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二声巨响传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巨大的墙壁上,但也许是科研院的墙壁比较结实, 顾北视线所及并没有出现什么墙壁炸裂东西飞出的壮观景象。

直到他冲到一个小拐角,第三声巨响在耳边响起,一扇审核门自动打开, 朝里望去,有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推推搡搡地往外跑,顾北一下就看见了人群中已经乱成鸡窝头的多尔教授。

“你们放开我!我不出来!”他大声吼道:“你们不能那样对博多!他对联邦来说是珍贵的s级病人,是整个联邦的财富, 你们没有资格伤害他!”

顾北一边往那边跑一边看,没多久就在拉着多尔教授的人中找到了西西里教授。

与此同时,第四声巨响传来。

这次不太一样, 许是因为距离拉近的缘故,顾北听见了枪响,而且是数把齐发的那种。

……什么病人搞得科研院地动山摇还用上枪了?

顾北莫名地想。

“顾北?你怎么来了?”人群中的斯维看着靠近的顾北皱起了眉头。

话音刚刚落地, 他们刚刚跑出来的房间内就传来了第五声巨响,且这一次, 科研院的墙壁终于抵挡不住,出现了一丝裂痕。

裂痕很快就越来越大, 到最后绷不住炸裂开时, 顾北身后高速冲过来几名士兵。

和顾北带着点疑惑的边跑边观察不同, 几名士兵目的清晰一致,冲到顾北前面就将那些研究员往外带,企图将他们拉去安全地带。

其他人还好说, 多尔教授就不一样了,他疯狂地挣扎,一点也不想走,不光将两名靠近他的士兵推开,甚至还想往房间里边冲。

他不走,拉着他的西西里教授也没有走。

一时间走廊上全是喊着两位教授名字的声音。

顾北这会儿已经跑近了,震惊地看了眼那将墙壁缝隙中隐隐显现出的触手。

他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p-3手术室竟然是给塔姆人提供的,一边讶异,一边顺手帮着西西里教授一起拖多尔。

他的力度可比其他人要大多了。

“你干什么!”多尔教授大吼:“你放开我!我要去和那些粗鲁的士兵抗议,他们凭什么那样对博多–––”

他话没说完,击碎墙壁的触手更进一层楼,直接挥向外边的走廊,触手尖端堪堪冲多尔教授的头顶飞过。

触手尖端锋利的牙齿甚至啃掉了他头顶的一片头发。

多尔教授的声音戛然而止。

“您还抗吗?”顾北适时问。

多尔教授一双眼睛瞪圆了看他:“……抗!”

但顾北却说:“我觉得不行。”

然后拖着多尔教授就继续往外走。

可他才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再次传来砰响。

还是那根触手,这次上边还带了几名士兵,一个个后背撞击墙壁,然后滑倒在地上。

这一下挺重,士兵们身上虽然没有明显血迹,但滑倒在地上之后,却半天没能起来。

外边还在不断往里面赶来士兵,多尔教授的抗议越来越无力。

向泽也到了,带着顾北就要往外走。

顾北本来是想走的。

虽然有山林事件在前,他对塔姆人不再像过去一样恐惧,但反感和排斥是已经深入骨髓的,他一万个不愿意和塔姆人待在同一个空间。

况且里边已经乱成这样了,西西里和多尔都待不下去,他自认没有那么聪明的头脑能看得比这两位还多。

可就在他要跟着向泽走时,脚步却突然一顿。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有什么不对。

就是他刚刚想到的,对塔姆人深入骨髓的反感和排斥。

–––刚刚那触手划过他两步开外多尔教授头顶,换言之也就是划过他附近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出现那么强烈的排斥啊。

这和那天山林事件时,在他身后的队长给他的毛骨悚然感完全不同。

顾北脚步停顿,回首看向那个房间,眉头微蹙。

那里边……是塔姆人吗?

“您真的该走了–––”旁边是向泽难得着急起来的语调,而将他话音打断的,是前面墙壁受到的又一次撞击。

这次和之前的所有都不一样,不再只是触手,而是整个庞大的身躯完全从房间里冲了出来,那脸已经不像人了,整个体态有点类似萨姆,冲出来时,几根触手上捆着不一样的人。

其中有一位,就是之前和西西里教授他们一起在房间里的少将向瑞。

这位少将的状态不太好,也许是因为攻击最激烈的缘故,受到的伤害也是最重的,肩膀上有明显的伤痕,额头也在往外渗血。

拉着顾北的向泽微微一顿。

只顿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还是想带着顾北往外走,同一时间,走廊另一头涌来的士兵们就要往那奇怪的“人”身上冲。

“你们不能这么对他!”已经被拉到走廊尽头的多尔教授爆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声:“那是博多!是联邦士兵!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他撑了十四年的治疗!你们不能这么辜负他忍受的痛苦–––”

“动手!”向瑞将多尔教授的声音打断。

新冲进来的士兵立刻往博多的身上冲。

然而,事实证明人多力量大不是什么场合都能起效果的。

就比如说眼下十几名士兵对准博多,该冲的冲该拔枪的拔枪,却愣是没有一人伤害到他。

因为他好像能料到那些士兵会怎样去对他进攻一般,然后在恰当的时候做出防御,不光如此,他的防御方式……总让人觉得有点眼熟。

向泽怎么也没能将顾北带走,只能在博多的攻击下强行保住顾北的安危。不过,很快向泽就发现,顾北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因为前者每一次都能灵活躲开博多的触手攻击。

再一次用触手横扫开一堆士兵的博多在走廊上发出一声嘶吼。

……这不是塔姆人的声音。

这一次,顾北可以确定。

而那防守方式,也不是塔姆人的,而是联邦士兵的。

类似的招数以前训练的时候许景严教过他们。

这也能变相地说明为什么他总能提前预判到士兵们的攻击。

“向瑞!”扒在转角处死活不肯走的多尔教授还在吼:“你不能这么死板!他还没有被塔姆化!150%变异只是估测值!让你的人退下!”

兴许是被多尔教授的情绪感染了,偏镇定的西西里教授也大声说道:“少将,您可以让您的手下找机会退出来,将博多关在那道门内,我们还能再商量一下!”

向瑞没动。

“他还没有被完全同化,从刚刚开始守卫就没有出现重伤员!我建议您再考虑一下!”西西里教授继续说。

“五位士兵被击致昏迷不醒在您看来是轻伤吗?”向瑞扫了眼墙角倒着没起来的士兵,低吼道。

“对塔姆人的攻击性来说,是轻伤!而且他的攻击方式和塔姆人不同,您应该看得出来!有被训士兵的机敏和神经反射!不管他现在有没有被同化,塔姆人的力量速度和精英士兵的能力相结合,您和他这么打下去都决不占上风!”

走廊内的博多再一次吼道。

他吼的声音真的和塔姆人不一样,顾北听过太多塔姆人的声音了,完全可以确定。

那个巨大到膨胀的脑袋之下,被痛苦扭曲的脸以及泛红的血丝之下,吼出来的声音。

好像是在叫他们跑。

旁边已经有士兵去角落里将自己的同伴捡起,向瑞眼神依旧没变,就要再次向博多攻击时,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顾北将他整个人扛在肩上,跟米袋似的背着往外跑。

壮汉向瑞:“?”

跑过那扇所谓的门时,顾北回头一看,就见房间里的博多并没有追出来。

当人群完全远离时,博多好像会变得冷静一些,至少没再发起攻击了。

西西里教授适时将审核门关上。

·

“你干什么!”向瑞飞快从顾北的身上跳下来,在看清顾北的脸后,愣了愣,憋了半晌,还是带着怒意说:“您不应该妨碍我的公务,嫂子!”

顾北刚刚还想道歉,一听见这称呼,顿时:“……”

“你疯了吗!”一直扒在拐角的多尔教授冲上来就要和向瑞打架:“那是s级病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这个时候杀掉他的话,之后我们要怎样去面对剩余二十九名?他们和博多一样都感染了同化爆种!我花了十四年的时间研究他们,你这是在让整个项目功亏一篑!”

“我的任务是保证总营的安全!绝对的安全!”向瑞立马反击:“放纵他在科研院内作乱,您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吗?一间房间被击毁就已经是我的失职了!一旦他被完全同化,向塔姆星发送信号,到时候整个总营都会陷入危险!”

西西里教授将两人拉开。

“西西里教授,我以为您会更理智一些。”向瑞黑着脸看西西里。

多尔闻言立刻又要上去打架:“你竟然敢嘲讽我!”

“您冷静一点!”在西西里教授的示意下,斯维将多尔拉开。

“少将。”西西里教授看了眼那扇审核门:“门从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秒,您也听见了,博多没有进行攻击,之前之所以变异值会飙升,确实是因为您的人靠近房间后刺激了他的本能,从这点上来说,是您违背了主治医生多尔的建议造成的现状。”

“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们在安全的范围内进行研究–––”

“研究不可能永远都是安全的,从科研院发现他们可能被种植同化爆种却依旧选择将他们留下来,就注定了要冒风险。”

“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说明你们的选择是错误的。”向瑞冷声说。

他在科研院待得时间太长,时常能看见一些科研人员在长期研究下已经进入了疯魔的地步,即便发现未来方向不对,也还是要继续硬着头皮研究,完全不顾及研究结果可能会对联邦及人民带来的损失。

这是另一种程度的上瘾。

“它不是。”西西里教授说:“但如果您认为这项选择是错误的,那就请您给一次机会,让我们把这个错误变得有价值。”

向瑞没有说话。

西西里教授继续道:“博多撑了十四年,刚刚恢复的时候确实是有意识在的,我们有数据记录为证,您就算不相信我们,也请您相信您的同僚。”

西西里教授话音落地,隔了许久,向瑞才冷着脸说:“说。”

·

同一时间,边境,维纳。

许景严刚刚结束了长达三天不眠不休的维纳全景搜索,他身上的军装和脸庞都染上了点点尘土,但这却依旧盖不住那双深邃眼眸里的光芒。

望着天边跟在军用星舰身后缓缓驶来的炎地,他好看的眉眼微微眯起。

在感应到许景严的一瞬间,炎地便加快速度绕过军用星舰,直直飞往许景严的方向。

从身侧大山手里接过驾驶机甲专用的手套,将那修长的五指插·入,同一时间,手腕处的光脑响起。

上面显示着是由科研院插播过来的线路,来电为向瑞。

–––当战时将军在前线时,除却与战争直接相关人员,其余通讯都会先由一营转接,视情况轻重转接给将军或将军副手。

向瑞不属于直接相关人员,但能被直接转进来,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程度。

想起向瑞镇守的地方,许景严眉头蹙起,按下接听。

视频通讯的光屏瞬间在他面前转开。

向瑞严肃的脸出现在其中。

“将军。”他说。

许景严一眼便扫到了他身后角落里的顾北,面色微动,而后很快又恢复寻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