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大官的想法令人一言难尽,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负责冲锋不管谋略的武夫,但他到底还是不傻的,秦峰他们这么明显的冷嘲热讽, 当然不会听不出来。
于是鬼大官冷哼了一声:“这可不是在与你们商量, 左右冥婚完婚后也是要你们死成鬼,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等吸干阳气, 炼成鬼仆,一样可以做我的鬼!”
轿子里的秦峰果断回答:“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鬼大官:“???”
另一个花轿回答:“这个蠢鬼怕是不懂开车不能喝酒呢。”
“法盲啊?”
“不只,估计是文盲。”
鬼大官大怒道:“好啊,你们两个真是活得不耐烦,怕是不知道被吸阳气是什么滋味!”
“不。”秦峰回答, “谁告诉你,我们是活人?”
——他话音刚落, 花轿应声而碎!
两道森然浓郁的鬼力扑面而来,鬼大官骤然大惊, 然而灿烂的金光已经以雷霆之势斩到了他面前!
武官出身的大鬼急忙怒吼一声,举起手中自己的佩刀, 试图去接这一斩,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冷意从背后袭来, 鬼大官当即丝毫不顾形象, 整个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一柄几乎透明的雪白枪尖直戳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把地面都戳穿了一个深坑。
“你们是什么——”鬼大官尽管仓皇躲开了袭击,但刀风依然刮伤了他的脸,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裂开,流出黑色的鬼血,落在土地上吱吱冒烟。
变故的速度太快,本来以为只是临死前逞口舌之快的“活人新娘”,居然瞬间变成了两个比鬼大官还凶的鬼,周围的不良人都已经惊呆了,直到鬼大官冲他们大喝命令:
“还不上!!!”
鬼魂终于反应过来,包围了那两个花轿里出现的人影,他们还穿着冥婚那套吉服,秦峰干脆利落地扯着身上的衣服,用力撕碎,露出下面无常的黑衣。这吉服是属于鬼的,所以穿在鬼体上不会随着伪装解除自行消失,他身边的假新娘比他动作稍慢,此刻还披着嫁衣。
柔顺的黑发蜿蜒披在肩上,流淌到暗红色的吉服里,黑红两色无不衬得那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因为头上还带了些女子出嫁的珠翠,使得他眉毛上那一点断痕都显得格外柔和了起来。
那花轿里并不是陆粼,而是谢祁连。
秦峰趁着他还没撕衣服,迅速掏出手机,搂着他的肩膀咔嚓自拍了一下,飞速保存,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干过一般,继续拎着刀追砍那只狼狈的鬼大官,同时还对谢祁连点评道:“你看,你穿这个才叫容貌出众,身姿优美,我那明明叫辣眼睛。”
谢祁连慢条斯理地解开嫁衣,随手一抛,也提枪追上:“我以为,我们两个这叫一对璧人。”
“随你吧,我只记得你说过——”秦峰乐呵呵地砍断了鬼大官的发髻,回答,“什么东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来着?”
谢祁连自然而然地答道:“女装。实话——我确实记不得这是第多少次。”
“嗯?”秦峰一愣,没等他们聊完这个话题,周围的不良人已经拔刀冲了上来。
他轻喝一声:“正等着呢!”
金色长刀在瞬间光芒暴涨,活像段子里的四十米大刀,秦峰单手举起陌刀,轻轻松松抡了一个满月般的圆,一圈青面鬼就怎么来的怎么回,甚至倒飞出去的速度比冲过来还快。
不过鬼大官抓住了这个空档,又是一声气势汹汹的咆哮,双足踩踏地面,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他的身体也开始膨胀,从原本一身横肉的武夫,变成一个高达三米、青面獠牙的巨大鬼物,见他这个样子,周围的不良人鬼魂都面露惊讶,轻微瑟缩了半步。
“变大也只是变成大号蠢材而已。”谢祁连冷笑一声,提起银枪,整个化作一道白影,翩然而上,秦峰紧随其后,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两道影子交错环绕,对着巨大的鬼头毫不客气地招呼起来。
鬼大官体积巨大,刀光枪影细密如织,他根本躲闪不及,鬼体被陌刀与银枪飞快地斩成碎块,痛苦地连连吼叫,巨大的鬼足四下践踏,不良人们见状纷纷躲闪。
”给我上!你们这群废物!“大鬼嘶吼着,但是不良人们犹犹豫豫,有几个甚至以警惕的眼神看着面相恐怖狰狞的大鬼。
秦峰微微眯着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异状。
眼看鬼足就要踩上大宅子,不良人逡巡不前,秦峰一刀戳进大鬼的脖子,站在他肩上,高声喝道:“你们听着!我们是地府黑白无常,我知道你们不良人本是忠义之士,或许出身不好,但成为不良人,都是为了缉盗除恶,你们只是因为职责所在,习惯性地服从了这个曾经的上级,但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厉鬼正是你们应该缉拿的恶鬼!”
谢祁连也说:“现在醒悟还不晚,立刻进入宅院,保护里面的三个生人,届时地府问罪,清算功过,你们或许还能有个善果。”
不良人们微微迟疑,他们抬起头,赫然发现——那两个人影一黑一白,却一样的修长挺拔,黑衣者气质冷峻,不怒自威,白衣者面容俊美,唇边带笑,可目光却冰冷凌厉,被他看着的时候,宛如一切秘密都会被他看穿。
他们戴着相同款式的高帽子,一左一右,各自写着——
代天巡狩
四海清明
那八个闪烁金光的字直直地照进眼底,令他们死去多年的双眼阵阵刺痛,惨白一片的眼球上缓缓露出了深色的瞳仁。
见他们迟疑,谢祁连冰冷地呵斥:“你们服膺的王朝已经灭亡了千年,你们却还要执意守着过去的上下尊卑,听一个已经走上歧途的恶鬼摆布?”
“过去的王朝覆灭了,可是天地正义还在,公道与人心还在。”秦峰说,“你们想与旧朝一起腐烂,还是愿意继续在新的世界,辑盗除恶?”
“我们……”领头的青面鬼艰难地挣扎着,手里的刀微微颤抖。
“吼——”鬼大官咆哮起来,“你们这些鼠辈,还不给我上!制服这两个鬼仙,吞了他们的鬼力,他们的神职就是我们的,等到本将军掌控地府,你们统统有赏!甚至本将军可以把这两个美人也赏你们玩玩!”
秦峰面无表情地一刀戳进大鬼开开合合的血盆大口——再说一遍,两个啥?
“您当初说的是地府崩溃,秩序危矣!所以才需我们来建立!为了积蓄力量,必须吸收那两个妖修拜月而来的精纯妖力,而且那两个妖修吸人精魄,所以我们才要除掉她们……”不良人们握紧了刀,表情也逐渐狰狞起来,“您现在这是在说什么?”
魂体被砍,这种剧痛之下,如果鬼大官还能演戏或者说谎,他也不至于傻兮兮把黑白无常抬到大本营了。
所以,他几乎就把苦苦经营的所有假象全都撕了,本来他就是个直率到有点鲁莽的武夫,平日伪装得极其辛苦,这一下撕破,直接破罐破摔起来:“你们快给我上,否则统统吃了你们!”
不良人缓缓后退了半步,微微摇头:“不。”
说完,只见不良人们化作一道道黑烟,冲入大宅内,黑烟在宅子上方形成一道屏障,鬼大官的爪子意图伸出去抓花轿里的女明星,被盘旋的黑烟死死缠住,秦峰立刻举起陌刀,从半空骤然劈下,大鬼的手臂就像干柴,咔嚓一声被劈断,他发出非人的惨叫,硕大的身躯好像从这个缺口漏气了似的,忽然就消失不见。
谢祁连皱眉低喝:“糟糕,他果然转移回到自己的石棺里了!”
石棺周围,道长们严阵以待。
陆粼还化着女妆,没来得及擦。谢祁连一早发现红眼乌鸦可能是鬼大官的眼线,所以故意让他化妆打扮,趁着乌鸦离开的空档,极快地用法术伪装好替代了他,让他与两名妖修一起留下保护人质。
陆粼有些紧张,无常们离开前说过,恶鬼可能会有转移回到棺材里的办法,但无常们必须一起前往——因为那片浓密的迷雾蔓延过来时,无常们感受到了本不该再出现在人间的神力。
石棺里阴气大盛,陆粼大喝一声:“来了!”
黄莫仙与胡延妍几乎同一时间施法,她们一起从灵智初开的动物修成如今的妙龄女子,默契无比,一左一右两道妖力凝聚的锁链落在石棺上。
黄莫仙:“好了!”
胡延妍也道:“稳!”
陆粼与楚彧同时掏出一沓符纸,陆粼将符纸抛向空中,以手中长剑挑起一张一张符,口中不住地念诵咒语,随后甩出符纸砸向棺材,他念的是雷祖驱邪的咒诀,符是引灵聚雷的雷霆符,每甩一张,就有一道紫色惊雷当空劈下。
石棺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雷电,所以陆粼不敢保留,把他这些年攒下来的符全都撒了出去。
楚彧远不如他沉稳自如,双手拿着一沓各种针对鬼的符,也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攻击或者限制的一股脑就往上贴,活像正在狂贴小广告。
落雷对活人威力不大,但依然把楚彧劈成了包公脸。
石棺内传来凄厉的嘶吼,雷光中心石棺轰然爆炸,碎石砸向众人,道长们立刻抓起摄制组的普通人,保护他们不被砸到。
一个浑身带着电花的鬼影从棺材中跳出,疯了一样抓向胡延妍。
“贱人!!!”鬼大官知道自己完完全全被算计了,已经失去理智不管不顾,纵然要散魂,也要在死前抓个妖修垫背!
胡延妍惊呼一声,仓皇后退,鬼大官身上的雷霆未散,电得狐狸精的尾巴都烧焦了,疼得满脸流泪,黄莫仙大惊失色,猛然扑了上去,一把推开了胡延妍。
“你这败家黄皮子!”胡延妍大吼,“你——莫仙不要!”
大鬼的利爪抓向黄莫仙的后心,黄莫仙惨然一笑,略带歉意地看着惊慌失措的胡延妍们,惆怅地叹息——以后再也没人能在这只蠢狐狸被骗进传销的时候去救她了。
电光已经把她的长发烫得卷曲,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抓住了黄莫仙,她惊讶回头,发现陆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扔了出去。
活人不怕鬼大官身上未散的雷霆,但是厉鬼的爪子瞬间刺破了他的胸膛!
“陆道长!”妖修惊呼。
一大捧炽热的鲜血洒在了鬼大官身上,陆粼面色惨白,声音因痛苦而颤抖,但依然准确无误地再次念出雷祖法诀,他手上的长剑顿时被雷光笼罩,修行者蕴含灵力的鲜血也成了枷锁,使得鬼大官的爪子插在陆粼胸前,根本无法拔出!
陆粼低喝一声,手腕反转,带着雷光的剑瞬间斩断了厉鬼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