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新娘家的送亲队伍在经过一处山坡时,前一秒还是天朗气清,下一秒天上就飘来了一大片乌云,遮蔽天日,不一会儿又狂风四起,直吹得平地卷沙,昏天黑地。
送亲的人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根本没人注意到有人趁乱混进了送亲队伍里,不仅迷晕了花轿里的新娘,还把新娘给掳走了。
可等风沙一停,乌云散开,喜婆掀开轿帘询问新娘有没有事时,那新娘子正披着红盖头好端端地坐在里面呢。
突然变化的极端天气自然是钟珏和叶尧岚两人的杰作,而此刻坐在花轿里的新娘便是乔装易容的萧雪澜。
送亲的队伍被风沙阻了一会儿,怕耽误吉时,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萧雪澜坐在花轿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看见手边还有新娘留下的手持雕花镜,便掀开盖头仔细看了看自己易容过后的脸。
黛眉杏眼,鼻腻鹅脂,腮凝新荔,樱桃檀口,的确是个美貌佳人。
萧雪澜对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里面的佳人也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美目看着他。
靠,虽然是个美女,但是看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第一次变成女人的萧雪澜心中十分膈应,把镜子扔到一旁不想再看,又觉得胸口处有些气闷,便顺手抚上胸拍了拍。
刚拍第一下,便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劲,手下不是以往硬的和石头一般的劲瘦胸肌,而是软绵绵的……卧槽,这易形草神奇啊!还能把胸变大变软?
萧雪澜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又揉了揉,这真的不能说他猥琐,实在是胸口一块布勒的他气短胸闷。
当女人就是麻烦,好好释放天性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胸上裹一条布?
揉了两三下,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胸变了,该不会——萧雪澜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往下探,等摸到了自己亲密无间的小伙伴,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该在的还在。
乍喜乍忧了一路,又被轿夫颠了一路,晕头涨脑的萧雪澜总算到孟府下轿了。
他手里被塞了一条红绸子,旁边的喜婆怎么说,他就稀里糊涂照着做,动作僵硬的跟个木偶似的。
还被身旁伺候的丫鬟小声提醒了一句:“小姐别紧张,动作自然一些”
萧雪澜心道,我可是大男人上花轿头一遭,能不紧张吗?这古人结个婚也太受罪了,这么多繁文缛节,谁能记得清所有?
好不容易进了喜堂,萧雪澜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牵起了他手里另一端的红绸,旁边有属于男子身上独有的如兰似麝之香传来,应该是来和他拜堂的新郎。
萧雪澜顺着自己的盖头把目光移到那人脚下,心中纳闷:不是说孟家家主是个双腿残废的吗?怎么还能站起来走路?
不等他寻思出结果,傧相已经喊起了“一拜天地”,萧雪澜只得按照喜婆的指挥转过身下拜,再站起来。傧相接着喊“二拜高堂”,萧雪澜又被拉着转过身,朝着堂上下拜,他也不知道自己拜的是谁,心中暗自不爽,我两辈子还没跪过自己爹妈,今天却帮别人跪了公婆,这亏可吃大了。
等到第三拜“夫妻对拜”喊响时,萧雪澜和身旁的男人面对面站着,萧雪澜都自觉把腰弯下去了,可那男人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旁边的喜婆有些尴尬,小声道:“公子,这都最后一拜了,您倒是动一下啊,别让宾客们看笑话。”
萧雪澜从盖头下只能看到那男人的脚,一双白底黑面的皂靴,一尘不染,从脚大小看,应该是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萧雪澜脑中莫名出现了孟疏尘的模样,他的模样俊俏,想必他大哥模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萧雪澜苦中作乐地想,世事真是无常啊,要是让孟疏尘知道萧雪澜现在在和他大哥拜堂成亲,变成了他的嫂子,脸上的表情该如何精彩?
对面的男人还是没有要交拜的意思,萧雪澜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腰都酸了,心里惴惴不安:嘿,看来对面这大兄弟是不想娶啊,这该怎么办?你不想娶,可我今天必须得嫁啊!
萧雪澜轻轻拽了拽手里的红绸,似是无声的请求,男人纹丝不动的腿才有了动作,像是下了什么艰难决心一样,退后了两小步,弯腰完成这最后一拜。
礼成,萧雪澜吁了一口气,被喜婆扶着送进了洞房。
想到等会儿还有掀盖头、喝合卺酒这些环节,萧雪澜就头疼,一边担心待会儿自己的言行举止会不会被人看出来不对劲,一边又无比悔恨为什么会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个坑跳。
可他在喜床上坐了许久,也不见新郎进来,身边陪嫁的丫鬟不满地嘀咕了几句:“这姑爷怎么还不来掀盖头,他怎么可以把小姐您一个人放在洞房里不闻不问?这孟家也太欺负人了!”
萧雪澜巴不得新郎越晚进来越好,清了清嗓子开口安慰丫鬟:“想必是前头应酬多罢了,既然都嫁进来了,且安心等着吧。”
丫鬟还要开口埋怨几句,直接被萧雪澜以肚饿想吃碗汤羹,让她去厨房找人做一碗为借口打发了出去。
等丫鬟走了,这偌大的喜房就剩了他一个,等确定外面暂时不会有人进来,才掀开了红盖头,被这么块红布蒙了半天,差点没憋死他。
萧雪澜四下环顾起周围的环境,喜房里充斥着各种大红色的装饰,窗户上、衣柜上、墙上皆贴着醒目的“囍”字,一对龙凤红烛在供桌上燃的正旺,烛泪落到桌上,凝成了一层厚厚的烛蜡。
高床上悬着朱红洒金榴花带子纱帐,一对粟玉芯枕头上绣着鸳鸯戏水紧挨着摆在床头,床上铺着多子多福的正红色锦缎祥云龙凤被,被面上撒着大颗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累了半天的萧雪澜随手抓了一把剥着吃。
一把还没吃完,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萧雪澜忙把手里的证据毁尸灭迹,拿起红盖头迅速蒙在头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一个丫鬟推门走了进来,端着一碗汤羹递到萧雪澜手边,“夫人,坐了这么久该饿了吧?先喝点银耳汤暖暖胃吧?公子还在前头应酬客人,怕是得晚点才能进洞房了。”
听声音好像不是刚才的那个陪嫁丫鬟,但萧雪澜没细想,撩起盖头,接过了那碗银耳汤,他一天都没吃东西,胃里空空如也,却还得时刻记得自己现在是个娇羞的新娘,矜持着一小勺一小口地喝,再次感叹做女人不容易。
丫鬟似是没料到新娘子这么能吃,一大碗的银耳汤很快就见了底,脸色稍微闪过一丝不自然,端了空碗退了出去。
吃过银耳汤,倒是再没有人进来打扰萧雪澜了,他一直在喜房内坐到外面天黑,龙凤红烛燃烧过半,外头才又响起了一阵嘈杂人声。
看来是那位没见过面的新郎终于是记得来掀新娘的盖头了。
不想娶早干嘛了?现在娶回家了还故意冷落,萧雪澜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进了角色,在心里给那位新郎官盖上了“渣男”的标签,暗下决定,等明天靠他进了祠堂,一定要替被他掉包的新娘出口恶气。
“我知道你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那些人手段下作,你若是这时候表现出来一点排斥的态度,给那些人看出来,不知道又要拿什么恶毒伎俩对付我们。你这次回来,我便看出来你是心里有人了,可你想想,我们这种人家,虎狼之窝,如果无法承诺人家安稳的日子,还是趁早绝了念头,不要害了人家的好!现在你已经娶妻,就忘了不该想的人,好好对待眼前人。”
那人说话中气不足,似有不足之症,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萧雪澜耳力甚佳,还是都听清了,看来这孟家娶媳妇,还别有内情呢。
没等他完全消化这些内容,又有个男声响起:“兄长放心,我知道如何做。”
萧雪澜心剧烈地跳了一下,这声音为什么听上去这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