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村落会面

一个半时辰后, 天空露出鱼肚白。夏清舒维持一个姿势坐在床榻上, 脑袋里盘桓着两名树棺人合为一体的画面。

她抿唇沉思,迄今为止, 她共遇上过四个树棺人,以颜色区之,分别是朱红、缇橙、鹅黄。她仔细翻找记忆, 发现这些树棺人身上异处诸多,比如进攻方式。

朱红之人无用兵器, 单拳敌数人,力气甚大。缇橙借着暗夜与大风, 隐蔽而来, 那时夏清舒身子无法动弹,未与它交手,其特性并不清楚。而今日遇上的鹅黄,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两个双生子, 它们以剑为器,而且在她重创其中一名双生子后, 二人竟合二为一了。

按着目前遇上的这些情况, 关于树棺七卫的人数,夏清舒偏向于七位,如若多加上双生子的一位, 那便是八位。这八位能力树棺人不同,也需以不同的法子制之。

夏清舒又捧起置于身旁的锈剑,指尖滑过锈剑的中央, 细细看着剑刃之面。原先她拿到这把剑的时候锈迹斑斑,可不知何时,那些锈迹竟然自己脱落,如今她手中的这把剑,表面光滑,不再是原先那般丑陋的样子。

这剑的来历,她一直都想问,只是一直被其他的事情耽搁,拖到了现在。

现在它成了击败树棺人的利器,必不能再拖下去。

夏清舒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不安稳的季迁遥,心里想到,待她醒了,一定要率先询问这把剑的来历。

拨去季迁遥额上的碎发,夏清舒放下锈剑,开始闭目养神。夜里一战,她身心俱疲,此时有流烟在门外守着,她要趁机休憩调整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屋内十分亮堂,和煦的阳光从后墙的破洞上洒了进来。一双柔软的手触上了夏清舒的脸庞。

夏清舒睁眼,迷蒙的目光撞了季迁遥清澈的眼眸里。

“脑袋还疼吗?”夏清舒浅浅地笑了一下,抬手按上季迁遥头上的穴位。

“不疼了。”季迁遥抚着夏清舒眼眶下的黑影,心疼不已。

“以前不曾问你这把剑的来历,能否与我说说?”夏清舒举了举放在身旁的锈剑。

季迁遥欲起身言说,手肘还未撑到床面,夏清舒察觉到她的意图,便托着她的后颈将她带起。

季迁遥盘腿坐在夏清舒的旁侧,倚着她的身子,细细说道:“这剑是我从南海的一个道士手中得来的。据那道士说,百余年前,几个武林高手于南海之滨决战。还未分出胜负,大浪袭暗,将这些高手卷入了海中,无一生还。这些武林高手随身的佩剑也一并坠入海中,沉入海底。百余年后,这把剑被一艘渔船打捞上来,被那个道士得去。”

顿了顿,季迁遥又道:“那道士极言剑之威力无穷,实为稀世珍宝,少不得要添油加醋。而我不过是因这把剑同你有一样的名字,我才同意以重金买下。”

“与我有一样的名字?”夏清舒眨了眨眼,指着自己道。

“是啊。”季迁遥微微笑道,柔着声说:“它叫清舒剑。”

原来这剑的来历是这样的,于树棺人之事似是联系不大,想了想,夏清舒又问道:“那道士可曾说过这把剑的原主人是谁?”

季迁遥好生回忆了一番,道:“姓沈名江,当时在江湖中武艺排行第三。”

“沈江。”夏清舒在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思来想去,她还是毫无头绪。百余年前的江湖高手,她怎会认识。

季迁遥问:“树棺人可是惧怕这把剑?”

“惧怕。而且昨夜这把剑还引导我攻击树棺人的弱处。”

“莫不是这个沈江同树棺人有联系?”

“很有可能。若有时间,我想去查查这个沈江。”夏清舒的面色变得难看,“只是我们昨日才到的元江府,夜里就遭到树棺人的袭击,可见事情并不像我们预想中的那般顺畅,我们没死的事实与踪迹,树棺人以及那个幕后黑手全都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很艰难。”

正满腹愁肠,门外忽然传来了打斗声,夏清舒同季迁遥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提剑弹起,一同奔向外头。

主屋前的空地上,流烟同一名女子交手,她们一人用剑,一人使棍,打得十分激烈。两丈开外的青树下,还站着一名陌生的女子,她躲在斑驳的树茎后,露出半个脑袋看着战局,看不清容貌。

“怎么回事?”夏清舒大声问着流烟。

“我方才隐蔽在高枝上,见这两人一入村便朝着我们的屋子走来,定然是有所预谋。问她们作甚,闭口不言,保不准就是那幕后之人派来的。”经昨天一战,流烟变得谨慎多了。

从交手至此时,蔡竹君一直冷着脸,她不屑于解释。但是此时的局面越来越僵,对她们来说,不是好事。

感应很强烈,她知道屋内奔出的二人中,一定有一个是她要找的“夏清舒”。

蔡竹君挡住流烟的一记攻击,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找夏清舒的。”

不远处站着的夏清舒与季迁遥心下一惊,额间冒出了几粒冷汗。她们原以为替死大计天衣无缝,不曾料想,这么多人知道她们没死!

愣了一会儿,夏清舒谨慎地问道:“姑娘是何人?”

“蔡竹君。”竹棍拦住刀刃劈砍的动作,蔡竹君一脚踢在流烟的腹上,将她击至一丈开外。

流烟怒火中烧,没将蔡竹君的话听至耳里,欲再攻,夏清舒做了个手势拦了下来。

流烟捂着腹部,满脸通红,后牙紧咬。

场面安静了下来,杨晞羽从青树后方现出了身子,小跑着来到蔡竹君的身旁,一双灵动的眸子盯着夏清舒看个不停。她认得夏清舒,却不认得流烟,原先她并不知流烟与夏清舒是一起的,故而打斗之时,未曾劝架,现在夏清舒现身阻止,一切都了然了,误会而已。

既然是误会,就没必要如此僵持。

“原来你真的没死啊,太好了!”时隔多年,容貌改变了些许,但是杨晞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夏清舒,旧友重逢的喜悦使她大步跨到夏清舒的身旁,激动地抱着夏清舒的手臂,嚷叫道:“初闻你为国捐躯之时,我可伤心了。吃喝无味,夜不安寝,像你这般的功勋者,该一世平安顺遂才好。”

杨晞羽说得真诚,这些都是她实实在在的真心话,只是她的心情太过于激动了,两只手都裹在夏清舒的手上,左右摇晃着。

蔡竹君看着碍眼,心里有酸酸的东西冒出。

夏清舒还未回应,蔡竹君的袖子中飞出了一根藤条,裹上了杨晞羽的腰肢。

蔡竹君的手心握住了藤条,一扯,杨晞羽向后飞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度,稳稳地落在蔡竹君的脚边。

“好端端的,触人家的手作甚。”蔡竹君吃味儿了,冷声斥着杨晞羽。

杨晞羽看着眨眼之间就与自己隔着老远的夏清舒,想起方才自己的举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朝蔡竹君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我太激动了。”

蔡竹君冷着脸:“不许有下次了。”

“好。”杨晞羽重重地点头应下。

藤条松去,杨晞羽再抬头,本想与夏清舒也说声抱歉,对上她的眸子之时,杨晞羽发现她眼中有掩藏不住的惊愕,目光移至其身旁的二人,亦是如此。

这个惊愕自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举动。杨晞羽扭头望向蔡竹君,只见她双目盯着三人的方向,嘴唇上下开合,冒出了一句:“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也是树棺人。”

原来蔡竹君是树棺人。夏清舒心底的几个疑惑得到了正确的解答。她的眉头仍是蹙着,她不知来者是善还是不善。

“你们也不用惧怕我,因为我是来帮你们的。”略一停顿,蔡竹君又道。

两拨人之间仍隔着远远的距离,谁都没有上前一步。初次见面,很难给予信任。

季迁遥出声打破了僵局:“外头说话不便,我们进里头谈吧。”她给杨晞羽和蔡竹君做了个“请”的动作。

蔡竹君是来助人的,心间坦荡,且她对自己的武力有信心,不担心对侧的三人会害到她,便大大方方地领着杨晞羽踏进了屋子。

看着屋内地板上残存的痕迹以及后墙上的破洞,蔡竹君知晓昨夜定有树棺人来过了。这三人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厉害一些,至少遇上树棺人之后,不会一碾就碎。

她也有些好奇,三个凡人之力,是如何与强大的树棺人抗衡呢?

“昨夜来了个着鹅黄之衣的树棺人?”蔡竹君问道。

“不是一个,是两个。”季迁遥纠正道。

蔡竹君:“真身为一,分生为二,二会合一,只能算作一个。”

谈话间,夏清舒一直在默默观察,很显然,这个叫“蔡竹君”的姑娘知道的东西要比她们多多了。

她开口道:“那些树棺人都要杀我,你也是树棺人,为何与它们不同,要救我?”

“人有善恶,树棺人亦有善恶。我与那些没有思想、没有记忆的东西不同,我懂善恶,明是非,亦不愿与它们为伍。为何救你?先前我是太闲,现在因你是阿羽的朋友。”蔡竹君的目光落在了杨晞羽身上,显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