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十日后, 萧雪澜奉师门命率人进入天机阁据点,位于正西方位的天阴山脉境内, 而天机阁的老巢则藏在这片由东向西绵延八百里的群山之中一座名为“荡魂山”的山上。

除了寒岳的弟子, 随行的还有各大世家和门派的修士, 他们一同前往,是因为之前在弱墟秘境之中, 天机阁抓走的那些各派各家的弟子门人仍被扣留着,他们虽然畏惧诡秘莫测的天机阁, 但也只能尝试去向天机阁讨人。

天阴山脉连亘起伏,所属山峰海拔甚高, 群山从山腰往上均被白雪覆盖, 山腰往下,却是林深草盛,不见山中之景, 更让这片山脉增添几分神秘之感。

众人在一条山间谷地中行了半日有余, 周围都是高山宽谷, 不辨东西,而荡魂山更不知在何处, 萧雪澜命所有人紧跟大部队,不得掉队,又命数名寒岳弟子散开侦查, 防止敌人偷袭,其他人继续前行。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名弟子押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追上了萧雪澜, 那两人穿着怪异,高鼻蓝眸,即使是那女子也生的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异族人。

“萧师兄,我们探查情况的时候发现了这两人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面,可能是天机阁的探子,该如何处置他们?”

“我们不是!我们也是被困在此处多日,找不到出去的路,才会想跟着你们,我们不是天机阁的人!”异族男子操着怪异的口音,用不熟练的汉话辩解。

萧雪澜眼神示意了下钟怀璧,钟怀璧会过意,拍出两张真言咒贴到两人背后,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发现他们的确不是天机阁的探子,也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异族人是天机阁探子的嫌疑解除,萧雪澜并不想为这两人耽误功夫,便让弟子放了他们,可那异族男人又道:“这里十分危险,我们两个落单的人是走不出这里的,我们在这里转了很久,对这里的地形也有些了解,可以为你们带路,请你让我们跟着你们吧。”

萧雪澜道:“我们要去荡魂山,你们跟着我们只会更危险,或者你们可以在这里等着我们,如果我们能回来,就带你们一起出去。”

异族男女互相用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商量了一阵,男人又道:“我们知道去荡魂山的路在哪里,我们可以带你们去,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们,这一路上都要带着我们。”

钟怀璧听他们知道荡魂山在哪里,心中大喜,立即对萧雪澜道:“萧师兄,那就带上他们吧?既然他们知道怎么去,总比我们在这里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好。”

“不可,这两人身份不明,虽然不是天机阁的人,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他们跟着我们,会有风险。”水云绫行事向来谨慎,皱眉道。

萧雪澜沉思了一会儿,对水云绫淡淡一笑道:“绫师姐,我认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能以种族来判定,既然他们没有做过恶事,我愿意相信他们,就让他们帮我们指路吧。”

两个异族人听领头的人答应了,十分高兴,主动走到队伍前面,指着不远处的一面石壁道:“那石壁上有一个洞口,洞口连接一条隧道,通过这条隧道,就到了荡魂山脚下,你们快跟我走吧。”

“通往荡魂山的路居然这么隐蔽,如果没人带,我们就算在这里找上一个月都未必能找得到!”钟怀璧十分感叹。

众人在异族人的带领下,进到隧道里,这条隧道十分狭长,仅仅能供两人并肩通过,此行约有百余人,队伍拉的很长,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出口处的光亮。

等所有人都通过了隧道,又是过了小半个时辰,此时已过酉时,处于冬季的天阴山脉早早就被夜幕笼罩,寒风从山谷中呼啸穿过,气温骤降,钟怀璧还记得萧雪澜体内寒毒未清,将行囊里的狐裘取了出来,给他披上。

两个异族人指了指前面的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示意那就是荡魂山。

担心直接飞过去会在空中遭遇敌人伏击,无法及时还击,所以萧雪澜选择带人步行过去,披星戴月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荡魂山脚下。

一靠近这座险峻的雪山,就感觉到一股森然凛冽之气,压制众人提气运功,整座山应该都布下了结界,禁止旁人进入。

明明是天机阁阁主点名要萧雪澜过来,可萧雪澜都到了荡魂山山脚,却还不见天机阁的人,正在怀疑犹豫之时,忽然一阵诡异阴森的大风向队伍的方向刮过来,风里夹着飞沙积雪,吹得人睁不开眼。

狂风来得蹊跷,平息得也快,萧雪澜挥散了眼前的飞沙,向四周一看,大致点了点人数,并未少人,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唯独少了那两个异族人!

萧雪澜心重重一跳,高声喝道:“有诈!玄霄宗所有弟子听令,布北斗七星剑阵!其他人,入阵迎敌!”

话音刚落,四周黑旗竖起,无数黑衣人现身,从四面八方向山脚下杀来,山脚是一片空地,无一掩体,萧雪澜他们被人重重包围,这无疑是一场困兽之斗!

好在此行来的,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对方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萧雪澜他们一时也吃不了亏,萧雪澜一剑击杀了数名黑衣人,好不容易将包围圈打开一个小缺口,忽然有一黑袍人从天而降,落到战场中央,举剑迎向萧雪澜,并冷声道:“交出玉匣,饶你们不死!”

这次黑袍人没有戴面具,黑色斗篷下清清楚楚能看到是叶尧岚的脸,他手里拿的是他擅用的佩剑,赤红色的剑身,“国士”两个字寒光闪闪,十分醒目!

“叶兄,你我也曾共同抗敌,是为同道,如今钟珏都已从此事中抽身,你为何还执迷不悟?!”萧雪澜举剑挡住叶尧岚扫过来的剑锋,“天机阁多行不义,我劝你不要助纣为虐!”

“萧师兄!他是天机阁的少主,一直潜伏在我兄长身边监视他,和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钟怀璧一边对付敌人,一边抽空朝萧雪澜那边喊话,“你不用手下留情,快擒住他,有他在手,不怕这些人不退下!”

萧雪澜目中精光一闪,原来如此!再出手,已经不再是点到为止,与叶尧岚更加激烈地缠斗起来!

叶尧岚与萧雪澜的修为不相上下,有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萧雪澜自顾不暇,更没有办法抽身去帮其他人,双方数量上的差距,在长时间的拉锯战中显现出了优势,天机阁的人仍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战局,而寒岳和各门各派这边,伤亡数量不断增加,优势的天平渐渐往天机阁这边倾斜。

萧雪澜正思考着如何摆脱叶尧岚,想办法扭转局面,一剑挡开叶尧岚的攻势,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忽然之间,从斜方打进来一柄折扇,横亘入两人之间,将叶尧岚逼退了两步。

萧雪澜看见折扇的同时,心中不禁一喜,帮手来了!

折扇旋转飞回了主人的手里,钟怀璧不经意抬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禁呆了,嘴里喃喃道:“兄长……”

这一愣神的功夫,数柄刀剑已经齐齐砍向他身上,折扇去而复返,锋利的扇沿割破了钟怀璧周围敌人的喉咙,钟珏在空中居高临下看着弟弟,蹙眉冷冷道:“大敌当前,还能心不在焉,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钟怀璧面带惭愧,可心里却是欣喜若狂,钟珏还是能像往常一样教训自己,这就说明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没有变,得知这一点,他浑身上下好像瞬间充满了力量,不想给钟珏看轻,专心杀起敌人来。

钟珏与叶尧岚、萧雪澜成三足鼎立之势而立,叶尧岚深深看了一眼钟珏,薄唇抿了一下,沉默地打出自己的招数,钟珏主动以扇迎上去,拦在萧雪澜前面,背对着他道:“朝夙在山顶,这里我来应付,你赶快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萧雪澜愣怔了一下,抬头仰望荡魂山上成一个小白点的山顶,对钟珏的背影道:“谢谢你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边。”

“少废话!我可不想管下面那些名门正派,只是不想看着我唯一的朋友和亲人死在这里罢了!”钟珏潇洒地打开折扇对叶尧岚还以颜色,哂笑道。

此时不是谢来谢去的时候,萧雪澜果断翻身飞上霜寒,御剑准备往山顶飞去,水云绫忽然也御剑追上来,身旁跟着威风凛凛的白虎,对萧雪澜道:“萧师弟,玉匣在你身上,事关重大,我和你一起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萧雪澜点头道好。

一白一青两道剑影载着主人乘风向上,终于看到了立于荡魂山山顶处的天机阁。

荡魂山上设有结界保护,萧雪澜和水云绫只能隔着结界看到近在眼前的天机阁却不得进,在山顶徘徊了两下,忽听到结界中一个威严颇有气势的男声响起:“两位贵客远道而来,老朽在此恭候多时。”

“既然恭候,为何设下结界拦住我们,不让我们进去?这就是天机阁的待客之道?”水云绫冷声讽刺。

“非也非也,两位能来,天机阁蓬荜生辉,自当烹茶扫席以待,就是不知两位可曾将老朽需要的东西带来?”

萧雪澜与水云绫对视一眼,从袖中取出青玉玉匣,单手捧在手心,道:“阁下可是指这?”

“正是正是,既然如约带来了老朽需要的东西,天机阁的大门自然是随时可以为两位开启,两位请进。”

空气中无形的结界好像忽然打开了一道缺口,水云绫试探了一下,果然已经没有阻拦了,便先和白虎进了结界,萧雪澜将玉匣收好,随后也跟着进去。

天机阁正殿外无一人守卫,萧雪澜预感这将是一出空城计,进入大殿,殿中装饰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四根顶梁柱都是纯金打造,镂了四条金龙盘旋其上,地上铺的地砖也是金砖,一块块打磨得光滑如镜,边缘严丝合缝,墙壁上镶嵌着美轮美奂的玉雕、壁画,十分奢靡。

这样华丽的装饰,说是皇宫也不为过。

而天机阁阁主就盘膝而坐在正殿之上,桌上摆着小火炉和茶壶,他正拿着夹子往茶壶里放茶叶,果真如他所说,烹茶扫席以待。

阁主看上去是个过了耄耋之年的老者,须发皆白,脸上皮肤很是枯皱,可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一点不像老年人浑浊的目光,行动也很矫健,精神矍铄。

“我师弟他人呢?”萧雪澜单刀直入问道,都到了人家老巢,没必要再虚与委蛇。

阁主放完了茶叶,将茶壶盖盖上,然后慢条斯理道:“萧公子莫要心急,老朽这里偏僻简陋不比人间繁华,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点陈茶,我珍藏多年,终于等到贵客来访,既然你们已经来了,何不坐下喝杯茶再谈其他?”

“你这里都称简陋的话,那人间的皇宫就是茅屋了。”水云绫冷笑道。

“想必这位就是妙法道君的爱女吧?数百年前我曾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道君道法高深,参悟颇多,老朽一直渴望能再与道君畅所欲言论一次道。仙子既然是道君之女,应当深得令尊真传,不如坐下交流一番悟道心得?”阁主并不介意水云绫的讽刺之言,和蔼笑道。

萧雪澜负手握剑上前几步,逼近阁主,道:“我们的同伴还在山下与你的手下厮杀,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与你品茗论道,明人不说暗语,你费尽心机把我们引来此处,到底是有何目的?”

“不错,既然我们敢来,就不惧你们天机阁,阁下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究竟想怎么样才能停止对世家的屠杀,直接说你的要求。”水云绫紧跟萧雪澜身后,接着说道。

阁主抚须微笑,精明的目光扫视两人,笑道:“老朽欣赏说话直接的人。可是我请你们来,并不是和你们谈条件的,而是要你们寒岳服从我,否则,下场就会和那些灭门的世家一样,我现在是给你们寒岳一个选择的机会,服从我还是灭亡?”

“荒谬!”水云绫闻言怒不可遏,举剑娇叱道,“我派乃道君嫡传,岂会屈服你们这种歪门邪道的淫威之下!你们天机阁若继续执迷不悟,滥杀无辜,我寒岳剑派定然第一个站出来讨伐你们!”

阁主不以为意笑道:“年轻人,机会只有一次,先不要着急拒绝,听老朽把话说完。”他转动身旁的一尊花瓶,大殿左侧的墙壁开始向两边打开,露出里面的暗室,又有一个透明的箱子,从里面被推出来,而朝夙就被封在箱子中间!

朝夙双眼紧闭,似对外面的一切反应都没知觉,萧雪澜见了立即心痛难忍,肝胆欲裂,快步上前伸手想要触摸朝夙,可被透明的墙壁阻隔,萧雪澜持剑砍到墙壁上,却被反弹回去,这面薄墙不知是什么做成,竟是刀枪不入。

“你把他怎么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萧雪澜崩溃怒问。

阁主站起来,看着朝夙,自若道:“当年他的母亲,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人魔同体,找到老朽要我帮她的孩子祛除体内魔气,老朽答应了,代价是那个孩子十年的元寿。”

这个孩子指的应该是孟长卿,怪不得他会如此体弱。

“等他生下来时,他的母亲又找到了老朽,可我这次却没有答应,因为这个孩子另一半的血脉,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魔星降世,他天生该是魔族的王!” 阁主看了一眼萧雪澜,笑道,“只有拥有这种血脉的魔族,才能承担得起混沌魔气,我等了一千年,才等来了魔星降世,我从小培养他,就是为了今天!从今天起,他将会是这天下战无不胜的魔王!”

萧雪澜心一沉,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咬牙问道:“你明明是人族,为什么要帮魔族培养魔君?”

“帮魔族培养魔君?”阁主哈哈大笑两声,“你错了,我是要将他培养成我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先灭了人族修士,再灭了魔族!让你们与魔族永无休止地争斗厮杀下去!”

水云绫听完他的计划,不寒而栗,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两族相争只会引发生灵涂炭,于你有什么益处?”

“老朽给你们讲个故事吧。”阁主目光似乎穿越到了千年之前,回忆起往事,道,“从前有个国家的君王,贤能圣明,他尊崇道教,广邀天下的修士前往王宫讲道。当世有一位道法最高深的修士,被君王的诚心打动,接受了君王的邀请,来到了王宫,与君王一见如故,成为了莫逆之交。后来,修士赠给了君王一种仙药,吃完之后可以增长修为,延年益寿,君王服下之后,果然效果显著,更坚定了他的向道之心,打算退位潜心修道。君王退位之后,修士介绍他去一位仙人处学习道法,可修行之路艰苦枯燥,君王不甘忍耐寂寞,同时又思念故土,便回到了自己的国家。课等他回去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国家居然已经灭亡!原来是那个修士偷取了魔族的圣物,藏身于王都之中躲避魔族的追杀,魔族查到了他的行踪,追杀而来,一场大战引发了地震海啸,将整座王都都淹没了,沉入深海,王都中的百姓无一幸免都成了这场争斗的牺牲品!是君王收留了那个修士,可那修士却反过来恩将仇报,让君王灭了国!”

“你说的是弱墟秘境?那你是?”萧雪澜听完恍然大悟,想起皇陵中的那些壁画上的内容,惊诧道,“你就是那皇陵的主人!故事里的君王!”

水云绫脱口而问:“那修士又是谁?”

萧雪澜沉吟道:“若是我猜的没错,应当是九曜圣君吧?”

“没错!就是你们那个道貌岸然的祖师爷!”阁主提起他,脸上终于没了笑意,冷冷道,“当年他身受重伤,是我收留了他,可他却害了我的子民,我的国家!我恨你们这些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的修士,也恨魔族!我等了千年,才盼到九曜身陨,我知道,我报仇的机会来了!把玉匣给我,否则,山下那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玉匣的钥匙为何会在你的陵墓中?”萧雪澜不露声色地退后,继续问问题打算拖延时间。

“九曜一共得了两道混沌魔气,一道自己用了,一道封入玉匣,开启玉匣需要四把钥匙,一把交给我,另外两把交给了他当年的两个心腹,一个姓钟一个姓孟,最后一把则是在他自己身上。事到如今,我也不用瞒你,九曜身陨后,我派人寻到了他的骸骨,并且拿到了那把钥匙,而钟家和孟家两把钥匙,我不过使了点小计谋就顺利拿到手了,现在只剩了我那把,就是你身上那把。”

“你为什么不自己取?”萧雪澜将手背在身后,又问。

“当年保管钥匙之时我们立下毒誓,绝不监守自盗,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只好设计让别人帮我取出来,事实证明,我的爱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自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对钟家和孟家做了什么?”

“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引导两个游历在外的年轻人恰好发现了魔族的结界罢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顺其自然。”

“原来这也是你设计的!”知道了一切真相后的萧雪澜握紧了霜寒的剑柄,让孟疏尘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引得寒岳被屠,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人!

阁主淡定道:“你现在都明白了,可以把玉匣和钥匙交出来了吗?”

“你做梦!我绝不——”

萧雪澜还没说完就感觉胸口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打中,人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到身后的墙壁上,摔倒在地,那阁主只不过是隔空轻轻一掌,竟然威力如此大!萧雪澜与他之间的实力,天差地别,根本无法力抗!

“师弟!”水云绫见萧雪澜受伤,银牙一咬,只能提剑上去,与白虎配合攻向天机阁阁主,可也只被他轻飘飘一招化解。

水云绫与白虎同时被打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内伤严重!

“蝼蚁也敢妄想撼动参天大树。”阁主冷笑,五指朝虚空中一抓,萧雪澜只觉得袖子一轻,玉匣和钥匙都从他袖子里飞了出去,落入了阁主手中,

阁主看着手里梦寐以求的玉匣,目光癫狂,他筹谋了千年的报仇计划终于就要实现了!

四把钥匙同时插进玉匣的四个角,玉匣松动,缓缓打开了盖子,随后一缕黑雾从里面漂浮了出来,同时,阁主一挥衣袖,将困着朝夙的墙壁打开,黑雾像是受到引导,自动飘向了朝夙。

就在阁主全部注意力都在黑雾即将飘进朝夙身体里时,深受重伤的萧雪澜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挡在朝夙面前,黑雾穿过了萧雪澜的身体,隐没没了踪影!

阁主因为突然出现的变故呆住片刻,回过神来,勃然大怒,一掌拍向萧雪澜,萧雪澜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拍碎了一般,可体内的黑雾蕴藏了强大的力量,支撑他运气反击,最后竟然是天机阁阁主被自己打出去的掌力反噬,被击飞数丈,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奄奄一息!

“萧师弟!”水云绫心急如焚,撑着剑起身摇摇晃晃飞奔到萧雪澜身旁,扶住他,焦心问道,“你怎么样了?那黑雾对你有没有伤害?”

“我没事……”虽然说没事,可眨眼间又是几口鲜血从萧雪澜嘴里吐出来,苍白的脸上,是掩饰不了的痛苦之色,混沌魔气在他体内乱窜,因为血脉不符合混沌魔气寄生的要求,他这样贸然吸收了魔气,马上就会爆体而亡!

水云绫也知萧雪澜危在旦夕,眼眶发红,羽睫盈泪,哽咽道:“师弟你撑住,我们这就回去找师尊,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来不及了……师姐……我求你一件事……”萧雪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朝夙从身后的墙壁中抱出来,朝夙仍是昏迷不醒,萧雪澜不舍地抚摸了两下朝夙的脸,意识已经接近模糊,断断续续对水云绫交代道,“帮我把他救出去……不要告诉他我死了……让掌门……治好他……谢谢师姐……”

…………

朝夙醒来时,已经身在玄霄宗,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荡魂山上,却不知为何醒过来人就在寒岳了。

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站在床边一直守着他、眼睛通红的明远,他一向不喜欢萧雪澜那两个徒弟,总觉得萧雪澜的一颗心被别人分走了,这时候却有耐心问明远是不是哭了,为什么哭,而明远只咬着下唇摇头说没有。

朝夙再问明远,你师父去了哪里?

明远的眼睛却更红了,一句话都没说就跑了出去。

朝夙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该不是又被自己吓到了吧?

朝夙下了床,想去找萧雪澜,便直接上了凌云宗,那里的弟子更奇怪,一见到他就跑得没影了,就连那条最招摇的小白龙都不见了。

他找了很久,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萧雪澜,后来钟怀璧听到他醒来的消息,追过来告诉他,萧雪澜有师门任务在身,被派出去做任务了,要朝夙安心在寒岳等他回来。

朝夙很不开心,果然没了九转合欢散,这人说走就走,抛下他就不管了,暗暗下决定,等萧雪澜下次回来,要给他下一辈子的九转合欢散,然后两人以后再也不分开……

可朝夙在凌云宗等了萧雪澜三年,青丝变白发,还是没等回萧雪澜,小白龙也再没看见过。

朝夙一边同时修炼有琴宗和凌云宗的道法,一边教导明远,明远如今已经练成了最基本的凌云剑法,就连御剑都不在话下,朝夙想,等萧雪澜回来,看到自己把他的徒弟教得这么好,一定会很欣慰,萧雪澜高兴,他就高兴。

这一日,闭关十年的凌云宗宗主守元真人终于得道飞升,所有弟子都去恭迎新一代的圣人降临,新圣人接受完众弟子的朝拜,第一件事就是将朝夙宣到自己跟前。

圣人问他:你是何人?

朝夙答:有琴宗弟子孟疏尘拜见圣人。

圣人道:有琴宗弟子忘情忘性,可你心有执念,所为何?

朝夙答:等一不归人,请圣人明示,我与他此生是否还能相见?

圣人道:他命中该有此一劫,避无可避,然破而后立,许多事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只能静待转机。

圣人之言,玄之又玄,既没有给肯定的答复,却也没说不能,朝夙想,圣人都说让他等,那就等着吧,三年回不来,那就等五年,五年还不回来,十年,二十年……他总会回来的。

…………

又是一年中秋节,明远早上说要做桂花酒,让朝夙去山下采桂花,这几年,明远是越来越不怕他这个师叔了,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使唤起他来,他在山下采了许多桂花,想着这应该够做许多桂花酒了,等做好之后,埋在凌云宗的后山梅花树下,等萧雪澜回来,再挖出来开坛,萧雪澜爱喝酒,到时候一定会夸自己。

到了回去的时候,走在路上却听到有几个穿蓝衣服的新入门弟子在议论说,刚刚好像看见一条白色的巨龙从凌云宗的山头飞过,龙背上还站着个人,十分威风。

朝夙呆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即拔腿朝凌云宗的方向狂奔,手里的桂花撒了一地都不知道,旁边的弟子指着朝夙问同伴,这个白发的人是谁?怎么如此失态?

有知情的人解释道,他是有琴宗的孟师兄,身为有琴宗的弟子却长年待在凌云宗,宗主们居然也不去管他,他为人淡漠,行事诡秘,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

朝夙一路飞奔到凌云宗山顶,四处找寻,根本没有见到什么白龙的影子,更别说那个朝朝暮暮思念了三年的身影。

不过,这么些年来,一次次充满希望之后又失望的事已经让他习惯了,只是可惜了他刚采好的桂花,回来的路上都撒光了。

凌云宗上又下了一天的雪,几棵红梅树凌霜傲雪地开着花儿,凛冽的冷风中有暗香浮动,朝夙静静立在漫天风雪之中,白发青衣,与雪色融为一体,孤独寂寥。

忽而听到身后雪地中“吱呀吱呀”有脚步声传来,朝夙猛然回头,却见一人红纱罩墨衫,身姿挺拔如苍松,行动潇洒随性,面容俊秀,完全是一副陌生的模样,可那双温润多情的桃花眼,含笑望着朝夙时,恍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