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然到达店里的时候,天色雾蒙蒙的,还没有完全亮透。
今天是周日,店铺还要继续做新店活动,和昨天一样,有得忙了。
他一个人把今天营业该准备的东西都差不多做完,也才不到八点,几个兼职员工陆续过来上班。
晓雯是第一个到的,看到店里已经被苏意然准备好了,不由惊讶,连忙过来帮苏意然干活:“老板今天好早啊!”
苏意然勉强笑了笑。
今天店里果然很忙碌,还有好几个昨天的回头客,今天又过来吃,苏意然和四个员工忙到脚不沾地。
忙着忙着,他早上还很气,白天不知不觉就把早上的事又忘了,等到空闲下来,再想起来这件事,就又消气了。
这还是他们夫夫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吵架,以前那么多年的时间,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红过脸,偶尔遇到什么小矛盾也都很快就解决了。
苏意然冷静下来,婚姻当中当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好好解决就行。
顾渊廷这次犯的也不是非常严重的错,就原谅他吧,晚上好好和他谈谈。
要把婚姻经营好,夫夫之间还是需要多多沟通和包容。
苏意然想着这些,也就放松下来,没有早上那么低气压了。
中午一点多,店里清闲了一会儿,他和员工们一起吃外卖的时候,旁边的晓雯突然问苏意然:“对了,老板,我们员工从这里买甜品打折吗?”
苏意然笑了笑:“你们想吃什么?今天可以免费。”
晓雯和其他三个员工听到都欢呼起来:“老板好大方!”
几个人有说有笑,苏意然看着这几个员工,心里有了个想法。
接触之后,他发现晓雯和另一个员工小陈都很不错,干活麻利,会自己找活干,也很聪明,稍微教一下就能很快上手。
这个周末的新店优惠活动结束之后,就会恢复正常营业,平时工作日,客流量下降,店里有两个人照应就够了。
但是双休日的话,店里人手就不够了,最好能有两个长期兼职员工。
苏意然想着,到时候私下问一下这两人的意向,愿不愿意每周末到这里来兼职。
如果能一次性就把两个长期兼职员工敲定,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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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廷一整天都心浮气躁。
开车的小朱从后视镜偷偷看了眼后面的老板,感觉到整个车里的低气压,不敢说话。
小朱原本是A市商圈内有名的特助,本来正在一家名企里干得好好的,前两天,一名猎头突然联系了他,称有个工作机会,待遇特别优厚。
他被猎头开出的数字惊了一下,和雇主一番接触和相互考察之后,毅然辞去了原本的工作,换了东家,给新东家顾总当起了私人特助。
虽然工作以后他发现,他这个私人特助又要当司机、又要当秘书、又要当助理,比以前在老东家那里忙得多得多,简直要变成陀螺。
但是,钱也拿得多得多。
小朱又瞟了一眼后视镜,就是老板气场太强,有点不太好相处。
尤其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板气压更低了,车里压抑的空气简直要让人窒息。
车子在一座老式大厦前停下,小朱硬着头皮开口:“顾总,到了。”
一个小时后。
顾渊廷从大厦里出来,坐进车子后座,车子再次缓慢启动。
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夹,是刚才在里面拿到的,他慢慢地翻看着里面的文件。
十年前,在原主的暗中操作和布置下,一起震惊全国的特大拐卖案宣告破获,抓获拐卖团伙四十余人,涉案人员近百人,涉及案件近千起。
其中的一个涉案人员,就是他的所谓“继母”,顾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被警方带走调查。
在原主的种种暗中帮助下,警方掌握了大量证据,铁证如山,“继母”最终入狱。
顾氏爆出总裁夫人拐卖继子的丑闻,股价一夜之间断崖式暴跌,这件事在当时的商界闹得沸沸扬汤。
而在这起特大拐卖案破获后,警方根据线索顺藤摸瓜,寻找被拐卖儿童,数百个破碎的家庭因此得以重新团聚。
顾家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以前的嫡脉长子,不是在幼时偶然失踪,而是被人故意拐卖的。
得知实情后,顾家也同样在寻找原主,只是原主切断了一切线索,没有让人找到,渐渐地,顾家也就放弃了。
可是现在,顾渊廷拿着手中的文件夹,皱起了眉。
他得到消息,近两个月,顾家又重新开始在暗中寻找他。
明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在暗中却几乎用了一切资源,有种不顾一切也要找到他的意思,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渊廷知道是为什么,他闭上眼假寐,在心里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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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廷晚上回到“家”,屋子里黑漆漆的,维持了他离开时的模样,空空的,苏意然还没回来。
他没有开灯,坐在客厅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他夹起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原主家里没有烟,这盒烟还是他今天回来的路上刚买的。
显然,原主不抽烟,而他在前世,尤其是后面那些年,每天都要抽掉至少半包烟。
顾渊廷又找到了一个他和原主的不同点,这让他更清晰地知道,他不是原主。
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一闪一灭。
这只是普通的香烟,前世他在商界来往的人,基本上抽的都是雪茄,唯独他不同。
抽雪茄不需要过肺,但他喜欢这种将劣质的烟气深深吸进肺里、彻底腐蚀进肺里的感觉。
这让他有一种,被腐蚀的快感。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滴”地一声响,苏意然回来了。
顾渊廷没有抬头。
苏意然开了门发现家里黑漆漆的,不由疑惑,都这么晚了,廷哥还没回来吗?
他在玄关放下东西,进了客厅才看到沙发那里坐着个高大的人影,黑暗中,人影指间火光明灭。
“怎么不开灯?”他开了灯,客厅里一霎那明亮起来。
他看到顾渊廷坐在沙发里,指间夹着烟,正在吞云吐雾。
苏意然接近两步闻到了烟味,没忍住呛咳了两声,他一向闻不了这个,心里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顾渊廷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烟了。
他不由问:“怎么又吸起烟了?”
他走近了才看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十几根烟头,他皱起眉:“抽这么多?”
顾渊廷突然莫名地感到心虚,拿烟的手僵住不动了。
对上苏意然的注视,顾渊廷僵了一下,最后把手中的烟按进烟灰缸,熄灭了。
苏意然把客厅和阳台之间的玻璃门打开通风,散散烟气,又把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倒进垃圾桶。
看着十几个烟头,他大概也能明白顾渊廷为什么抽这么多烟。
早上吵架,不光他心里不好受,廷哥心里肯定也很不好受吧。
想到廷哥一个人在黑暗里默默地坐着,难受地抽了这么多烟,苏意然没出息地心疼了。
不过,心疼归心疼,该改正的错误还是得改正。
苏意然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心平气和:“廷哥,我们谈谈吧,说说早上的问题。”
顾渊廷没说话,苏意然问他:“你现在还要和我分房睡吗?”
顾渊廷沉默了片刻,他没有改变想法:“分。”
在苏意然面前,原主残留意识对他的影响简直是无时无刻的,就在刚才,他还在因为受到影响不自觉地把烟灭掉。
这种随时都会不受控制的感觉让顾渊廷厌恶。
苏意然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是听到顾渊廷说要分,他以为经过一天的冷静,顾渊廷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这下子他本来已经在白天消下去的气,一下子全回来了,他气呼呼:“你不觉得你错了吗?分房这种事是能随便说的吗?就因为吃醋?而且我不觉得有什么醋可吃的,昨天那个时候我做的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你——”
“不是,”顾渊廷突然打断他,他冷漠地,“不是因为吃醋。”
苏意然一下卡住了,他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转不过来:“不是……因为吃醋?”他更加不解,“那你是因为什么?”
顾渊廷淡淡地说:“过几天,我会离开。”
苏意然愣住了,他从生气的状态中平静下来,发现事情好像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离开?”
他问:“去哪里?因为工作吗?”
顾渊廷说:“不是。”
他漠然地看着苏意然,苏意然也看着他,空气一时间安静,苏意然突然发现,他从来没见过廷哥看着他这么冷漠过。
“那是……”苏意然隐隐地感觉到心慌:“因为什么呢?”
顾渊廷说:“没有为什么。”他没有能说出口的理由,也不屑于说谎。
感受到廷哥对他冰冷的态度,苏意然不知所措:“那、那你会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顾渊廷说:“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苏意然已经懵了,他的大脑好像都不会转动了。
顾渊廷沉默了一下。
一时两个人都没说话。
空气中流淌着可怕的安静。
苏意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有些害怕。
顾渊廷终于开口:“过几天,我们……”离婚。
离婚两个字还没出口,他突然顿住了。
他看到苏意然的大眼睛里慢慢氤氲出了泪水,打湿了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泪水很快盈满了他的眼眶,在他的眼睛里打转。
顾渊廷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突然变得极为难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意然不知道廷哥要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但是他已经感到伤心难过。
他不知所措,只想靠近廷哥。
苏意然憋住眼泪,慢慢地坐在顾渊廷坐的长沙发上,靠近顾渊廷,想靠在他怀里。
顾渊廷往旁边避了一下。
苏意然委屈巴巴地自己蹭了过去,靠着他。
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已经无暇顾及之前的争吵,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是急需爱抚和安慰,获得安全感。
他慢慢地伸手抱住顾渊廷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拼命憋住眼泪,可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廷哥抱他。
他拿起顾渊廷的手,用脑袋蹭了蹭,好像在被摸头一样。
“……”顾渊廷不受控制地,心都化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抱住了他,逐渐收紧了手臂。
我一定是疯了。他想。