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好的下场, 就是和孟家人告辞的时候,萧雪澜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孟长卿差点以为萧雪澜是受了什么内伤才搞成这副憔悴的模样, 临行前塞了一堆仙丹妙药给萧雪澜, 还叮嘱朝夙仔细照顾他这位师兄。
萧雪澜心里有苦说不出。
和他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还有钟珏, 作为过来人的萧雪澜狐疑地在钟珏和叶尧岚之间来回打量了数回,钟珏终于无法忍受他这种仿佛在窥伺奸情的眼神, 怒道:“你瞟什么瞟呢!”
萧雪澜咳了一下,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钟珏似是想起来什么, 余光瞥了一眼萧雪澜身旁的朝夙, 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脸垮了下来,有气无力道:“对, 没睡好。”
萧雪澜心中纳罕, 要是换作平时, 钟珏肯定会同他反唇相讥,这次居然没有反驳就这么承认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钟珏一定是有什么心事瞒着他。
此时四人已经离开孟府,到了兰陵城外的一座小茶摊上, 孟征父子已死,萧雪澜和朝夙只能带着合欢宗的淫修回寒岳复命,而钟珏则带着叶尧岚准备回羡仙城燕子楼。
萧雪澜问:“你这是心里想什么呢才会彻夜难眠?”
钟珏脸色难看, 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水,恹恹道:“没什么,这次来兰陵耽搁的时间太久,有点担心家里的情形罢了。今日暂别,等有了下一把钥匙的消息,我再飞信给你。”
萧雪澜点头道:“也是,这次出来的时间确实很长,燕子楼事多繁杂,应该有很多事等着你回去裁决。”话语一顿,看了一眼朝夙,继续道,“钥匙的事也不能急于一时,剩下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钟珏点了点头,放下茶碗,起身对叶尧岚道:“我们先走。”
茶摊外停了一辆华盖马车,拉车的四匹骏马浑身雪白不含一丝杂色,只有四只马蹄是黑色的,是极为名贵的良驹,名为“白云出岫”,一匹马价值千金。钟珏和叶尧岚一起上了马车,叶尧岚驾车,钟珏掀起车帘露头出来,满腹心事地看了萧雪澜最后一眼,道:“你路上小心,咱们后会有期。”
等钟珏的马车走远了,萧雪澜才对朝夙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怎么感觉今日的钟珏有些奇怪,总是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
朝夙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哂笑道:“莫不是因为我在,所以他才不想说?”
萧雪澜心想,说不定就是这样,可嘴上却说:“你想多了,他应该并不知道你的事,也没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你。”
朝夙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两位仙长,给我一碗水喝吧!渴死我了!”合欢宗的淫修被萧雪澜他们用捆仙绳捆着,绑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朝着茶摊上坐着的两人哀嚎道。
萧雪澜眼神示意茶博士给他送去一碗水,等那修士喝完了,三人便离开了茶摊,因为三个人不方便御剑,所以萧雪澜和朝夙都是骑马,合欢宗的修士则步行跟在马后面,三人往着寒岳的方向行去。
合欢宗修士上半身被捆成一个粽子,从手上伸出一根绳子被马拉着,脚步踉跄小跑跟在后面,不住喘息道:“仙长,仙长!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萧雪澜头也不回,冷声道:“寒岳。”
“寒岳?!”合欢宗修士立即慌了神,拖着绳子不肯走,扯着嗓子嚎叫道,“我不去!去了寒岳我还有命吗?我知道你们寒岳的手段,动不动就是把人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反省,每日还要受雷击鞭打,一关就是几十年!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萧雪澜冷笑一声,道:“你作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种下场?若是不让你得到最为严厉的惩戒,那天下还有何公道可言?”
修士苦苦哀求道:“仙长,我是有罪,可我没害人性命啊,罪不至死,还望你网开一面,别把我送去寒岳,我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
萧雪澜不为所动,道:“你是没害人性命,可你害了那些女子的清白,就是毁了别人的一生,你纵百死也难辞其咎!”
修士眼珠儿一转,用力拉了一下绳子,让马的速度慢下来,快步走到马前面,赔着笑脸对萧雪澜道:“仙长,我知道你中了我们合欢宗的九转合欢散,这两日你是不是时常会觉得腰酸膝软,四肢发冷,还兼之有头晕耳鸣之感?”
萧雪澜脸色一僵,他这几日身体的确出现了这些症状,都被这修士说到了点上,可他却不想被人以此要挟,寒着脸否认道:“绝无此事。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现在直接御剑带你回寒岳,用不了一日功夫。”
“继续说。”沉默了许久的朝夙突然开口,眸光冷冷盯着那修士,口气森然,道,“可若是你说的是诓骗我们的话,不用等回寒岳,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修士被朝夙阴冷的目光看的打了个冷颤,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道:“中了九转合欢散,无药可解,只能等八十一日之后,精血慢慢衰竭而亡。两位仙长虽然能压制药性一时,但身上想必已经渐渐出现我刚刚所说的那些症状,这都只是开始,等日子久了,全身乏力的症状会更加严重,甚至还会出现其他如性、欲亢进却又遗精早泄的这些征兆……”
“遗精早泄”四个字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朝夙的心头,刺得朝夙浅色的瞳孔狠狠一缩,神情愈发阴沉。
萧雪澜明白朝夙膈应什么,怕朝夙因为那修士的话受了刺激,一怒之下把人给杀了,忙厉声喝止那修士再开口:“闭嘴!你根本就是在危言耸听,什么症状都是子虚乌有,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也尝尝九转合欢散的滋味。”
修士没有被萧雪澜的威胁吓住,笑的贼兮兮:“嘿嘿,仙长,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其实有数。我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是要你放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寒岳替我求个情,让他们稍微减轻一点对我的刑罚。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将化解九转合欢散的方法告诉你,这样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是不是?”
朝夙勒住马缰,停下来冷声问道:“什么方法?”
修士从怀中掏出一本页面泛黄的古籍,拿在手里扬了扬,翻了几页展示给两人看,神神秘秘道:“仙长们请看,这上面可是我们合欢宗不外传的双修秘法,若是在交欢的时候用上这种秘法,不仅可以增进阴阳协调,还能补气养精,对修为的提升也大有裨益,有这功法加持,九转合欢散定然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你们若是能帮我在寒岳求情,我就将此秘法送给你们,怎么样?”
那册子上画的都是两个赤条条的人抱在一起,不堪入目的姿势,朝夙扫了两眼,淡淡道:“你现如今落在我们手上,我们只要杀了你,这秘籍自然就是我们的,何必多此一举替你求情。”
修士又狡猾地“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们单拿这秘籍是无用的,非得配上我合欢宗的独门心法才有用,杀了我,谁告诉你们心法?”
朝夙道:“焉知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萧雪澜面不改色附和道:“没错。”
修士笑嘻嘻道:“两位试一试,不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试是不可能试的,要是真的按照这修士说的,帮他和掌门真人求情来换这本双修秘籍,被传扬出去,那他萧雪澜以后还要不要在修真界立足了?
做一名修真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名声。
萧雪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修士的建议,反正离最后的期限还有时间,寒岳炼丹的高手那么多,等回去之后,找人炼几副十全大补丸,他还不信治不了这肾亏肾虚的毛病。
当天夜里,三人行至荒野,宿在方圆百里唯一的一间客栈中。
萧雪澜本来打算要三间房,但是想了想,好像没这个必要,便只要了两间,先把合欢宗的修士关进去一间房,又在那间房外设下禁制,禁止人出入后,才让老板娘领他们去另外一间房。
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个大约年过三十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性子泼辣爽利,这客栈开在这僻静无人的地方,来来往往多的是三教九流之人,所以老板娘看见萧雪澜的所作所为也不惊讶,一下便知道他们这几人都是修道之人,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心里雪亮。
但在听到萧雪澜和朝夙两人同住一间房时,老板娘一双风流的美目却忍不住悄悄打量起两人,显然是对这两人的关系感兴趣极了。
她在这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还一来就是俩。
腰上佩剑的那个男人,身材挺拔,一身白衣将脖子以下遮的严严实实,禁欲味十足,容貌生的俊秀不凡,肤色比她一个女人还要白,气质清冷透着一股不食烟火的仙气,可是那一双眼睛,生的却是温润多情,真真是迷死人了。
老板娘想,若是哪个姑娘被他瞧上一眼,怕是让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祸水啊!
他旁边的那位,穿着一件用料讲究的青衫,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个头要比白衣男人稍微高一点,举手投足自带一股盛气凌人的傲气,自然也是好相貌,最引人注目的也是一双眼睛,是老板娘从没见过的淡黄色,令她想起曾经有位她的追求者送给她的一块指甲大小的琥珀,世间罕有。
这个男人脸上也是冷冷的表情,只是他的冷和白衣男人不一样,有一种藐视一切的感觉,一看就是难相处的人。
这么两个相貌绝佳的男人同住一间房,他们俩人的关系,不让人想歪都难,老板娘什么人没见过,一下子就从两人偶尔的眼神交流中读出了非同一般的含义。这种含义,令老板娘心情荡漾,甚至忍不住想捂嘴偷笑,对待两人的态度也愈发殷勤,毕竟,这么赏心悦目的断袖,她这里,可不常见啊!
“两位客官,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老板娘推开房门,让萧雪澜和朝夙先进房间,随后进去给两人介绍房间内的布置,滔滔不绝道,“两位看看可还满意?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大布置最好的一间房。您二位请看,这个浴桶大不大?就算是两个人一起泡澡那都是绰绰有余的,再看这张床,是按最大的尺寸做的,保准您在上面翻两个跟头都滚不下来!还有这熏香,里面加了百合、豆蔻,好不好闻,做什么用的,不用奴家介绍了吧?还有墙上挂的这画……”
“行了。”萧雪澜听出老板娘话里的意思,有一种隐私被人窥探的尴尬,忙打断了老板娘自卖自夸式的介绍,道,“就要这间房了,多少银子?”
老板娘眼神妩媚扫了一眼萧雪澜,笑道:“一晚上一两银子,附赠免费的饭菜酒水、瓜果点心,还有热水以及您需要的其他一切用品,小店都可以为您提供。”
明明是正经的房间,被老板娘一介绍,怎么听怎么像情侣酒店情趣房。
尤其是朝夙听到老板娘介绍了那个大浴桶之后,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让萧雪澜看得心中发毛,不禁为自己做出只要了两间房的轻率决定感到后悔,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我改主意了,还有其他房间吗?要……两间。”
老板娘的笑容一滞,柳眉轻拧,道:“客官是对哪里觉得不满意吗?”
萧雪澜清了下嗓子,道:“其他都挺好的,就是有点贵。”
老板娘表情狐疑,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缺钱的主啊,忙道:“嫌贵?没事没事,客官是第一次来,小店可以给算便宜一点,八折怎么样?这可是最低价了,您看这房间的布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萧雪澜心想,这老板娘不去城里开青楼而是在这荒郊野岭开客栈真是浪费人才了。
“就这间,不用打折,钱我出。”朝夙在房间里审视了一圈,回过头从身上荷包中取了一锭碎银递给老板娘。
青衣公子看起来就是有钱的主儿,出手就是阔绰,老板娘听朝夙做决定了,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帕子一甩,接过银子,笑道:“好嘞,客官,就这么定了!”
老板娘开店十几年,没少见过两个男人同住的例子,知道两人之中,一般谁付房费,谁就是在上面的人,她在心里悄悄押了朝夙是上,再看萧雪澜的眼神就透着一种了然于心的意味儿,对朝夙笑得也越发暧昧。
萧雪澜被老板娘仿佛看小姐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腹诽道,果然从古至今,腐女都是最可怕的生物,大姐,你笑的鱼尾纹都出来了好吗?
“客官可需要什么吃食?小店偏僻,比不上城里的大酒楼,特色都是野味,味道都是极好的,要不要尝尝?哦对了,本店特色还有自酿的鹿茸酒,对于补肾壮阳,生精益血啊那是最好的,要不要来上两壶?”老板娘甩着帕子,眉飞色舞地介绍道。
朝夙对老板娘提到的野味并没什么兴趣,只是听到鹿茸酒的功效时,眯了一下眼,不露声色道:“随便来几样就行。”顿了一顿,继续道,“酒,来一壶。”
萧雪澜有些崩溃地看了朝夙一眼,不发一言走到屋子里去了,完全不想继续听这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