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马车上。
那个小孩子都那样了, 还有救吗?
这种热病, 哪怕是医者也未必救得活吧,更何况刚才马车上的人说他们不是医者。
徐长生看着送进来的孩子, 也知道情况紧急,但心里还是有点责备的, 这明明是中暑, 稍微有点急救知识也不会拖成现在这种情况,他都想好了, 下次的大唐都市报上, 得宣传一下中暑后怎么急救。
徐长生赶紧对长柏哥儿道,“去问问有没有补衣服的针和烈酒。”
说话的同时, 手上已经动了起来, 在孩子手腕,脚腕的地方用适合的力度捏了起来。
就捏了一两下,就全都紫色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普通急救能救得了的, 得放血。
不过他也没有工具,只得先物理降温。
还好马车上为了凉爽,放置得有冰盆,这一路走来, 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
天气实在太热, 哪怕放了冰盆在马车里面,其实也是多了一些凉风而已。
先将窗子打开, 这样能让空气流通。
裴行俭这才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徐长生找来几条毛巾沾了水, 一条放额头, 一条放脚部,剩下一条直接给孩子擦拭了起来。
这时候,长柏哥儿也将针还有烈酒找了来。
排队的人有不少拖家带口的,针和烈酒还是挺好找。
徐长生接过,赶紧将针用烈酒消毒,这么热的天,不消毒恐怕很大概率会感染,那就麻烦了。
将针消毒后,拿起来就在小孩子的四只关节处扎了起来。
血都变紫色了一些,滴落,用冰盆接住。
其实徐长生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救活,现在的医疗条件就这样,但他知道他不出手的话,等到了医馆的时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血的味道并不好闻,特别是血在盆子里面散开以后,加上马车空间并不大。
还好,长柏哥儿见血散开,就换了一个冰盆,将原来那个端了出去倒掉。
外面的人都看呆了,怎么还有血?
没听说过治疗热病还弄出血来啊。
还有孩子身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刚才抱进去也没见这些啊。
马车里面那少年会不会治,还只是胡来?
所有人充满了同情地看向裴行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唐人连剪头发都要三思而后行,觉得此乃不孝。
裴行俭却要看着他儿子被人又掐又扎,血往外面直滴。
裴行俭倒是没觉得什么,如过能救他儿子,别说掐几下扎几针,开几个口子他都能接受。
这时候后面又有人走了上来,应该是裴行俭的家人,其中一个脸色惨白的妇人,“你怎么还没有去长安?”
妇人本来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再往马车一看,她儿子正在滴血,有人还在一个劲往她儿子身上扎。
悲从心里,本来作为一个母亲,遇到这种事情,已经慌了手脚,伤心欲绝,现在见得这些,哪里还忍得住,呜地就哭了起来。
场面开始有些乱,妇人呜呜地还想去救她儿子。
裴行俭赶紧拦住了,“相信他,他能救宝儿。”
裴行俭现在也是将唯一的希望放在了徐长生身上,这也是他唯一的办法,因为他知道他抱着他儿子去了长安,恐怕也晚了。
那妇人现在身体都站不直了,呜呜直哭,哪有救人这样的!
周围的人也在叹息,这不是胡闹吗?
妇人后面还跟了个老者,也是眉头紧皱,“行俭,这是怎么回事?”
裴行俭焦虑地看了一眼马车内,然后答道,“祖父,马车里面的是我同窗,他……应该能救宝儿。”
那老者都愣住了,行俭的同窗?
可是正在“乱扎”的是个少年吧?行俭还读书的时候,这少年最多也就四五岁,怎么可能是同窗。
等等,老者突然眼睛缩了一下,想起了什么,诧异地向马车。
裴行俭是他孙子,读书的时候他肯定要比别人更加关注,裴行俭还真有一个四五岁的同窗,而且这人十多年前在文坛还留下了不小的名声,所以他才有印象。
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国子监那个?”
裴行俭点点头。
老者看向马车内的少年,脸色这才好看一点,这个少年在十多年前,实在是太过神奇,哪怕他不在长安也听过他的名声,加上和行俭同窗之谊,按理不会乱来。
旁边的妇人还在伤心欲绝的哭泣。
马车中的少年明显眉头皱了一下。
老者说了一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没看到别人正在施救。”
“可是……”那妇人哽咽得都不成声了。
哪有救人像这个样子的,血滴落在那盆子里,她看得就如同割心一样。
徐长生也听到了外面的话,不由得看了那老者一眼,这老者倒是稳得住。
以大唐人的观念,断了一根头发都慎重得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他现在这些手段,别人看了只会觉得奇怪吧。
那妇人听了老者的话,捂住了嘴,只是哽咽还是从手指缝里面透出来。
明明如此伤心,却还要听这老者的话,可见这老者平时在她心中是很权威的。
周围的人还在小声的议论,这样子乱来,这孩子肯定没救了,没因为热病死,恐怕也流血而死。
其实看着一滴一滴的血在滴落,其实真没流多少血,只是血滴在水中散开,有些吓人而已。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虚弱的童音响起,“痛。”
声音很微弱,但马车周围的人似乎都听到了。
议论声瞬间就停了下来,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马车内。
只见原本一动不动的孩子,现在居然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小眉头皱着,喊着痛。
裴行俭手都捏紧了。
而那妇人也死死的捂住嘴巴,哽咽声也变成了轻呼声,“宝儿……”
她的宝儿好像醒过来了。
徐长生也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滴出来的血,已经变成正常颜色。
周围的人看得啧啧称奇,这是治好了?
徐长生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温度也降下了不少,问道,“你叫宝儿?现在还痛吗?”
小孩好奇地看着徐长生,这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可是还是有点痛。
徐长生叫来长柏哥儿,“让二蛋对话兑一点糖水过来。”
这个时候补充一点糖分最好,以前运动员长跑过后就是这样。
小孩身上的紫色也退了,除了被徐长生捏紫的地方。
二蛋将糖水端了过来,徐长生接过,就这么喂了起来。
小孩子原本因为痛皱起的眉头都松开了,“甜。”
徐长生一笑,小孩子还挺有意思。
或许是喝了糖水,有了点力气,看向马车的窗子外,喊道,“爹爹,娘……”
裴行俭赶紧扶着那妇人走了过去,“长生,宝儿现在怎么样?”
徐长生一笑,“应该没事了,早些进城吧,让他在安静通风,凉爽的地方休息。”
徐长生的笑容,似乎能融化所有的愁云一样。
连那忍不住哽咽的妇人都好了一些,眼睛看着那贪喝的孩子,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刚才是我太过焦急……”
徐长生还是能够理解作为母亲当时的心情的,对方话还没说完,就道。“不用说这些。”
说完又看向裴行俭,“好久不见。”
是啊,都十多年了,想想当初,还天天跟着徐家子去神仙食府蹭吃的,当时都那么大人了,居然跟着一个小孩子蹭吃蹭喝,现在想想都觉得没皮没脸。
但想着这些,脸上又不自然的露出了笑容。
那妇人都惊讶主了,行俭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少年人?
看样子还蛮熟悉。
裴行俭介绍道,“这是你嫂子窦氏,这是……这是我在国子监的同窗……”
窦氏都有些懵,行俭国子监的同窗?行俭从国子监出来都十年了吧,可这少年看上去才多大,难道真有长得这么嫩的人,其实已经二十多了?
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后面的老者也走了过来。
裴行俭又道,“这是我祖父。”
徐长生也愣住了,裴行俭的祖父,岂不是……大儒裴矩?
和他大祖父一个辈分的啊,文坛的泰山北斗,跺一跺脚,文坛都得震一震那种。
大佬。
徐长生现在抱着孩子,也不好行礼,只得作了个样子道,“长生见过裴老爷子。”
老者见马车内的孩子都知道自己喝水了,脸色的表情也好了不少,看向徐长生,“徐老头倒是教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后辈,十年前就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越看徐长生越满意,当然最主要的可能还是救了他们家宝儿。
窦氏更确定了一件事,这少年一定是长得嫩,其实已经二十多了,不然祖父怎么会说十年前就有耳闻。
老者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徐长生连连称不敢。
这时,徐长生怀里的宝儿瞪着圆圆的眼睛,“宝儿还想喝糖水。”
原来是将糖水喝光了。
孩子中暑,容易脱水,稍微多喝一点也没有问题。
又让二蛋去冲了些糖水进来。
徐长生看向裴行俭,“没想到十多年没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当初那个将他堵在国子监门口的裴行俭,长得倒是殷实了不少,成熟了。
因为徐长生十年前修改了大唐嫁娶的年龄,大唐的人结婚都晚了些,裴行俭的孩子也不过几岁。
裴行俭也是一笑,很有一番故友重逢的感觉,虽然在国子监并没有同窗多久,但发生的事情多啊,徐家子每次宣讲,他都是去听过的,加上时不时为了去神仙食府混吃的,和徐家子也走得挺近。
少年时代,总是如花一样单纯,让人珍惜无比。
周围的人也大概听了一两句,听得简直懵逼到不行。
这个少年好像在和裴行俭说十年前的旧事,但特么的他们听着怎么这么怪异。
这少年也长得太嫩了,难道他不是个少年?刚才不还说和裴行俭是同窗,肯定是这样。
宝儿喝了糖水还打了个嗝儿。
徐长生想着,外面太阳大,他车上空间也不大,也不能请他们上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抱着宝儿下了马车,交还给窦氏,“快些安置孩子好,注意多给他些糖水喝,别受热,要不了几天就好。”
窦氏连连道谢,眼睛又有些湿润了,这个长得很嫩的她夫家的同窗,是她的大恩人啊,她儿子要是出了事,她可怎么活,当时心焦得都差点都晕过去了。
裴行俭感受着火辣辣的日头,也知道不是叙旧的时候,“长生你在长安要呆多久?我正好调回长安任四门助教,等安置好宝儿再来找你。”
四门助教?倒是个不错的职务,远离官场纷争,可以一心做学问。
徐长生想了想答道,“这次会在长安留很久,你去东宫找我就可以了。”
东宫?裴行俭一愣,不过似乎又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徐家子和太子那点事儿,他们当初那帮子人谁不知道,点点头。
裴矩老爷子也上来说了一句,“老夫好久没有和徐老头聚一聚了,免不得要去叨扰几天。”
徐长生赶紧道,“祖父见到裴老先生一定会非常开心。”
徐长生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裴矩。
他的学院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可现在有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学院没有教书的先生啊。
大祖父倒是答应,有空闲的时候教教书,看大祖父的样子还挺乐意,但光大祖父一人也不行,他的学院一不小心稍微建得有点大,没办法,谁叫他这十来年没啥事做,一天就折腾着建学院,这才建得一天比一天大。
他这次来长安,物色教书的先生就是其中一个原因。
而面前这个……不就是一个顶顶好的教书先生,文坛的泰山北斗。
裴矩老先生年纪也挺大了,他学院环境好,幽静,很适合养老的。
裴矩老先生应该才来长安吧,估计连徐家村都没有去过,他们徐家村那么好,到时候一忽悠说不定就答应了。
徐长生正打着他的小算盘。
裴家的马车和一些仆人也跟了上来。
现在天气热,孩子不能暴晒,赶紧将孩子抱上了马车。
徐长生看了一眼,马车上居然没有冰盆,又让长柏哥儿端了几个过去。
裴行俭叹了一口气,“这次回京走得有些急,路上都没来得及准备些冰盆……”
徐长生赶紧安慰了几句。
裴行俭说好安排好孩子后再去找他,这才赶紧赶着马车向城门奔去,也顾不得排队了。
马车上,那小孩子还想掀开帘子向外看,却被阻止了,只得乖乖的躺着。
嘴巴小声地道,“刚才那个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刚才那个哥哥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哥哥?
裴行俭:“……”
这辈分乱了啊。
看到宝儿又重新有了些活力,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窦氏现在心也松了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那同窗怎么样?看上去和善得紧。”
裴行俭:“和善?当初他可是将我们国子监诸生的脸打得啪啪的,不过他的确做了很多好事,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
长安城外,一场小小的意外,在小范围内传开。
不少人都在猜测那个明明二十多,却长得特别嫩的少年是谁。
徐长生也大致听了一些,不由得有些懵,他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脸嫩的老妖怪了?
……
徐长生他们的马车进入长安后,却没有去徐家村在长安住的地方。
如今的徐家村,已经没有住在长安中那个叫铜锣巷的拥挤大院子里了,而是买了一个很大的不错的院子。
因为徐家村的人时不时要到长安来送货,所以院子得大才住得下人。
他们的马车直往东宫而去。
马车行在路上,徐长生看着外面的街道,跟十年前有不少变化。
变得好了很多,连街上的行人,穿的衣服也好看了不少。
不由得一笑,这才是贞观盛世啊,不像他刚来长安的时候,路边的人吃个葱油饼都能嘚瑟得不得了。
他这次来长安,没有带大白,不是他不想带,而是大白跑山林中疯去了,现在大白野得很,怎么也得玩几天才回来。
他已经交代徐家村的族叔,给大白准备食物,也不担心饿着它。
徐家村的人现在是一点也不怕大白了,以前都不敢靠近,现在都能上去撸毛。
他这么多年没来长安,一是大祖父觉得路上奔波,长安又不适合养身体,没让他到处乱跑。
二就是他习惯了徐家村的生活,也不怎想来长安。
现在来,倒不是他怀恋长安了,而是……根据时间,快到他的好基友李承乾被摔断腿,被废除太子位的时候了。
李承乾怎么说也是他来大唐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变得这么悲惨。
所以他来了。
这十年来,开始的时候李承乾和李泰那小胖子倒是来徐家村找过他。
不过,大祖父嫌弃他们来得太频繁,这样长生还怎么安静的养元气?
干脆一口拒绝了所有来探望的人,包括了太子和魏王。
开始的时候的确不少人来找徐长生讨论学问还有其他的东西,大祖父做得也对,不然他真的静不下来。
可是大祖父一竿子将所有人都给堵死了,加上他后来搬去了学院的小独楼,就更不容易见到人了。
算算时间,他都十年没有见到他的好基友了。
也不知道好基友长什么样了,还是不是一天冷着个脸,酷得没朋友。
徐长生现在觉得,他可能没有李承乾长得高,但有一点他肯定胜过李承乾。
那就是,他肯定比李承乾长得好看。
每次照镜子,徐长生都一愣一愣的,然后笑呵呵地对着镜子道,这个玉树临风的小鲜肉是谁啊?长得可真俊,不要脸得要死。
或许是生活得太过无忧无虑,生活得太过优渥,徐长生带着一股子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感觉,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的性格其实跳脱得很,动不动就要去掏鸟窝抓麻雀什么的,只是从外表一点看不出来。
徐长生的马车很快就到了东宫门口。
跳下车,带着长柏哥儿和二蛋就往里面走。
二蛋东张西望稀奇得很,他这些年一直呆在徐长生身边,都没来过长安,上一次来长安,他的年纪还太小,根本就记不得长安啥样了,他可不是徐长生这老妖怪,什么都记得。
只是还没进入,就被守卫给拦住了,“太子府邸,休得乱闯。”
若不是看着来人一身贵气,他们都拔刀了,这里可是太子府,怎么能直接就往里面走。
徐长生一愣,他以前来东宫次数多了,也就没有人拦他了,刚才也像以前一样,直接就往里面走,倒是没有想到会被拦住。
抬头一看,拦住他的守卫不是十年前的那些人了,难怪不认识他,而且就算是老人,也未必认得出来他吧,小孩子和长大后的样子很难分辨的,而且他长得变化还不算小。
十年啊,那些老守卫恐怕都不知道被换到什么地方去了,恐怕现在的仆人宫娥也不认识他吧。
特别是宫娥,年龄大了,很多都会给些钱财打发出去结婚生子,这也是为她们好。
当然,也不是所以人都会打发走,比如心腹好使的还是会留下来的。
也不知道东宫中还有几人能认识他。
徐长生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令牌,“我是东宫属官,太子秘书郎,中书舍人,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两人看着令牌都有些懵,这令牌没错啊,但什么时候东宫多了一个秘书郎?他们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徐长生也有点感慨,他这秘书郎当了十多年了,但好像啥事都没有管过,挂名的官儿挂成他这样的,也是绝无仅有了。
两守卫对视一眼,赶紧让开了,“大人请。”
这令牌就是身份的象征。
没有人敢冒名朝廷的官员,这是诛九族的杀头大罪。
徐长生一笑,“我姓徐。”
以前他很小的时候,东宫的人就一口一个徐大人,现在他长大了,居然没有人叫了,有些失落啊。
“徐大人请。”
两守卫说道。
徐长生带着长柏哥儿和二蛋走了进去。
府内走廊很多,绕来绕去的。
二蛋这个迷惑鬼直抓脑袋,已经有些晕圈了。
徐长生好笑,估计二蛋得很长时间才认得路。
徐长生去的是李承乾的书屋,他以前就在那里练字。
不过,还没有走到,倒是听到了一些丝竹之声,还有一些嬉笑声。
徐长生一愣,在李承乾曾经最喜欢的院子,居然有人应着乐声在跳舞。
徐长生发愣的是,跳舞的少年一身白衣,腰间挂一长箫,和他无论年龄还是长相居然有几分相似。
应该是东宫的乐师吧。
不过李承乾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了?
他记得他第一次给李承乾用箫吹了一首曲子的时候,李承乾还说他写字不认真,将他吊树上惩罚了,那颗树就是院子中这棵
现在想想都有些丢人。
想着趣事,嘴角不免上扬了起来。
然后带着长柏哥儿和二蛋向书房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不知道太子殿下不喜人打扰吗?居然敢擅闯太子书房。”
拦下他们的人正是刚才一群嬉戏的乐师。
徐长生好笑,他打扰?刚才这些人的声音更大吧。
为首的那白衣少年也是眉头一皱,看向徐长生,这人的装扮居然和他有几分相似,居然在腰间也挂了一只白玉箫。
其他人似乎也发现了,噗呲笑了出来,“你该不会以为称心受宠,就装扮成他的模样吧?称心的乐道和才华是无人能及的。”
徐长生都愣住了,等等,称心?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乐师称心?
妈呀妈呀,他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历史上记载,太子李承乾是有一个特别喜欢的男宠,名叫称心,东宫乐师。
历史记载,为了这个男宠,李承乾曾多次和李世民发生争吵,李世民不喜李承乾,好像不光是他摔断了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称心,李世民最后好像下令将称心给杀了,这样李承乾父子才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也就是说,他的好基友很可能是弯的啊。
而且还是弯得很彻底那种,历史留名。
以前李承乾还小,他都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见到称心,特么的他一下就想起了这事儿。
他的好基友真的是个弯弯。
徐长生:……
好吧,李承乾喜欢男人,他也能理解,他开放得很,他一个现代人思想还比不上一个古代人?
听说魏晋之时男风盛行,大唐也得了一些遗风。
徐长生看了一眼称心,这人估计的确受宠,周围的人都围绕着,脑袋也上扬了一些。
徐长生一笑,这动作倒是和他小时候有些相似,眼高于顶,不过他现在都不这样了。
对方是李承乾的心肝宝贝,李承乾都可以为了他和李世民闹翻,他也不好得罪。
他是李承乾的好朋友,和他的男宠也没有利益冲突,对方拦住他也是怕他打扰李承乾,倒也无可厚非。
正要说什么,这时候一个老者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脸上都是喜色。
徐长生一愣,终于让他见到一个认识的人。
一群乐师赶紧行礼,“周大总管。”
老者正是东宫大总管,统管府中一切,李承乾刚出生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了,是李承乾心腹中的心腹。
周大总管高兴得都没有回答,而是对徐长生道,“你来了。”
说着,都不等徐长生反应,拉着就向书房走。
一群乐师面面相觑,“这人是谁?怎么以前从未见过,好像和周大总管认识。”
“应该是周大总管的亲戚吧,不是说周大总管老了,介绍了他一个侄子来东宫做事吗?”
“这么说来,他以后会成为东宫的一个管事?”
“嘻嘻,我们跟着称心,有太子在,其他管事才管不到我们,别人都不能来这个院子,太子却是让称心可以来的,还送了称心箫。”
“对对,称心还能独自在这院子中奏箫。”羡慕死他们了。
在所有人看来,太子对称心赏识有加,没有哪个管事会得罪称心,嗯,除了周大总管。
周大总管平时都板着个脸,今天却开心得不得了,肯定是因为他那侄儿来了。
称心看了一眼离去的徐长生,周大总管的侄子吗?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也觉得太子对他是不一样的,甚至他有时候过分一点,犯一点小错,太子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更喜欢了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徐长生跟着周大总管一直走。
虽然说那院子和书房是连着的,其实还是隔了一段距离。
周大总管说道,“十多年了,没想到当初那个小豆丁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刚才守卫给我汇报,说府上来了一个自称太子秘书郎,姓徐的人,我都认不出来了。”
他还记得,十年前每次来东宫都小模小样拿东西来贿赂他的小豆丁,惹人喜欢得很。
关键是这个小豆丁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帮了太子不少忙,让太子在民间的声望提升了不少。
如此说来,眼前的少年,和他在东宫共事十多年了勒,虽然这少年吧,好长好长时间都没有来东宫了,不过以前是天天来的。
徐长生看到熟悉的人,也挺开心,“周叔还是和当年一样,健朗得很。”
周大总管一笑,“就你嘴甜,别人都叫我周大总管,害怕得很,你反而一口一个周叔,我这身子骨比起十多年前,可是大大的不如了。”
“在长生看来周叔还是和以前一样健朗,哪有老,等会长生让人给周叔送一颗灵芝过去……”
“你这孩子,还和以前一样,你周叔可不吃你这一套。”话虽这么说着,嘴巴却是笑歪了,人老了就特别的怀旧。
两人聊着,已经到了书房外。
周大总管道,“你自己进去吧,太子正在里面,你来了也不说一声,太子要是知道肯定也非常高兴。”
“我这不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周大总管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一个孩子心性。
不过太子应该很高兴吧,每次有人提起徐家子,太子都忍不住会多看那人一眼。
直到后来,没有人提及徐家子了,太子都还自己拿着以前徐家子写给他的信看上两眼,也不知道徐家子那鸡爪子一样的字有没有进步。
太子当初有时间就去看徐家子,可是徐家的人说徐家子要养身体不能被打扰,这才不了了知。
也不知道病得多厉害,这一养病就养了十多年。
他几乎是看着太子和徐家子长大的,所以感情会比较特殊一些,太子这人对所有人都太冷漠了,都没个真正的朋友,人啊没有朋友怎么行?
好不容易突如其来的有了个好朋友吧,他却只有四岁,他们当时的一群老人差点操碎了心。
现如今,徐家子养病回来了,太子应该十分开心吧,虽然他那脸从来都没有变过。
徐长生走进书房,房间内,一个锦衣玉服的青年正趴在桌子上,看不到脸,或许是因为太累,居然睡着了。
徐长生第一时间就是观察这人的身高,然后叹了一口气,果然比他高,太伤心了。
偷偷走了过去,斜着个脑袋去看,他这好基友长什么样了?
也不知道长残没有,听说很多小朋友小时候好看,长大了就……
也许李承乾就是这种,他还记得李承乾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
可惜,整张脸都趴桌子上了,根本看不到。
再看看身材,倒是比他强壮了好些。
他在书院也运动,但一运动久了长柏哥儿就凶狠狠的过来阻止。
他梦想的八块腹肌,大肌肉,也没能如愿以偿。
不过,小排骨倒是练了一点点,他发誓,真的能看到一点点。
偷偷绕到李承乾后面,似乎脚步声让李承乾有所警觉,身体动了一下,抬头。
这时候,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双眼,“猜猜我是谁?”
李承乾都愣住了,好大的胆子!
什么人竟敢闯入他的书房,还和他玩他这一生都不可能玩的恶作剧。
实在胆大妄为。
李承乾脸都黑了,他都想好如何严惩这胆大妄为的人了,直接乱棍打死。
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一拉。
徐长生都惊呆了,他力气哪有李承乾大了,一个没站稳就跌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
徐长生:“……”
他跌李承乾身上去了。
为了不跌倒,伸手死死抓住李承乾的衣服不放。
李承乾正要发怒,看向如同小兽一样抓住他不放的人。
不由得一愣。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
徐长生:他这好基友成熟了啊,已经由原来的少年变成了青年,不过还是很好看。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承乾:“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徐长生这才尴尬地从李承乾身上离开,不过不知道是不错觉,李承乾的身体刚才突然变得好僵硬。
徐长生看着李承乾的表情,“我就看看你长变没有。”
李承乾继续面无表情。
徐长生:“那你觉得我长变没有,我每次照镜子都快认不出自己了,长得越来越好看。”
死不要脸。
李承乾面无表情,最终“嗯”了一声。
徐长生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刚才周大总管都说认不出来了。”
李承乾这次没有回答。
徐长生小眉毛一皱,他这好基友好冷淡啊,还和以前一样,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见到他居然连表情没变化一下,难道不开心不可高兴吗?
他可是专门为了他的好基友才来长安的。
有点生气,但眼光突然瞟了一眼刚才被李承乾的脸压着的桌子,上面居然有一张画。
“咦?”
徐长生一愣,画上面的好像是一个少年,腰间配有白玉箫,正要去看画上人的脸,李承乾刷地一下伸手将画给压住了。
动作还挺快,不知为何,徐长生居然感觉李承乾有点慌乱。
难道画的是李承乾的小宝贝称心?
也对,喜欢男人这种事情,被人发现肯定有点尴尬。
不过,刚才人物旁边好像还有一棵梅花树,他们徐家村到是有很多梅花树,东宫好像没有。
徐长生看着紧紧压着画的李承乾,嘀咕道,“小气,就让我看一眼呗,就一眼。”
李承乾面无表情,反正就是压着不放手。
“我知道画的是谁了。”徐长生说道。
李承乾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徐长生嘴角一扬,趁机就扑了上去,“我就看一眼,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笑话你的。”
李承乾就那么压着。
徐长生怕将画弄坏了,也不敢用力。
无法,徐长生只得放弃,“十来年不见,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小气了,果然啊,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李承乾看向徐长生,这才道,“你的身体如何?”
徐长生答道,“早就养好了,要不是怕大祖父担心,我早就到处跑去玩了。”
徐长生又笑嘻嘻地道,“我这次要在长安呆很久,我住在东宫怎么样?”
李承乾眼神中莫名的光芒闪了一下,点点头。
徐长生或许太久没见到李承乾了,嘴里碎碎念,“太子殿下,真是长大了啊,在书房不批改奏章,居然画春宫图,啧啧……羞不羞。”
春……春宫图?
李承乾:“……”
徐长生也不知道,李承乾重新见到他是什么感觉,有没有一点点高兴?因为李承乾脸上的表情从来就那死样子。
不过,他讲了半天,李承乾就那么听着,好像也没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徐长生决定逗一逗李承乾,“太子殿下,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真好看。”
李承乾喜欢男人,自己这么逗他,他应该脸红吧?
李承乾看了一眼徐长生,“你也好看。”
徐长生:“……”
被……被一个男人称好看了。
特么为什么李承乾脸没有红,他脸快红了。
不行,话题得打住,他觉得他调戏不过李承乾,关键是李承乾内心啥想法从来不表现在脸上啊,不像他,说脸红就脸红。
徐长生赶紧看着桌子上的一大叠奏章,“太子殿下,你批改奏章吧。”
李承乾嗯了一声,最近的奏章的确有些多。
“我去让周叔给我安排住处了。”徐长生说道。
本来以为李承乾又会嗯,结果李承乾指着旁边的扇子,“呆在旁边给我扇风。”
徐长生看了看书房放置的冰盆,感受了一下凉爽的空气。
徐长生:“……”
李承乾这是什么玩法?明明很凉快啊,还扇什么风?
不过让他扇他就扇吧,他也偷偷记一下他好基友这帅脸,十多年未见,变化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