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了一段时间, 安明晦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虽然暂时还不能动用太多法术以及修补结界, 但正常的活动还是可以的。
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又买来了一些树苗, 准备把山上那些被破坏掉的树木重新栽种下去。
尤其是赤鸦砸下来时的那一片,几乎被砸成了一片平地。
作为一个五百年修为的狐妖,他也知道自己的日常生活应该可以算得上同族中的耻辱了。但也没办法, 他又实在没兴趣像一部分同族那样每天以诱惑人类吸人精气为乐, 就只能做点家务事、养养宠物打发时间。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 现在山上的桃花应该都已经开了, 可是如今山上已经剩不下几棵桃花树了, 至于其他的树同样也损伤惨重。
真是可惜,本来还打算摘些开得好的桃花酿酒,现在看来就算酿也酿不了几坛,本来打算做给小妖们吃的桃花糕也算是泡汤了。
“若华大人, 这样扶着可以吗?”山猫和灰狼一起用身子顶着一棵刚刚放进坑中的树苗,一边小心地保持树苗的平衡一边询问安明晦有没有摆正。
就连那只灰色的小猫妖也跟了过来,此刻正站在坑里努力地用脑袋帮忙顶着树苗,安明晦往里铲土的时候总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把它一起埋进去。而阿短和两个鼠妖则在旁边卖力地挖坑,画眉在天上飞来飞去地指挥它们到合适的地方挖坑,还有一只黑熊负责清除之前倒下的树木以及剩在原地的树桩。
本来这点事情也不是不能用法术解决,但安明晦见小家伙们都兴致勃勃的, 也就没打算扫兴, 干脆陪着它们一起慢慢种树苗。
“可以, 辛苦了。”说着,安明晦用铲子铲起堆在旁边的土壤放回坑里,“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帮忙注意山林里的事,待善后结束一起准备一次庙会如何?”
“庙会?那是什么?”依然挂在尾巴上的小老虎适时地提出疑问。
“是大家聚在一起玩游戏的庆典。”每隔大约十年左右安明晦会着手准备一次这样的庙会给山林里的小妖们一起热闹一下,只有他自己准备那么多东西的确很麻烦,但还好这些小动物们也都会尽力帮忙,工作量虽然大了点但也不算枯燥。
“你也会一起玩吗?”
“当然。”他现在也习惯了尾巴上额外多出一点重量的感觉,并没有受到影响,“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给你们准备。”
“喵嗷!那我要大狐狸陪我玩!”赤鸦开心地欢呼,“还有,我也想帮你们一起种树。”
“嗯……”安明晦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一开始被赤鸦一爪子拦腰拍断的那棵树苗,委婉地道,“你……要不然就跟阿短他们一起挖坑吧,或者帮我一起往树坑里推土也可以。”
事实证明,他养的这只小老虎虽然体型看起来小,性格看起来天真,但本质上也还是只老虎。大概抱着尾巴的时候还是赤鸦刻意放轻力道了,不然他怀疑自己的尾巴可能会骨折。
真不敢想象长大之后的小老虎到底会是什么样。
高兴地应了下来,赤鸦有些不舍地松开尾巴跳到地上,又蹦蹦跶跶地跑到安明晦脚边用爪子扒拉着泥土去填树苗根部的土坑,从安明晦的视角看下去还是觉得他跟旁边的小猫妖体型相差无几,而且还扑腾得那样卖力,把自己一身雪白干净的皮毛都弄得脏兮兮的。
就这样领着一群动物在山上种了一下午的树,饶是安明晦习惯了跟它们朝夕相处,偶尔也还是不免觉得自己这样简直像是开了个动物园一样。
晚上回到院落里继续教赤鸦读书修炼,安明晦偶尔会在赤鸦自己站在书桌上看着自己给他的书时走神一下,在脑子里算一算前妖王的亲信什么时候会找来,仙界的人又什么时候会找来,自己又该什么时候让赤鸦回去仙界。
应该还是得放在身边多看顾照料几年,不然像这样什么也不懂,心思又单纯,若是回了仙界说不定也会被暗算欺负。如果中途赤鸦自己恢复了记忆或者主动想要回去仙界,那顺其自然放他回去也就是了。
“喵嗷?大狐狸?”
回过神,安明晦就看见赤鸦站在桌上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眨着灰蓝色的圆眼睛问:“你在偷偷想什么?都不看我。”
“只是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傻的白虎。”他目前也只见过这么一只白虎,这个词其实应该替换为主角,但这是不能说出来的,“日后可不能轻信别人,否则被骗了都还不知道。”
“我才不是傻,只是可爱而已。”赤鸦特别不开心地用爪子拍了拍身下的桌面,安明晦看着真怕他一下子把桌子给拍坏了,“我的皮毛这么好看,长得又这么小,比那个猫妖可爱多了,你不喜欢吗?还是说你更喜欢那个猫?”
这么小就学会问这种送命题了,安明晦一时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只能无奈地回答:“小猫才刚出生不到半年,你跟这么小的幼崽比较个什么呢?”现在看起来是小,但他相信白虎的实际年龄应该是自己想象不出来的数字。
“可是我也还小。”没有得到大狐狸的正面肯定回答,小老虎有点失望。
磨磨爪子,赤鸦转头跳下桌子,跑到院里的那棵槐树下弓起身子一个劲地刨着那一块土地,挖了半天之后终于把脑袋探进去,费力地叼出一个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倍的酒坛,拖着跑回安明晦的书房。
“这个好香,我想尝尝这个!”
那是安明晦十年前埋下的酒坛,里面是他自己做的杏花酿,因为制作时放了些特殊的灵草,所以这酒除了味道好之外还有许多益处。
他也清楚赤鸦现在心里还在跟小猫妖暗自较劲,便也不阻止他,反而顺从地打开了封泥,拿来两个酒杯将其倒满,然后将其中比较小的那一杯放到了赤鸦面前:“酒喝多了伤身,你且尝尝味道也就可以了。”
赤鸦从来不懂得跟他客气,迫不及待地低下头伸出舌头舔着酒杯里呈琥珀色的液体,没一会儿就把那小酒杯给舔空了,还意犹未尽地伸舌头舔着自己被沾湿的胡须,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刚喝了几口的安明晦。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鬼。”不由得失笑,安明晦伸出手指在赤鸦面前晃了晃,“这酒劲头也不算小,你还看得清东西吗?”
深深地感到自己被小看了,赤鸦一张嘴就准确地咬住了大狐狸的手指尖,却只是把那一截指尖含在嘴里,那几颗尖利的牙齿轻轻地磨了磨他的皮肤,又用柔软的舌头舔了舔,很小心地没有弄疼他,让人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在威胁还是撒娇。
抽出了自己被口水沾湿的手指,安明晦无奈地拿起酒坛再次给赤鸦倒满,看着小家伙又把脑袋埋进酒杯里,实在哭笑不得。
山林里的其他小妖往往是喝了一杯就晕晕乎乎的了,看起来这白虎体型虽然变小了,酒量却是没受什么影响。
难得有了这样一个独特的酒友,安明晦也就陪着多喝了几杯,旁边还放着一块绢布,以便他时不时给喝得满脸都是的小老虎擦擦脸上的毛。
这不小一坛子酒到最后竟然见了底,就连安明晦都觉得有了几分醉意,赤鸦却还是十分精神的模样,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意犹未尽地偷偷跑过来舔了舔他手上的酒杯。
舔干净了他的杯子后,赤鸦高兴地抬起头:“这边的酒里有你的味道,我喜欢这个!”
“瞎说些什么。”笑着点了点赤鸦的脑袋,安明晦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
乖巧地蹲坐在桌上,赤鸦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面露醉意的大狐狸,看着那被烛火映得格外红润的面颊,发自心底里觉得自己捡到的大狐狸真是太好看了。
撒娇似的喵喵叫着,他用脑袋顶顶安明晦放在桌上的手,示意他快点摸摸自己,然后问道:“我最喜欢大狐狸了,你最喜欢的也是我对不对?”
“这个词可不能胡说,”从善如流地抚摸着小老虎脖子到后背上的毛,安明晦一边笑着一边纠正他,“不过最喜欢的人啊……曾经倒的确有过。”
原本赤鸦正享受着顺毛的服务,一边舔着爪子给自己擦擦脸,听了他这话却是动作一顿,猫科动物特有的那对瞳孔也不自觉地变得细长:“不是我?那是谁?那个人在哪里呢?”
他听见他的大狐狸声音中罕见地带着一丝落寞,轻声回答道:“已不在这世上,再也不会见到了。”
小老虎低头蹭蹭安明晦的手指,软软地安慰道:“大狐狸还有我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安明晦便带着赤鸦回屋睡下了,喝了些酒之后睡眠总是格外香甜,些许动静是吵不醒人的。
他自然也不会知道睡在自己尾巴上的小老虎偷偷跑下了床,在黑暗的房间里幻化成了少年的模样,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捧着脸笑得十分天真灿烂地看着他的睡脸,自言自语道:“真好,大狐狸以前最喜欢的人不在了。”
少年低下头,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安明晦的脸颊,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我的大狐狸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