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真气注入孟疏尘体内, 孟疏尘睁开眼悠悠醒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祭坛旁的血雾太浓, 萧雪澜看见他的眼里好像泛着淡淡的血色。
“怎么样?没事吧?”萧雪澜搀扶孟疏尘站起来, 霜寒出鞘提前握在手中, 随时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偷袭。
孟疏尘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血雾虽浓, 却并不沾身,萧雪澜一身素衣, 仍是纤尘不染,神色冷静自持, 临危不惧。
他观察祭坛中心那一池血水, 像是被煮沸了一般,沸腾翻滚,不时有腿骨、颅骨、手骨等人体骨骼浮出水面, 画面血腥而诡异。
“何方妖人敢在此设邪术害人, 缩头缩尾岂是大丈夫所为, 还不滚出来!”萧雪澜气沉丹田,声音响彻四周, 既然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倒不如先声夺人,涨涨士气。
“这是一个献祭法阵。”孟疏尘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以活人之血与亡灵遗骨献祭,可以召集地狱阴灵,令其重返人间, 不死不灭,法阵已经开启,这里马上就要变成一片鬼蜮。”
“这么邪门?”萧雪澜警惕地盯着四周,边与孟疏尘商量对策,“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些人到底想要干嘛?”
“法阵一旦开启,不可逆转。他们想阻止古黎国的王都沉入海底,把曾在这里死去的人全部复活。”孟疏尘语气平静,似乎在讲述一件毫不关己的事。
萧雪澜听得后背起了一阵凉意,忽然脑中像被一阵电击穿过,清明不少,察觉出了蹊跷,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没有转身,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的琴呢?把独幽召出来,这里随时会遇到敌人,准备应战。”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萧雪澜心一沉,猛地转过身,眼前的人当然召不出独幽,因为他已经换了个人,还是一样俊雅的相貌,五官却更加凌厉,浅色的眸子眼神冰凉,薄如刀削的嘴唇接着吐露更加无情的话语:“我,便是这法阵的受献之人。”
“你再说一遍。”萧雪澜咬牙道,温润的桃花眼中眸光闪烁,濒临情绪的爆发。
“他再说一百遍也是事实。”忽然从血雾中竖起了许多黑色的影子,将萧雪澜和朝夙团团包围其中,有两个全身被黑色外袍包裹,带着一副银色面具的人从血雾里缓缓走了出来,站在高处的台阶上,明显是这群人中领头的人物,说话之人腔调怪异,像是在故意掩饰他本来的声音。
“朝夙,你终于来了。”黑袍人森冷道,“过来吧,这里已经为你准备多时。”
“不许去!”萧雪澜紧紧抓住朝夙的手臂,防止他离开,同时霜寒指向黑袍人,怒问道,“你们是谁,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
“萧公子,请你明白,并不是我们想对他做什么,而是他本来就是我们当中的一员。”黑袍人桀桀发笑,催促道,“朝夙,你还在等什么?这不是一直是你的计划吗?过来吧!”
朝夙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萧雪澜,很快移开目光,脚步坚定地向前走去,萧雪澜在后面死死拉着他的手臂不放,语气微颤中含了一丝恳求:“朝夙,你醒醒!不要被他们蛊惑了!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但是,你不要去,你不要和他们为伍,不要自甘堕落,趁现在还来得及,回头吧……算我求你……”
“求我?我不过去,难道留下来等你帮那个废物杀了我?”朝夙回头看他,面带讽刺道,“我上了一次当,不代表我会被你骗第二、第三次!”
“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骗你,更从来没想伤害你!”萧雪澜此时也顾不上深陷敌人的包围之中,只想尽力挽回朝夙的信任,更不想眼睁睁看朝夙继续踏上歧途,“可今天你若是离开了我,我们就真的正邪殊途回不去了,我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你不要做傻事,啊?”
“晚了,来不及了。”朝夙冷凝的表情因为萧雪澜的话出现了一丝松动,随后收敛起动摇的念头,垂眸摇了摇头,“我必须过去,这是我选择的宿命。”
“去他娘的狗屁宿命!”萧雪澜着急,顾不上高冷人设连脏话都骂出口了,抓住朝夙的肩膀迫使他正视自己,表情不复冷静,“我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哪里有什么宿命?这都是弱者找的借口!你今天要是过去了,我们就是敌人,迟早会有一天兵戎相见,你若是一点都不在乎我,那你就去吧!”
秘境上方雷云密布,东海中心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云层中传来轰隆隆的雷响,一道粗长的紫色闪电划破云层,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预示风暴的中心就在这里。
萧雪澜屏息等着朝夙的答案,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朝夙眼中稍纵即逝过一丝迟疑,深深望了一眼萧雪澜,哑着嗓子说出最后的决定:“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要‘对不起’!”萧雪澜刚刚是赌自己在朝夙心里的地位,逼他做决定,可等朝夙真正做了决定,萧雪澜又后悔了。
“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这些日子,都是错误,忘了吧……”
萧雪澜由抓着朝夙的手臂改为拦在他面前,眼眶微红,道:“我不许你过去!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心里没你所以跟我赌气?不是的,我现在就可以说我喜欢你、爱你,这样够不够?还是你要我以后只有你一个?我……我也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和那些妖人走到一起……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这已经是萧雪澜放弃自尊能说出的最卑微的话了,他明白,如果此刻让朝夙过去,一定会变成他梦里那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他不能让噩梦重演!
朝夙刚刚才下定的决心似乎又因为萧雪澜的这几句表白而动摇了,蹙着眉,脸上既有心痛也有微许感动,犹豫道:“雪澜……”
“你们有完没完?”黑袍人看了半天生死诀别的戏,不耐烦道,“这是让你们你侬我侬的时候吗?朝夙,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这一刻?现在马上就要实现了,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忘了那些自诩正道之人的阴险丑恶的嘴脸了?大功即将告成,赶紧过来!”
霜寒“铮”地一声劈下拦住朝夙的去路,萧雪澜提着剑像一棵挺拔苍劲的松树立在朝夙面前,毅然对黑袍人道:“有我在,你休想让他与你们为伍!”
“哈哈哈哈哈!萧公子好大口气!就凭你一个人还是凭你带来的那些不堪一击的救兵?”黑袍人不知道开启了哪里的机关,祭坛四周的地砖上突然出现了松动,向旁边移去,又从地下升上来数十个铁笼,黑袍人冷笑道,“你再看看这些人,你若是敢反抗,这些人统统都别想活命!”
每个笼子里约有五六人,二三十个铁笼子,一共百余人,全都躺在笼子中昏迷不醒,都是各个仙门世家失踪的人,还活着的全都在这儿。
“我数到三,朝夙,你若是还不过来,我就下令杀了笼子里的人!”黑袍人面具下看不见的神情极其冷酷,抬手下令,围着祭坛的手下们立即缩小了包围圈,慢慢数道,“三、二……”
一道碧青的影子骤然划开了血雾,快如闪电般刺向两名为首的黑袍人,下令的黑袍人察觉到了危险,快速从身后抽出一把玄铁折扇将刺向他的剑挡开,照影与折扇相击,撞出一串金色的火花,剑身回旋原路返回,又回到了赶来支援的水云绫手中。
“呵!这是帮手现身了!”黑袍人阴冷地笑着,“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想阻拦我们,不自量力!”
“是谁不自量力,还没做过一场怎么知道?!”
忽然在半空中飞出来一只铜隼,钟怀璧坐在上面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两个黑袍人的身后,从铜隼上朝二人连发射出无数符咒和暗器,打算杀他个出其不意!
可他显然是低估了两个黑袍人的实力,一人使扇,一人用剑,将钟怀璧射向他们的符咒暗器纷纷打落,一针一毫都没伤到他们,反倒是用剑的那个黑袍人,用巧劲将暗器打飞回去,正击中飞过去的铜隼翅膀上。
“怀璧!”萧雪澜发现钟怀璧控制不了飞行法器,正在垂直降落,惊心不已!
原来是铜隼的机关遭到暗器破坏,无法再维持飞行,眼看钟怀璧就要从空中坠落到血池里,而其他人站的位置都离血池甚远,来不及相救之时,竟然是那使扇的黑袍人飞到祭坛上方接住了钟怀璧,在空中将人扔向了萧雪澜他们的位置,然后旋身回到了原地。
钟怀璧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一阵恍惚,刚刚在空中被那黑袍人搭救时,与他面具下的眼睛有过瞬间对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眼神竟莫名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
“功夫不到家就别学人做偷袭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多回去练几年吧,年轻人!”黑袍人冷冷讽刺。
明明是钟怀璧暗算他们在先,那黑袍人竟会在生死危急关头救了暗算他的人,最后也不解释,可有谁会救自己的敌人呢?这动机实在说不通。
“怎么样?钟师弟,没事吧?”水云绫落地,从白虎身上下来,上前扶起钟怀璧,关心问道。
“没事,摔不死,咳咳咳……”钟怀璧若无其事地擦了下嘴角淌出的血,转头问萧雪澜,“萧师兄,我老远就看见你和孟师兄一直拉拉扯扯,是在干嘛呢?赶紧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