不愧是武帝血脉,心肠歹毒,没有一点人性,连品性那么高洁的大皇子都忍心谋害!这篮子臭鸡蛋,配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加上我这框子烂白菜!”
“还有我这一车烂柿子!”
凶猛的人群潮水般涌来,每个人口中都带着最恶毒的咒骂,交缠在一起,刺激着彼此耳膜,也刺激着百姓内心深处那些在武帝朝所遭受的苦难、疮痍与不幸。
现在,所有这些不幸都有了发泄口。
那就是这个可恶的不知感恩反而还要把武帝的暴戾带到新朝的武帝血脉!
情绪是最容易传染的,几乎整整一个街道的百姓都涌了过来,单靠太子府几个家将,根本抵挡不住汹涌的人流。
源源不断的烂鸡蛋烂白菜烂柿子从四面八方砸进马车,高吉利依旧紧紧把小殿下护在怀里,承受着来自百姓的“洗礼”,如同之前许多时候一样。
唉。
这样的场景他们并非没有遇见过,甚至可以说是经常遇见,没办法,谁让武帝爷在百姓中的口碑实在太烂太差,以至于殿下小小年纪就被老子的名声所累。
有阵子,小殿下甚至吓得都不敢出门。
可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有点过于猛了啊。
高吉利一面在心里呼唤官兵的到来,一面坚强的和刁民们抗争。就在他感觉自己一身肥膘都快被砸没的时候,一直被他护在怀里的小殿下忽然用力推开他,把他挡在了角落里。
“殿下!”
眼瞧着小殿下雪白的纱袍瞬间挂满烂白菜叶烂鸡蛋汁液,高吉利眼睛立刻就红了。
“这是孤惹出的祸,岂能让你承担。”
“哼,这群刁民,孤还怕了他们不成!”
太子殿下战斗力十足,在高吉利震惊的眼神中,直接薅下衣服上的烂白菜叶子就扔了回去,还时不时空手接个鸡蛋,再糊对方一脸。
高吉利和太子府的家将备受启发,也迅速加入这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极耗费体力的战斗。
尤其是不能对百姓动武的家将们,他们真是忍很久了。
这一刻,他们仿佛被小殿下打通了任督二脉。对哦,国法虽然规定军人不能对百姓动武,但国法没有规定军人不能朝百姓扔烂白菜啊。
因为扔的太投入,众人都没有意识到街道是何时突然安静下来的。
“殿下可还好?”
穆允筋疲力尽的躺在满车厢的烂白菜叶子上,眼皮上下打架,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
因而,当听到那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