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62、

我本以为起码还要半月、等天渊秘境开启之际才能遇见的江氏人,不曾想夜间便自来寻我了——

“三位不请自来,有何指教?”手刚触上门板,便觉出房中有三道陌生的气息,但我只稍作停顿,便推开了去。

——来人修为皆高于我,但他三人未做任何遮掩,气息平和无凶,大大方方地示我以其临,想来不会是要暗谋于我者。

门一开,我便对上三张神态各异的脸——长须者与蓄髭者神色微动,颇受震撼的样子,只是这惊色背后,似乎还藏着些什么,我却还猜不出;而那瞧着年岁与我相仿者已是满面惊诧,继而难以自抑般上前一步,眼底满是激动之色,嘴唇不住轻颤,哆嗦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

却是含糊地听不清。

我眼皮一跳,这人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得我心底一阵怪异。我稍退了一步,避开他冲来之势,谨慎颔首道:“三位是?”

“咳,”那瞧着最年长的长须者最快回过神来,朝这激动不已的人喝道:“松棠,不得无礼!”待这叫“松棠”的人强自敛容退下后,才与我微微欠身,而后道:“我是天渊城江氏长老,江严。”又示意旁边的蓄髭者,“他是江敬。”

轮到方才被喝退之人时,他不需这江长老亲自开口,便殷殷地看着我,自报了家门:“我叫江松棠,临——”

“松棠!”长须者又是一喝。

林?

“你识得我?”我狐疑地看着那江松棠。此刻明了他们身份,我更加不会再认为他当真是只如我一般年纪的;但此人待我态度之异,俨然不是平辈相交之态……听闻江氏已经许久未出世,他又是如何知道我这号人?

我再一一看过旁边那长须和蓄髭者,缓声道:“还是,你们都识得我?”

三人忽都沉默了下去。

——看来这天渊之行,实不像我想的这般简单……那江连舟可曾料到?

终是,那长须者掌心化出一莲型物件——通体玉白,莹着幽光。“我等追随莲牒而来——”他将掌心这物件托到我面前,那萦绕的光顿时又盛一层,“看来,莲牒所指之人,确是阁下。”

我默声打量着这莲牒。心底有一处忽像被人轻触了一下,一阵悸动,让我不由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族中一子弟所留,可为我等指明寻召家主之途。”

我心里“咯噔”一下。江连舟只说让我来天渊城找线索,却未提要找些什么,莫非他所说的,就是这个?

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我嘴上却道:“你们家主……不是已经陨落多年?”

“不过是外人误言罢了——”那叫江敬的蓄髭者看起来颇为不忿,正要再说,被江严用眼神制止了。江严朝我施了一礼,“这莲牒只能带我等寻到阁下,但此后之事……”他叹了口气,目露期待地看向我。

“慢,”我侧身避了他的礼,“你们如何证明自己是江家人?况且,你们家主之事,与我何干?”

江严微怔,继而面色肃然,另将一玉牒示我:“此玉牒为我江氏答谢贵人所用,持此玉牒者所求,只要不违江氏家训,凡江氏子弟绝不可推辞——若阁下愿意帮这个忙,江氏也必不会亏待了阁下。阁下将来若有难事,我等定会全力相助!”

——此玉牒中光华流转,其间澎湃灵力,正是与莲舟同出一脉。

实在是意外之喜!天心江氏一诺,价值几何无需质言;更何况我本就是为江连舟而来,此刻不过顺水推舟,便既还了江连舟,还能得江氏人情……我欣然笑道:“乐意之至——只是不知我要如何

才助得长老?”

江严又将莲牒示我,“阁下领了此牒,自会明白。”

自会明白?我将信将疑。

接过那莲牒一略,只读得“天渊秘境”四字,神识便为之一荡,一股精纯的灵力霎时冲入识海。外来的灵力卷荡而过,扰动了我识海深处。忽地,另一股灵力骤起,与外来的那股撞在一处;两相对冲之下,熟悉的灵力波动震来——

江连舟?!

我差点便要失声唤出来,但好在最后关头还省得此间还有数人,硬吞下冲到嘴边的话,只在识海中急唤道。

但不论我如何呼唤,识海中始终也未有第二个声音答我。那两股极强势的灵力对过之后,我的识海全又安寂下来,荒芜一片。

许是我的面色太过难看,引得那三人也不由面带忧色。江严出声相询:“如何?可是有哪处不对?”

我又等了一阵,识海中确实再没有任何异动,我才死了心。“无事,我于牒中只读到‘天渊秘境’这一处。”

“那——”

我定了定神,“天渊秘境我会去……”未等他们显出喜色,我又续道:“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阁下请讲。”

我点点一旁的江松棠,“我要他留下。”他三人必还有许多没有告诉我的,且并没有告诉我的打算。而江松棠待我显而易见地亲近,与另外二人很是不同……我或能从他身上知晓更多。

“这……”江严面露难色,沉吟不语。

我以为他不愿放行,正要再游说几句。忽地,江敬神色一紧,低呼道:“不好!他们追来了!”话音刚落,房中便有极霸道的灵力波动,紧接着一界口凭空出现——

三名黑衣从界后而来,他们身后还有十数人在界后待守。

真是好大的手笔!此传送界并非大能直接裂空而来,而是靠的传送界符——修为不足者也可驾驭,也因着这,才使得修界中各式符箓珍贵难得。像眼前这般阵仗的界符,所作之人于此道必已大成。

为首的黑衣者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江严长老,尔等擅离界域,已违家主令,还请速速随我等归去。”

江敬闻言,目眦欲裂,恨声道:“莲牒已动,江氏数百年所待之人已至!我等为着江氏而来,你为何要阻我们!”

为首者不为所动,“尔等擅离界域,已违家主令,请速随我等归去。”

“难道你们就不想家主早日归来吗?!”

“家主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江严也扬声打断了那黑衣,“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不懂他的安排便是没有安排吗!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回来!若是按着家主的安排来,那江氏就该在他沉睡之时便择继任!”他说到此,声音陡然低了,“我们等了几百年了,你们不也在等他回来吗?若非如此,你们现在还守着哪个家主的家主令?!现在能帮我们的人就在眼前,我们就按着……说的做,不好吗?”

言尽,房中顿时落针可闻。

“他们是谁?”我偏了偏头,低声问道。江松棠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蹭到了我身边。

他看了那些黑衣劲服们一眼,在我耳边小声答:“是家主的卫者。”

“那他们还来捉你们?”我疑道。

江松棠有些讷讷,“我们是偷跑出来的……”

“嗯?”

“家主不许我们出来找……咳,莲牒所指之人。他沉睡前曾另辟界域,将江氏全族皆移至界域中,下令族人不可擅离。此次前来,江长老已是差人拖住卫者,才能从松动的封界处出来。”

我的目光在对峙的江严江敬和那些黑衣人之间转了几圈,“你看起来和江长老他们也不是一路的,你为何来?”

江松棠忽地没有声息。余光中,我瞥见他正凝着我,眼中影影绰绰。

“嗯?”等了好一阵,他仍没有作声,我不禁催促道。

他这才慢吞吞地:“我的少爷吩咐过我,一定要把莲牒交给……你,所以我一定要来。”

我与江松棠说话间,江长老已被强请回去。

为首的卫者步步逼近。

江松棠退了一步,躲在我身后,“我、我想留在这里,和……一起。”

一束冰冷审视目光停驻在我面上,浮沉闪烁,尽是深沉意味。

为首的不说话,便也无人动作。

“大哥!”有人急声道。

首卫像是一下子被惊回了神。一抬手,跟在他身后的黑衣卫者便闪到了我后面,将江松棠擒住。

“带走。”

话音未落,人影已失。房中又归寂,若不是我手中还捏着那莲牒,方才一切便当真像是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