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 顾北再清醒过来,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 内心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尴尬。
都快十八的人了,晚上做噩梦被吓醒非要拉人家手什么的……尴尬得简直让人恨不得闭上眼睛一觉睡到昏死过去,直接把这件事忘了才好。
顾北正想这么干呢,老管家就突然端着热水推门而入,和床上的顾北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直接将他从被窝里给捞出来量体温。
结果显示降了许多–––顾北一向如此, 体质缘故, 生起病来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眼下, 看见结果的老管家松了口气,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便让顾北起床去餐厅用早饭。
顾北:“……”
他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眨啊眨地看向老管家,小小声问:“严哥还在吗?”
“在啊。”老管家回,作势往门外的方向看了眼:“在用餐呢。”
顾北立刻往被窝下边缩了缩, 眼睛往别的方向瞟, 怂怂道:“……那个,我, 我头疼,还想再睡会。”
老管家是见过顾北吃苦的,对他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什么话都听。这不?一听见顾北这么说, 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连忙将手伸上来摸他的额头,一边担忧道:“不是已经降温了吗,怎么还头疼?要不要联系医生再过来一次?”
前一天晚上在顾北昏睡期间医生已经来过一回了,顾北哪敢让人家再跑一趟,毕竟也不是真的头疼,于是往被子里钻,将自己裹起来,说:“不用啦,也没有特别难受,我再睡会就好。”
老管家说:“还是找医生来看看比较放心……”
裹成鼓包的顾北疯狂摇头表示抗拒。
老管家见状,拿他没办法,于是说:“那我给你把粥温一温,等你起来喝?”
他早已年迈,声音里带着点点商量和纵容的慈爱语调十分容易令人内心感到温暖,顾北在被子里轻轻嗯了一声,乖乖说:“谢谢柳叔。”
管家姓柳,闻言眉头舒展了一些,伸手摸了摸顾北的脑袋:“傻孩子。”
然后便替他撵了撵被角,退出房门。
等老管家离开之后,想到不用立刻就去面对许景严的顾北内心立刻平静了一些。
他也不是很饿,平静着平静着,便借着病过的余温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从床上坐起身时,顾北先是懵了会,然后便想到,都这个点了,许景严应该是不会在家里了。
正好这次醒过来时肚子感到有点饿,顾北于是翻身下床出去找吃的。
老管家不在,他就自己从厨房的恒温箱里翻出了对方提前备好的东西,挑了几个自己喜欢的,正端上桌吃着呢,餐厅外就突然闪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材挺拔,姿态散漫,一看就不可能是已然快七十岁的老管家,不是许景严还能是谁?
他穿着一身浅色的便装背心,将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裸·露出来,下半身是同样随意的长裤,黑发没有像平日里一般梳得一丝不苟,而是有些散乱地落在额边。
把行走的荷尔蒙这一称号在顾北心里可谓是全方位坐得死死的。
当他目光淡淡斜过来时,顾北一口粥直接哽在了喉咙里,一下没反应过来,连咳了半天。
那头的许景严见状皱了皱眉,说:“慢点。”
顾北脸都咳红了,往他的方向看,声音因为咳嗽而有些不平稳道:“你今天没出去?”
许景严反问:“我在家你很不高兴?”
顾北小声说:“……没有。”
不是不高兴,就是觉得昨天那事尴尬。
他向来有点封闭,长大之后更是不擅长向别人示弱。
同学朋友大概率无法理解他的烦恼,管家先生年事已高,而他又不愿意成为许景严的包袱,所以昨天那样的场景,好像是近三四年来的头一回。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好在,面前的许景严压根没有要提起昨天那事的意思,看了他一眼就往厨房里走。
顾北内心悄悄松了口气,听见许景严在动里面的恒温箱,偏头问了句:“你还没吃吗?”
许景严不咸不淡地应:“嗯。”
……都一点多快两点了,这人不是一向准时用餐的?
顾北有些狐疑地想。
也就想想,问是肯定不敢问的,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许景严会在厨房里捣鼓那恒温箱捣鼓了足足五分钟。
顾北耳朵尖着呢,听了半天,没忍住,又偏过头去,问:“你怎么啦?”
许景严没说话。
“严哥?”顾北叫。
许景严这会儿说话了,他把手从恒温箱上挪开,然后对顾北道:“过来。”
“喔。”顾北于是乖乖起身凑过去,趴在门框边往里面探头,视线落在许景严面前还没被打开的恒温箱上。
大概懂了什么。
这好像是老管家最近进购的新款,买的时候还专门让顾北看了,选了颜色,所以许景严这难道是……不会开?
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的顾北莫名想笑,他强行憋住,带着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表情看许景严说:“怎么啦?”
许景严瞥他一眼,也不知有没有看穿他的小心思,只用眼神在那恒温箱上点了点,然后对顾北说:“帮我开一下。”
他是真的不会诶!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座孤岛上的岛民发现信仰已久的战神连最简单的生火都不会一样。
顾北憋着笑往许景严的方向走,到他面前后轻轻咳了咳,伸手碰恒温箱的后面,正经道:“得把这个东西按开,不然前面会卡住,然后就开不了了。”
顾北一边说,一边悄悄用目光去看许景严,见对方正十分认真地在听他说,听完之后还跟着他的动作伸手去拨了拨后面的开关。
伸手时,那人的身体不自觉往顾北的方向倾了倾,满身木调的淡香卷向顾北,让顾北不自觉愣了愣,然后就见恒温器被打开。与此同时,许景严眼底露出一分了然。
那种感觉是真的挺奇特,过去那么长时间里,顾北好像还没有见过许景严向他寻求帮助,而且是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谢谢。”在得到帮助之后,甚至说了句。
“没事。”顾北默默应道。
正要转身走时,就见许景严将里面一个小碗自然而然地送到了他手上,里边是顾北最爱吃的小甜品。
顾北有些微怔,捧着那个小碗,听见那头的许景严问他:“心情好点了吗?”
声音缓慢,甚至罕见地带了几分温柔。
顾北看了他半天,心脏不自觉跳了跳,然后应道:“嗯。”
许景严拍了拍他肩膀。
·
后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不知不觉回到了以前那种一个忙事业一个闲学习的状态,只是这一次,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简单来说,就是彼此之间多出了一份外露出来的关心。
主要以许景严为主。
譬如说偶尔会在顾北看剧的时候从旁边插两句话增强交流,虽然大多都是以眉头夹死苍蝇的满脸不理解表情聊剧情,但顾北还是挺受用的,尤其是对方那种和偶像剧完全不同的耿直逻辑,时常会让顾北忍俊不禁。
再比如说,找了什么新药剂和医生之后,许景严也不再将顾北的感觉反馈完全交给管家先生,而是偶尔会自己亲自去询问等等。
虽然态度依旧比较冷淡,且保持着距离,但顾北是非常受用的。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比如说,许景严偶尔忙到忘了去问,或者经过顾北身边只是淡淡看一眼他在看的剧,一句话不说时,顾北就会变得格外难受,进而有些胡思乱想的趋向。
如果当天还伴随着许景严参加宴会晚归的话,这种胡思乱想的趋向基本就能直接上天了。
刚开始的时候,顾北还觉得这没什么,就是人的占有欲在作祟。孩子对父母会有,弟弟对哥哥也会有,很正常。至于他偶尔对许景严的身材和长相犯花痴的事,那也属于正常的慕强心理,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一点干系都没有。
一直到后来的某一天,顾北被噩梦半夜惊醒,爬起来上厕所,刚好撞见沐浴后的许景严,看了浴袍之下对方若隐若现的好身材后直接做了个春梦。
顾北才知道,他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